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华

第11章


她是许诺啊。
他拿出一个包裹,里面大大小小地礼盒,晃得她眼花缭乱,透明的丝带缠绕在她的指尖,莹润剔透,她拆了最大的一个盒子,扯掉上面的丝带,三两下把丝带绑在头上,笑得张扬:“好看吗?”
他吻着她的鼻尖:“好看。”
盛扬拉着她的手一一拆过那些盒子,他向来甚少耐心:“这是我在瑞士给你带的表,你手上那块该换换了……”
“法国的香水,红酒,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这个吗……”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日本的和服吗?我很想看看你穿上它的样子……”
她差点要尖叫。
脸色难看到极致。
她扯着僵硬的嘴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笑的温柔:“你不喜欢吗?”
她不语。
“那就扔掉……”
“没有,”她斜了一眼他手中的物什,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东西,“我很喜欢。”
她又轻声地重复了一遍:“非常喜欢。”
那些包裹被她永远地锁在了公寓柜子的最底层。
她从来没觉得他这样残忍,残忍地可怕。
他抚摸着她柔顺的褐色长发:“圣托里尼岛真是个浪漫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她面无表情:“是不是这样你会觉得特别开心?”
他一怔:“你不……”
她吻他的嘴角,笑起来:“我喜欢……很喜欢,不过……你不用费尽心机地试探我,你去过哪些地方我不想知道,你这半年来和她做过些什么我也不会过问,可以了?”
不等他回答,她抱着那些礼物一步步上了二楼。
他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有细微的变化——她眼尖地捕捉到了。她不明白他这样近乎胁迫性的炫耀是在警告她还是试图说服他自己。
暧昧和永远真是两个对立面,它比金鱼的记忆还短暂。她的自杀来得那么及时,让他们在缠绵中清醒,无所不用其极地逼对方远离自己的世界。
许诺在恍惚中看见了一个女人或喜或悲的脸。或许也有她为了配合女人的表情自编出来的幻想,总之,分不清,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从未好好地分辨过。
她晕晕沉沉,大脑像超负荷运载一样承受着过往的是是非非带来的情绪接收和传播,忽然间,另一个女人的面目在细细探索后轮廓渐渐深刻,眉目间有她熟悉的温柔亲和,她前几天还在医院碰见她,她双眼通红,神情悲戚,匆匆忙忙地与她擦肩而过。她现在身边睡着的那个男人名义和实际上的妻子,她苦笑,又多了一个可以对着她义正言辞,厉声批判的人了。
唐婉清的面目始终模糊,神情凄厉决然地瞧着她。她顿悟,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似乎已呼之欲出。
醒来的时候,许诺大汗淋漓。心在胸腔里重重敲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正蜷缩在谭玉琢的怀里,她抱紧他,莫名心安。
“怎么了?”他似乎睡得正沉,被她轻微的动作惊醒。
她摇头:“好像是鬼压床。”
她捏她的鼻子:“哪有什么鬼压床,自己吓自己。”
语气别样的轻柔。她鼻子一酸,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是一家午夜Pub。窗外浓墨般的深夜,远远近近的星光镶嵌在寒风阵阵的夜空中,深冬光景冷萧萧,偶尔有支离破碎的歌声透过寒峭传到她耳里。
午夜是老歌循环的时间。她侧了个身,让他的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嘴里轻轻哼着。
他清了清嗓子:“不睡了?”
她看着窗外的泼墨深夜,细细地听着飘过来的曲子。窗户透开的一丝缝隙,扑面而来的刺骨凉风,她清醒了不少:“在我的印象中,我妈很爱唱歌,这些歌词我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我听着她唱这些老歌长大,到现在我都记得她的模样。”
她缓缓地说着,声音在这样的深夜里散发着一种笔墨不及的空灵清幽。
他没反应过来:“你妈?”
她转头,眼睛睁得老大:“你有没有在听?”
他终于回忆起她刚刚说的话:“怎么突然提到你妈?”
“可能……我有一点想她,虽然我并不承认。”
“好吧,”他无奈,“那我就没听见。”
她不做声,把头埋进他怀里,指尖微凉。
他拍拍她的头:“真那么想她?”
她摇头:“还行,”又稍稍退开,长发落在他肩上,海藻般摇曳,她轻笑,“这话你得信,我可从来不玩小女孩儿的那一套。”
欲盖弥彰,真是欲盖弥彰。
她跳下床去倒水,冰凉的地板冻得她牙齿打颤,黑夜里响起热水沸腾的声音,竟让人心底有暖起来的迹象。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热开水,直到喝下整整一瓶水壶,才又踮着脚尖跑回床上。
他把她搂进怀里:“大冷天的不穿鞋蹦跶什么……”
她哆哆嗦嗦:“喝口水暖暖胃。”
“瞎说,”他嗤笑,“谁刚刚说自己是病人的?”
