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华

第14章


“我……”她接不上话茬,视线飘落不定,“我本来下班是打算回家的,后来……后来看见田佳蓉进来了,我……我就跟着进来了,谁知道遇见了上次那几个男孩子……我……我心里害怕,就给你打电话了……”
许诺没反应过来:“谁?田佳蓉?”
对方没接话,表情疑惑。
很快她又收敛了表情,大概是想起了这个人物:“你没事跟着她干什么?”
林玉子的脸色白了几分,浮上了一抹冷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她斜睨了一眼许诺,“装的跟青春玉女似的,暗度陈仓的把戏玩儿的比谁都好。”
许诺脸色未变,反倒做了下来,神态肆意悠闲,顺手抄起桌上满满的一杯威士忌,仰头就喝了下去,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
如何让一个人对你百般牵肠,千般挂肚,生死无论,念念不忘?得出来的结论是,要么让他爱你,要么让他恨你。今天以前,田佳蓉这三个字对于她许诺来说,和那些哗众取宠的演艺圈艺人没什么区别——她听说过,也见识过,但不一定关注过。
如果说有什么让这个女人一夜之间红遍整个皖江市,可能是那份今早摊开在她办公室上的那份杂刊,确切的来说,是它封面的头版头条。
她不用睁大眼就能看清楚上面的一笔一划,组成一个个她熟悉的汉字。
“当红艺人田佳蓉疑似身孕,有望嫁入豪门……”
“谭氏夫妇感情分裂,疑有小三劈腿?”
“田佳蓉生子在即,谭氏会否坐视不管?”
她随手翻了翻,又轻巧地丢开。很快那些八卦杂志就被其他凌乱不堪的报纸书刊遮掩,来来往往的谈笑风生,它被刻意地遗落。
许诺忙里忙外,连午餐时间都用在赶稿上,她真没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明星的八卦绯闻空穴来风,看惯了分分合合的人向来一笑而过,聊当消遣。
刻意地不在乎,往往因为在乎。
许诺很真切地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放开了情绪来面对这件事情,并不像之前那样随意过了头,反倒像是急切地逃避。咱们不急,慢慢来,把事情逐步分析思考,里里外外想个通透,再把每一句台词都酝酿好,如果还有下一次见面,她也不要那么急地避开他。在此之后,再把这些纷繁芜杂的思绪丢开,那个时候,她才敢笃定地说,藕断丝连不是她的风格,她放手向来干净利落。
这样才有说服力。
“许诺,”林玉子低声拉她,她回头,平静地扫了一眼这个紧挨着她的小姑娘,手指不紧不慢地敲打玻璃边沿,她拽她的袖子,“你刚刚在想什么……”
她歪头:“在想你刚刚提到的女人。”
林玉子咬唇,清澈的眼眸里透着不甘:“我就不信他真的看上了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好的,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许诺拍拍她:“你继续阴暗,我去趟洗手间。”
林玉子手一松,那个女人蹁跹而去,背影飘渺。
她站在女厕的镜子前,眼影晕了开来,有些诡异,唇色也逐渐褪去,脸上出了密密的细汗,她拿着面巾纸一点一点细细擦拭着眼角,又稍稍补了妆,才体态妖娆地迈步而去。
转角处是包间,深紫色的幔沙重重叠叠,氤氲弥漫的灯光下,向众人展示它神秘高雅的姿态,许诺大步迈出去的腿停在半空,细细的高跟承受不住双倍的压力,发出细微的抗议声。她稳了稳心神,眼睛不受控制地朝幔帘被带起的缝隙间看去。
一个浅笑优雅的男人坐在里间,目光中是所向披靡的犀利,嘴角上扬的角度是他一贯的风格,黑色西装敞开,衬衫的扣子零散扣着,凌乱中透着一股靡靡的慵懒之意。右手食指轻轻沿酒杯上下滑动,左手搂着身边女人的腰,时不时带有挑逗性的抚摸,眼睛随意斜视,注视着离他几步之遥,背对着许诺的男人。
这个男人。
几年来日日夜夜朝夕相对的男人。
她甚至时机恰好地记起了他怀里的温度。女人的本能让她几乎是想起他的体温带来的依恋的那一刻也同样记起了他们之间乐此不疲的你进我退。
女人安详得近乎贪婪地靠在他臂膀上,不时凑上去亲吻他的唇,她的手带着不可言尽的暧昧在他大腿上抚摸,眼看有往上的迹象,男人不着痕迹地拨开她的手,左手一带,让她整个人半靠在他怀里,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女人一笑,空气中漂浮着*的成分。
沙发上靠着的还有一个女人,墨镜遮面,身姿妖冶。
林玉子说的没错,田佳蓉真的在这儿。
几乎是同时的念头,她立马就猜到了立在门边身姿伟岸的男人是谁。
空穴来风,其必有因。
许诺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脑袋里的一切机能停止运转,只有这一句话像按下了重复键,令人心烦地重播无限。
林玉子看着面前这个明显心不在焉的女人,眼里的光闪了闪:“许诺,你怎么了?”
