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魇

63 真相


杨子城押送吕路直接回了定州刺史部,古敬亭将一切安排好,伪造的书信,以及这多年来他收藏的账本,再加上舞团搜集到的名单,面对同样被羁押的周锐,吕路深知,纵然那些书信不是出自他之手,他此番也是逃不过了的,杨子城以谋害朝廷命官为由,实际要治的则是他贪赃枉法、行贿受贿之罪。
    狗咬狗一嘴毛,可若是他不反咬,如何也不能甘心,大牢之中,吕路和周锐轻易地便供出了上头走动的官员,杨子城一一记下,命吕路和周锐签字画押,将他二人革职查办,并快马加鞭返回了建翎。
    杨子城秘密回来连夜入宫,季景珣披衣起身,在东明阁召见了他,面对好友呈上的那份名单,季景珣勃然大怒,可若真是一一查办,便将是朝纲震彻、社稷有危。
    季景珣负手自东明阁内不停走动,气恨难消,随后站定在窗边,半晌叹气,说道,“孟川啊,当年父皇打得辛苦,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掏空这江山哪。”
    杨子城一跪到底,说道,“皇上无需忧虑,臣连夜觐见便是心有一策,此番,还望皇上切莫大动干戈,这定、江二州刺史仍旧以刺杀朝廷特使定罪,臣出宫后会放出风声,说那吕路和周锐在牢狱中向臣透露了渔业水路中有行贿受贿、恶意欺压之举的相关官员名单,只要臣活着一日,想来他们也不敢再过分造次,日后,皇上再寻其他理由,各个击破,此为上策。”
    季景珣将杨子城扶起,叹道,“如此危险之事,朕万不能让你去做。”
    杨子城执意道,“皇上放心,臣惜命得紧,自然会护好自己,况且,若是以臣一人之命,能保住大羽万里基业,臣死得其所,望皇上成全!”
    季景珣重重拍了拍杨子城的肩膀,动情说道,“好,好!子城此番一举查清水路一事,当赏!”
    杨子城揉揉脑袋瓜子,说道,“升官就免了,皇上赐臣些好酒就行。”
    季景珣笑道,“你那猫量,连之卿都比不过,还敢问朕讨酒吃?”
    杨子城打着哈哈,季景珣沉色道,“这酒讨回去定然不是你自己喝,说,是何人这般受杨大人赏识,竟然要酒要的朕这里?”
    杨子城扭捏一番,索性不再遮掩,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初臣被困牙泉关时,那位救了臣的女子?”
    季景珣左右一想,是有些印象,问道,“她不是江湖游侠吗?听说带领着一个舞团,个个身怀绝技,怎得,你们又碰面了?”
    “正是,臣此番前往定州,也多亏有她的舞团奔走劳累,才能这般迅疾地处理好此事,臣不求赏,但求美酒回府讨好佳人!”
    季景珣恍然道,“道是你缘何不成亲,连朕说媒你都敢不从,原是早就心有所属,朕眼拙,险些毁了你一片痴心呀,如何?听你之言,她这次随你同回,便是不走了?”
    杨子城乐不可支地点点头,季景珣也是面露喜色,说道,“可要朕的赐婚?美酒佳酿,千坛亦不为过!”
    “臣叩谢皇上!”
    君臣二人,相视大笑,杨子城突然念起一事,说道,“皇上,此去定州,臣觉得那吕路手下的古敬亭倒是个可塑之才,还望皇上提拔。”
    “朕记下了,你先行回府歇息,水路一事便按你的意思办,切记,莫要让自己受伤,朕明日便同之卿商议,定要一个一个击溃他们!”
    ***
    白静荷这几日早就清醒了,只因察觉到澜汐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便存了心思不愿打破此刻的姣好安然,她这舍身相救换来的可真是大冰块的柔情相待,现在就是要她的命,她都能乐呵呵地奉上。
    澜汐日夜守着,寸步不离,实在困得紧了便趴在床沿小憩片刻,连日操劳,眼下早就显出了青黑乌晕,白静荷享受了两日,也有些过意不去,哼哼唧唧地像模像样地睁开了眼。
    白静荷是后心受伤,遂澜汐一直注意着让她侧躺,她自己不着四六的,翻个身便仰面朝天,顿时疼得挤眉弄眼,眼泪汪汪,澜汐一惊,连忙起身将人翻了回去,斥道,“小心些!总是这般毛手毛脚!”
    白静荷被训,也心甘情愿,内心甜蜜,恨不能将人扑倒,啃上两口,翻过身面朝着澜汐,便傻不愣登地咧嘴只知笑。
    澜汐瞪了她一眼,说道,“倒是精神了,有力气便起来吃些东西,都三天没吃好了,仔细你不被毒死,该是要饿死了。”
    白静荷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澜汐看了她一眼又一眼,面上终于浮上一层可疑的红光,扭头便出了门,唤丫鬟备些吃食过来,随后就在门外守着,死活不愿进屋。
    白静荷心想,太他娘的值了,完了,自己这是死死地栽在澜汐这坑里了,完了,完了!可那又如何?值!便是为了适才的惊鸿之姿,让她再挨一箭,她也乐意。
    片刻功夫,府衙的丫鬟便端来了粥食,眼瞅着澜汐没有接手的意思,便敲敲门,自个儿推门进去了,澜汐站在门外,挣扎了几个回合,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白静荷正在努力让自己坐起来,嫌疼弄得满头大汗,澜汐沉眸走过去,脱鞋上床,将人揽在了自己怀中,又探手接过丫鬟手中的碗勺儿,一勺儿一勺儿吹凉了再喂过去。
    那名丫鬟倒是有眼色,不待澜汐吩咐,便轻声退了出去,白静荷喝着喝着便喝出一双偷泪眼,澜汐心疼问道,“可是碰疼伤口了?”