“正因为生病所以才要暖胃啊……”
他的手搭在她腰间,使劲儿地掐了一下。
“哎哟,”她叫起来,“你真下得去手啊……”
他轻哼:“现在还疼吗?”
☆、第十一章 礼物
她悄悄把手伸到他胸前,对准了就下了狠劲儿揪。
谭玉琢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立马就变了,一口咬在她脖子内侧,牙齿磕上那细腻莹滑的皮肤,许诺很快就感受到他下身的变化。
她颤颤巍巍地把手缩回来:“你……你你给我悠着点儿……”
他咬牙切齿:“是谁先惹起来的?”
她不依不挠:“谁让你先掐我的?”
他恨恨地看着她,墨色的眼底悄然流动着骇人的光。半晌无语,他伸手摸索到上衣口袋里的烟盒,绿光一闪,她闻到一股令她焦躁的刺鼻味。
她往杯子里缩了缩:“咱俩可真像偷情的一对狗男女……”
他纠正她:“不能说“像”,分明就是。”
她气结,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有种作茧自缚的失败。
第三支烟后,他起身穿衣,动作行云流水,自成风雅。他不看她,自行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她淡然,她的存在对他而言就像这衣服上的痕迹,意外中的皱痕,很快就被扯平,消失得毫无踪迹。
他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一方长条形的礼盒,包装眼熟到让她不耐,他放在她的床边的柜台上,轻吻她的额头:“送给你的。”
她有一小会的静默,这不太像她平日里的作风,她单指挑起静静躺在盒内窜着银光流泻的手链,笑的凉薄:“这是过夜费?”
“别这么想,”他的指尖流连在她的皓腕,“你不觉得它很配你?”
他拿起那条手链,一声清脆的叩响,她晃晃手腕上的东西,有细微的摩擦:“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的世界观里,女人同等于昂贵的奢侈品?”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女人。”
她喃喃:“看来我还挺值钱。”
他拍拍她的脸:“你又在乱想什么?”
她唇角一勾:“一个正常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无下限地发挥她们高尚的情操,义正言辞地拒绝你变相的侮辱,撕破脸后大家一拍两散。”
“显然你不是。”
“你说对了!”她被预料中的兴奋击中,“为什么不要?”
他但笑不语。
她打了个哈欠,侧身微躺,再懒得搭理他:“慢走不送,记得关门。”
他站在离她几步的地方,几句话在舌尖打转,未见天日之前已被她轻巧却震慑力十足的态度强制逼了回去。她如此干脆,他已经无法不去迎合。
他想说的话,想想也确实无关轻重。
他用黑暗里最后的一丝凌乱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夜晚一个吻别。轻到她承受不起的关门声,给黎明和黑夜划下一道分明的楚汉河界。
破晓的第一道光束还没来得及照亮屋子里女人娇俏的面庞,女人伸手在黑白交替的夜里,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似有什么东西轻声坠地,沿着地板滑出细长的摩擦声。一道银光微弱的闪过,女人的手腕又纤细如初。
日子平静而轻快地过去。
许诺坐在透明玻璃柜前,挑挑选选,半天还是没选出她顺眼的东西。
“不如您看看这款。”售货小姐眼明心亮地将一方紫色的礼盒推向她。
深紫色的棉绒,柔软,馨香,泛着光亮。她抬眼,轻轻扭开盒盖。
“这款是Cartier最新一款的手镯,款式新颖,独设计具一格,代表着爱的忠诚与承诺……”
“爱?”她像是细细琢磨,“看起来不错……”
她把它套在手腕上,浅色的眸子里映出玫瑰金的亮色。内侧深深浅浅的刻痕,纹路清晰,刀锋一转,带出笔笔隽秀飘逸。
她摇头:“可惜……”
伸手就要把它取下来。
“好漂亮……”
是年轻的女孩儿特有的甜美娇媚。
许诺眼皮一抬,已有人先她一步夺取了手中之物。她看着柜台前笑容可掬的售货小姐,声音低柔,带着些祈求的意味:“可以给我看看吗?”
真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忍拒绝的柔软。
对方显得有些为难,许诺摆摆手:“这个不要了,我再看看吧。”
女孩儿一声娇笑,爱不释手地摆弄它。
“啊,”她低呼,“这里面有字……竟然是法文……”她摇着身旁男人的胳膊,笑得胸有成竹,“toutlavie……”
齿贝间轻轻地磕碰,她一字一字念得缓慢,标准。
她抬手,目光灼灼的看着男人,像一个考了满分的孩子等待母亲骄傲的肯定。
薛秦的视线扫过许诺,面色如常,直到女孩儿不依不饶地拉扯他的胳膊,他才低头,笑意淡淡:“还有你不懂的法文吗?”
“那是,”她微抬臻首,笑的得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有些心不在焉:“你说我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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