桃花魇

16 和亲


紧盯着澜汐抱着澪涵离去的背影,紫苑紧绷的身子才得以放松。适才若不是静萱圣姑暗中施法定住了他的身形,他必定已在木蓝抽风的那一刻出手,如今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暗咒一声好险!
    静萱圣姑和郎琳天后便是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扫视了一番尚处在惊愕中的众人,郎琳天后沉声说道,“不愧为圣天池北护法,技压四方,当赏。”
    静萱一听,立时起身,躬身致歉,“赏赐是万万不可,木蓝鲁莽,惊了后颜,还望天后见谅,木蓝,还不速速请罪。”
    醒过神来的木蓝,在看到二殿下怀中面上毫无血气的圣子时便后怕惊心、悔不当初了,当即单膝跪地,懊恼说道,“请天后责罚!”
    “圣姑快些入座,木蓝护法痴心武学,何罪之有?本宫一言九鼎,当赏,圣姑与木蓝护法无需多言。”
    叙旧宴会便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渐渐落幕。
    圣天池一行前脚踏及居所,木蓝便跪到地上,一声不吭。静萱圣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亦是一言不发地回了卧房。连带着白芷、青黛都只得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紫苑光是稍稍回想当时的危险,就觉得怒上心头,当即闷声给了木蓝一拳。
    木蓝恨不得有人狠狠修理自己一番,方才天后竟然不愿降罪于他,他自己也是一口气压在胸口,积郁不散。
    瞧着木蓝默默地拭去嘴角的血丝,紫苑抬手便又是一拳。
    白芷看了眼青黛,后者便去了圣姑卧房,而她则将紫苑拉着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该消气儿了。
    “倒是有惊无险,毕竟我们都在场,木蓝,你也不要过于自责,圣子这些年灵力确有作为,你此番若不曾认真,圣姑亦是要借着荒废修行为由责罚圣子的,也算误打误撞。”
    正说着,青黛从里间退了出来,将木蓝扶起,说道,“圣姑有令,木蓝有失分寸,当登门致歉,青黛随行,仔细诊治那受伤之人。”
    紫苑急急说道,“我也去!”声音算不得娇弱,却仍似脱不了稚气的童声。
    白芷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圣子,劳您大驾亲往溯汐殿看个奴才成何体统?”
    紫苑瘪着嘴,气呼呼地看着青黛二人离去。
    原本灵力耗损是不会致人昏厥的,只是澪涵前几日便有些低烧不曾退清,加之前夜和白芷的谈话,心绪起伏跌宕,沉重地压得『他』喘不过气儿,又是一夜未眠,这才彻底病倒。
    太医只能治这身子上的病,却解不开心里的疙瘩,几贴药喂了下去,澪涵面色依旧苍白,眉头紧蹙,神色极为痛苦。
    澜汐脑子里的弦已是崩得濒临断裂,整个人烦躁不安,心神不宁,面上却没有过多表态,只是溯汐殿的气压较之平日又低了几分。
    正当整个溯汐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之时,罪魁祸首竟是堂而皇之地登门,随即伸出脸面,无声邀请二殿下冲这儿撒气。
    眼见这二人之间散发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气场,青黛及时地介入制止,“木蓝护法随后任由二殿下处置,眼下能否让属下先行替那人诊治?”
    澜汐这才将目光挪向一旁的青黛身上,倒是个令人安心的人,只是澪涵这病连着太医都束手无措,这人……
    瞧出二殿下眼中的动摇和犹疑,青黛行礼说道,“属下乃圣天池南护法青黛,就这治愈之术略知一二,还望二殿下准允青黛探查。”
    此话落入澜汐耳中便是十足的定心丸,若说护灵咒旨在保命,那这圣天池的治愈秘术便是救命之术,神秘而强大。澜汐当即不再多言,领着青黛入了内室。
    瞧着沉沉睡去的澪涵,澜汐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连带看那木蓝都顺眼了些,既然圣天池诚意十足地送人登门道歉,他倒不好真真下手,弄僵两方的关系,随意斥了两句便命莫如送客。
    琳琅苑天后寝宫内,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静萱圣姑端着茶盏端坐在桌前。
    茶已凉,静萱幽幽叹了口气,“你当真这般决定?”
    郎琳斜躺在榻上,轻轻摁着额角,淡淡说道,“姑姑,郎琳的命不久将绝,我若不在,澜汐那孩子势必如立陡崖。”
    “传言都说天后不喜二殿下,这般看来,倒是他们眼拙了。你如此冷落澜汐,天君想必定是深信他是自己的亲骨肉。”
    “姑姑此番胡言竟是从何而来?澜汐本就是天君的血脉,我冷落他,无非是想让长老阁那群老东西撤掉戒心,郎琳心意已决,澜汐必为天君。”
    静萱深深地看了郎琳一眼,随即垂眸掩住了眼中神色,复又端起茶盏,入口冰凉。
    “姑姑可得帮我,这几日让澜汐多和圣子处处吧,有劳姑姑了。”
    静萱默然,这何止是相处几日,便是这五十年来,圣子都是与你儿子朝夕相处的。
    不曾答应,亦没有否决,静萱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琳琅苑。
    直至今年的瑶华宴结束,澪涵的气色才渐渐好转,双脚再一次接触土地,澪涵方觉自己活了过来,随即感到浑身僵硬得不可言状。
    澜汐在院子里晒晒日光,喝茶看书,澪涵则四处游荡,说是接接地气,活络筋骨,悠然的时光不曾安享几日,天君便又召去了澜汐,说是阎罗界使者团护送着长公主前来和亲。
    澜汐起身欲走,澪涵看看他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自打圣天池一行造访后,澪涵对澜汐的态度便有了一丝诡异的变化,细究起来竟又说不出什么,澜汐不由顿住,问道,“何事?”