    说着要起身,白静荷将人拦下,又往澜汐怀里靠了靠,哽咽道,“让我多靠一会儿,真像做梦一样,我怕我明日醒来,你又恢复漠然,眼下还是多霸占你片刻为好。”
    澜汐心中凄惶,自百岁相识,至今已有七十余年,他二人磕磕盼盼,有误解、有伤心、有分离、有宁静、有欢喜,如今,他再也不会放手,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寻到白静荷的手,十指紧扣,说道,“这不是梦,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许你这一生,这一世。”
    白静荷偏过头,便深陷在那一双深情的黑眸之中,心都要化了,她与他无言凝望,白静荷试探着奉上自己的双唇,澜汐眼色一沉,凝视着她轻启的朱唇,蓦然偏头覆了上去。
    澜汐的吻很温柔,像极了他的为人,平淡冷然,他先是含住白静荷的上唇,用牙轻轻噬咬,复又挪向下唇,用舌头描摹着她的唇形,却又突然撬开她的牙关,将舌头探了进去,追逐着白静荷的嫩舌,嬉戏玩闹,直吻得白静荷连声呜咽,喘不过气来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那是他醒悟过来后尚未来得及怜惜便为他而死的爱人,每每念及此处,澜汐便恨不得将她撕碎,吞入腹中,这样一来,看还有何人能迫使他二人分离?!
    白静荷面红耳赤,细细喘着气儿,擦擦嘴角埋怨道,“你成过亲?”
    澜汐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好眠花宿柳?”
    “……”
    “莫要说这是你第一次?!”
    “……”
    “老天,你……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
    白静荷还欲纠缠,澜汐沉声打断道,“你这是想再来一回吗?”
    白静荷收起惊愕的表情,笑道,“你且休息休息,熬夜伤神,你身子本就不好,来,躺下歇息。”
    澜汐顺势抱着白静荷便倒向枕头,抬手摸了摸白静荷的后腰,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白静荷身子也虚,尚在服药清毒,药中自是含有安眠镇痛之物,她听着澜汐渐渐平稳的呼吸,不多时也睡了过去,这一觉竟也睡过了大半天。
    日暮时分,白静荷挪了挪麻酸的胳膊,睁眼发现澜汐尚未清醒,而他的手仍旧搭在她的腰上,白静荷便不敢动了,生怕惊扰了澜汐好梦,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中极为疼惜。
    白静荷忍着麻痛,一遍遍描摹着澜汐的面容,安睡的他不似寻常那般淡然冷漠,眉宇轩昂却难掩稚气,熟睡的面孔倒是像极了娃娃,她伸出手,小心地将澜汐脸颊边的垂发挑起,放至他的身后,突然见他紧皱起眉头,浓黑的眼睫不断扑闪,眼珠乱转,将醒未醒,竟是入了魇。
    白静荷心惊,抬手便要推醒澜汐,岂料澜汐突然张开双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嘴里兀自呼喊着,“澪涵,澪涵!不许,我不许你走!澪涵!回来!回来……”
    白静荷一颗心顿时沉入冰窟窿,她双拳紧握,竭力控制着自己,待到不再颤抖时,她轻轻摇醒了澜汐。
    澜汐本就是梦魇,一推即醒,迷蒙的双眼却是看不真切,只确定人尚且在自己怀中,便暗暗松了口气,哑着声音问道,“如何?可是饿了?”
    白静荷素来不是能拐弯抹角之人,她张了张嘴口,酝酿了好些功夫方沉声问道,“澪涵是何人?”
    澜汐一惊,彻底醒过来,他翻身坐起,紧张地看着白静荷,倏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从何处听来这名字?”
    “方才你梦魇了,一直念着她。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澜汐点点头,白静荷压下心头的喜悦,问道,“那她是谁?初恋情人?”
    澜汐抿抿嘴,起身下床,定定看着白静荷,决定以实相告,“她就是你,你便是她。”
    白静荷目光渐冷,一字一顿说道,“我是白静荷。”
    澜汐皱眉,说道,“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可你后腰上的红莲印记就表明你便是她,其中关系解释起来极为复杂,我原想着你只喜欢我便好,我们这一世便在一起,不论过去又如何?”
    白静荷冷笑,“不论过去?不论过去,你又如何思念之切,连着梦中都呼唤她的名字?我是白静荷,红莲教教主没有功夫陪你玩此等灵魂重生的游戏!”
    说着起身,不顾身上的伤口,一掌将澜汐震开,摇晃着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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