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魇

澜汐不由怒吼一声，“你若胆敢伤了『他』，我就让整个阎罗界为『他』陪葬！”
    澪涵从未见澜汐如此愤怒过，一时定住脚步，想要转身出去，澜汐瞪着『他』，说道，“独自开，等你从那里出来，我们再慢慢算账。”澪涵收回脚，浑身一颤，便对师月说道，“您别急着撤结界，成吗？”
    师月嫣然一笑，说道，“成啊，只要你乖乖听话。”
    “为何我觉得您这话说得挺耍流氓呢。”
    “便是要耍流氓，来，脱衣服。”
    澪涵赶紧护住胸口，惊恐地瞪着师月，师月噗嗤一笑，“别紧张，我施了结界，他们看不到里头。”
    澪涵满脸不信，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我骗你个小姑娘作甚？”
    澪涵眼睛滴溜一转，说道，“那你先脱。”
    师月不由叹气，抬手掀开自己身上的黑袍，里面未着寸缕，澪涵不要咂舌，这女人就披一件袍子，也恁大胆了些吧？看着师月浑身布满的黑色符文，澪涵到底不再反对，扭扭捏捏地解了自己的衣服。
    师月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评价道，“当真是一马平川。”
    澪涵埋怨道，“还不是麒麟结惹的祸，您给我取出来，我就能变成女子了，然后一定会长得比您还大！”
    师月看着澪涵的包子脸，不由心情很好，说道，“转过去。”
    澪涵听话地转过身，将腰间的红莲胎记露在了师月眼前，师月眯起眼，指尖凝聚着灵气，沉声道，“忍着些。”
    澪涵便觉一道灵气宛如刀子般从后腰插|入『他』的身体，随即灵活得像条蛇一般在『他』体内游走，搅动着内脏，令『他』不由跪趴在地上，无声喘着粗气。
    师月解释道，“麒麟结至纯至阳，需至纯至阳的麒麟精气才能打破，我的灵力算不得至阳，到底是纯正的玄天境出品，攻下一枚小小的麒麟结尚不在话下，就是要苦了你，这般生受可不如巫山云雨时来的轻松。”
    澪涵额头豆大的汗滴得那一片都是水迹，痛得连师月的话都听不清了，更遑论与她对答，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叫出声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师月看着闷不做声的澪涵，不由讶然，却又天马行空地想到，骨头够硬，真不愧是她的“魄”。可是这才刚刚开始，一旦麒麟结取出后，便是“重生”，她真有些担心澪涵能否受住。凝眉想了片刻，师月突然朗声说道，“治愈师，照着我给你的方子，赶紧去准备，等会儿便要用上，迦苏，让你的人全力协助她，动作要快！”
    澜汐面色阴沉地盯着那个方向，见不着让他更为不着边，青黛得了药方，粗略看了一眼，便知是止疼剂，当即转身出了神殿。
    澪涵体内的麒麟结在师月灵力的逼迫下，急忙跳脚地在『他』经脉里东跳西蹿，澪涵嘴唇咬得发白，重压之下凭空破出一条裂口，血色染得两片柔唇惊心动魄。
    似是想要缓解澪涵的痛苦，师月自顾自说着，“这孽缘本就是我种下的，如今该是要我亲手了结了，就是苦了你，可你本就是我的‘魄’，你就是我，我亦是你。我看不到你，便希望你能活出与我不一样的人生，我空活数万载，不见得比这三界中的人骄傲高尚，可你虽只有千岁，我却希望你能日日开心。”
    话音未落，手中突然发力，一击之后更是愈发用力地往外拉拽着，澪涵教这猝然一击痛得闷哼一声，随即又紧紧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无尽蔓延，而自『他』后腰的破口处，麒麟结终于显出了一角。
    师月此时也是全神贯注，不遗余力，汗水悄然自额头滑落，由下巴滴至锁骨，又在锁骨处汇聚滑过胸口，说时迟那时快，师月双目精光一闪，骤然发力，果决地扯出了麒麟结，随即迅速将其罩入结界中，而澪涵在痛呼一声后，瘫软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初次听到澪涵的闷哼，澜汐尚能沉住气，只是不多时又听到了『他』的痛呼，澜汐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正是要强行打开结界，恰在此时，师月给澪涵盖了件衣服，早一步撤了结界，澜汐抬眼便见到了脸色煞白的澪涵，浑身更是宛如水洗了一般，湿了个透。
    师月亦有些虚脱，刚及起身，眼前便是一黑，幸得迦苏眼明手快，将人及时地揽入了怀中。澜汐跪在澪涵身边，手足无措，澪涵勉力睁开困顿地双眼，极力想要展颜一笑，可惜着实无力，师月定了定神说道，“快，将『他』送出神殿，麒麟结对强行剥离有排斥反应，不能让他们待在一起。”