    澪涵低着头,耳廓渐渐泛着红光,小心问道,“和亲,天君可会将那人许给你?”
    澜汐不由诧异,“怎得乱说?既是和亲,便是献给天君的,父王的人又怎么许给我?”
    澪涵一听,顿时咧开嘴,喜上眉梢,挥挥手道,“那主子赶紧的,别迟了惹天君不快。”
    澜汐万分莫名地出了溯汐殿。
    天鸾殿内,天君端坐在纯金锻造的金乌座椅之上,大殿上除却清渊、澜汐以及长老阁五大长老之外,位于天君身旁纯银金乌座椅上的,赫然便是天后郎琳。
    事出反常必为妖。
    诺山瞧着身旁的郎琳,便觉身心愉悦,满面喜色,当然顾不得深究,朗声着人传唤阎罗界使者觐见。
    众人但见领头那人长身玉立,硬朗俊俏,藏青色的罩衫上盘覆着复杂的图纹,衣衫更是用那素闻“千金难换一寸”的玄天丝收边,想来定是阎罗界的王族。
    其身后跟着的便是阎罗界的长公主,一身火红罗裙映衬着她似雪凝白的面容,披散的银发上不曾有任何奢华的点缀,便是那一双蓝瞳中都没有丝毫惧怕不安,竟是清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银发蓝瞳,倒真如探子递回的消息中所述一般,全然不同于天族的金发金眸。
    一行人稳步走进大殿,随即右手举至心口,行了大礼,那领头便说道,“阎罗界二王爷空隼,携阎罗界长公主赛影,拜见天族最为崇高的天君。”
    礼节有度,不卑不亢。
    “免礼。”
    “谢天君。”
    打使者进殿,诺山便是眼前一亮,如今近看,果真是佳人似华。心神晃动之间不经意瞥到了身旁的天后,瞬间敛了神色,沉声道,“二王爷与长公主远道而来,今日朕便在迎宾台设宴款待诸位。”
    “谢天君抬爱。此番,空隼受王兄鬼王所托,护送长公主赛影前来天宫,还望天君接纳。”
    诺山有心无胆,当即说道,“朕瞧公主气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
    赛影闻言抬起头,遥遥望去,随即福身回道,“承蒙天君关切,赛影无碍。”
    诺山免不得咬牙,只得硬生生地说道,“王爷和公主还是先行歇息片刻,晚上朕可得和王爷好好喝上几杯。”
    空隼张口欲言,岂料一直沉默的天后开了口。
    “天君,和亲事小,公主名分为大,此事不定,您是让公主在天宫里受人闲话吗?”
    诺山一张脸恨不得皱在一起,郎琳这是在逼他呀!心思一转,莫不是吃味儿了?这般想来,心里竟是激动不能言语,什么长公主,什么和亲,瞬间抛诸脑后,只恨不能将人抱起来转上两圈儿。
    郎琳怎知诺山心中所想,只是淡淡地又说了一句,“天君,清渊该有两百岁了,也到了成家的年纪。”
    此言一出,满殿惊愕。
    诺山不禁皱眉,将公主许给清渊,便是将阎罗界拱手让给了长老阁,只是自己又不能收了她,澜
    汐更是万万不可,他母后都做主指名清渊,他断然不能忤了她的意。
    五大长老心中俱惊,这等好事,天后怎能平白便宜了他们,便是她不喜自己的儿子,也不该这般为清渊着想?一时竟想不清天后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何药。
    澜汐只是挑眉,促狭地瞥了清渊一眼。
    清渊心里已经炸开了锅,隐秘的欣喜竟是不受控制地直往外钻。两百年的光景里,所遇女子不少,却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的心。可打他第一眼瞧见那赛影公主时,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黏在了她的身上。原本该是天妃的人一眨眼竟要成为他的妃,掩住的失落被狂喜取代,耳朵里也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
    空隼倒是极好地掩饰了心中的慌乱,甚是诧异倒也是意料之中,想来天族孤傲,原不该指望与他们平起平坐,妹妹成了大殿下的侧妃,若日后他承袭天君,妹妹仍是贵为天妃,况且此番和亲的目的本就是潜入天族内部,只是不知王兄可等得及。
    天君沉吟了许久,方沉声说道,“择日为大殿下与长公主完婚,位侧妃,大赦天下!”
    此起彼伏的朝拜声中,诺山面色不郁地退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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