    澜汐二话不说，飞身去了听颖轩，得了消息的青黛急忙将调好的药剂带往了听颖轩，待混了药剂的水温度适中后，澜汐极尽温柔呵护地将澪涵放入了浴桶中。
    澪涵已然陷入半昏迷，一脱手『他』便会栽进水中，澜汐无法，只得跪在木桶旁，轻柔地托起『他』的头，青黛和白芷不时将药汤泼到澪涵身上，温柔地揉按着。
    紫苑被澜汐一记眼刀瞪在了门外，愣是不敢进门，随后而来的西棠看着反应过来后愤怒跳脚的紫苑，只幽幽说了一句，“你日后也是要娶圣子的吗？”
    紫苑立时哑火，目似喷火般瞪着听颖轩的门，气呼呼地坐在了地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度安睡的澪涵突然皱起了眉头，澜汐一时紧张，便看到澪涵的身子从胸前到四肢都渐渐布满裂痕，参差不齐，层层交错，木桶中的水眼见着便透出红色。
    澜汐惊慌失措，抖着手不知该捂住哪里，不由抬眼看着青黛，青黛和白芷自是知道自家圣子正面临着何事，面容肃穆，眉宇间尽是担忧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告知澜汐道，“这是‘重生’，麒麟结离开圣子的身体，圣子便可重生为女子。”
    “重生为女子……”澜汐呆滞地重复着这句，光是想想都是极为骇人，可如今这生骨抽髓、肌肤更新的极刑正在澪涵身上上演，那个不知何时已被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恍惚间，澪涵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澜汐一时不查，竟让『他』脱手而出，整个人埋在水中缩成了一团。
    澜汐连忙将人捞起，便见『他』唇上原先的裂口伤得更重，血流不止，被水一晕，染得胸口一片血红，极为瘆人，而澪涵似是没有意识般，不断地挣扎，蜷缩，竟是低低哭出了声音。
    一声呜咽哭得在场三人都是心胆俱裂，青黛和白芷早已泪流满面，可也无计可施，只能在不伤害圣子的情况下制缀他』的双手，防止『他』伤着自己，澜汐眼神幽深，牙关紧咬，恨不能以身代罚，看着不断扭动的澪涵，一声不响地将手臂伸了过去。
    澪涵牙都要咬碎了，嘴唇触及有物，不及思考，张口便咬了下去。
    许是满嘴血腥的刺激，澪涵稍稍恢复了神志，迷蒙的双眼中是澜汐面无表情的脸，可是『他』知道他很难过，说话时才察觉自己竟是死死咬着他的胳膊，当即松口偏头，澜汐不容置喙地握缀他』的下巴，将自己的胳膊送了过去，说道，“让我痛，才知道你活着。”
    澪涵鼻子一酸，当即哭红了眼眶，毫不犹疑地握住澜汐的胳膊，张口便狠狠地咬了下去。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屋内的哭泣、慌乱才渐渐平寂，看了眼昏睡过去的澪涵，澜汐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顾不得其上狰狞的伤口，极尽轻柔地将澪涵抱起放到床上，由着青黛和白芷细细擦干她身上的水迹，替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不放心地查看了一番被角，三人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青黛喘了口气又忙着给澜汐处理伤口，澪涵咬得可一点儿没留力，深可见骨，青黛不由心惊，仔细修复了一番，虚脱地倚着白芷悄然退了出去。
    澜汐一时站在床前，不敢挪步，那床榻上的人，熟悉又陌生，他爱她，而她或许也爱着自己，可若是她不喜欢他，那他就打断她的腿，将她关起来，此生只能见他一人。
    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便没打算放过这人，他着实不知道麒麟结取出后她会经历这般噬心的“重生”，可就算他知道，他也还是会选择让她“重生”吧，他不能让师月吃了她，更不愿与师月同归于尽，徒留她一人活在没有他的地方。
    他是自私鬼，自私又懦弱，可是，可是他只是想要她。
    想要陪着她，想要每一日都能看到她，看着她年华正好，看着她育儿教子，看着她垂暮老去，他不会让自己先她一步而去，他要看完她这一生，他要陪她度过她此生的最后一刻，他要她在他怀中散尽此生。
    他只是想要她。
    澜汐抵着嘴低低咳了两声，紧绷的神经放松后，才发觉全身疲惫，被逼到肺里的毒素隐隐有发作的势头，他缓步走到床前，低头虔诚地吻在澪涵的额头，随后坐在榻上，握住她冰凉的手，静静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