“啊?”女人回神,“没什么……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先送你回去吧。”
“可是……”她看了看里间包厢的方向,似乎语有未完,却又无话可说。
“别可是了……人家的肚子里装着谁的种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动动脑子,再有下一次别指望我大半夜地跑出来陪你发疯!”女人炮语连珠,拉起她就往外走。
一把寒光隐现的匕首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措手不及,锋利逼人。
林玉子吓得大叫,来人脸上尽是凶狠残忍。
“真是冤家路窄。”几个男孩子晃晃手中的匕首,冷笑。
☆、第十四章 背叛
许诺抚上额头:“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我们的账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
许诺把林玉子往身后拉了拉:“你们也只是几个小孩子,我想你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也是混过场子的人,你们先把刀子收起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谁他妈要跟你谈?”领首的人往地上狠吐了一口吐沫,“你以为老子怕你们两个女人?”
许诺又往后退了两步:“你们先把刀子收起来,你们要多少钱,我给就是了。”
“钱?”男孩子的眼睛亮了亮,“你有多少?”
许诺拿出钱包,把现金都掏了出来,往桌子上一丢:“你们数数,不算少。”
领头的一个示意,身后的几个小子手忙脚乱地把钱收了起来。
一帮人没有退散的迹象。
“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许诺不动声色地握住桌腿边打滚的酒瓶。
“走?”男孩子冷笑,“你们就这么轻易地想走?”他不怀好意,“可以,把你后面这个女人给我们几个兄弟玩玩,玩完了……”
五彩的迷光灯打在几张狰狞的脸庞上,几张脸覆盖着灯影憧憧交叠错乱在许诺眼前晃悠,转而灯光一暗,眼睛有短暂的不适,许诺闭眼,整个人像是泡在回忆的福尔马林里,颓唐残败。
勾勒出不太想记起的一幕。
灯光悄无声息地一灭,黑暗席卷四肢感官。
夜幕降临,好戏才刚刚开场。
有了黑夜的遮掩,人们体内的阴暗和欲望才敢肆无忌惮地张狂。
唐家大宅内灯火通明,舞曲响,众人或驻足交谈,或闻乐起舞,姿态偏偏,好不惬意。唐家二老站在门前喜迎来宾,贵气逼人。
楠木制的旋转楼梯质地很好,女孩儿轻手轻脚,半高跟的软皮鞋踩在上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窃笑着,猫着腰向二楼尽头处靠近。
她自发屏住呼吸,笑得正得意间,恶作剧因子突发泛滥,她将耳朵贴近门边,紧无缝隙。
屋内传来几不可闻的喘息声,急促的,间杂着发不出声音的唔咽声,一口气梗在喉咙,这样困难的近乎压抑的呼吸不像她在体育课上跑完1000米长跑后气喘吁吁的有规律可循的出气,更像是承受不住的极度的欢愉与痛苦的冲击,让她……
女孩儿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她懊恼,真该多读几本书。
时间激流勇退,命运急切地掐住她的咽喉,她还没来得及回想一些更靠谱的事情,比如,这件事种种的前因后果,以及这出戏里迷离扑朔的男女主角是谁的时候,一个喑哑的男声竟清晰无比地传入她耳中。
“来,叫出来……”他呼吸沉重,声音温柔,带着诱哄,“我喜欢你的叫声,它真叫我欲罢不能。”
如遭雷击。
一个闪电的功夫,她脑海里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她刚刚提笔即忘的成语此时此刻被这个男人脱口而出。
第二,这个男人的声音熟悉到让她战栗,直指崩溃的边缘,用武侠剧里的仇家相见时恶俗到不能再恶俗的台词来说,就是他化成了灰,她也不可能听不出来这个男人的声音。这样充满诱惑力,温柔缱绻,却往往对她寒如冰窖:“凭你也想嫁给我?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见了男人就往上扑的女人。”彼时,他的神情恁般倨傲。
隔了许久,就在她快要夺门而进捉奸在床声泪俱下严声责问的瞬间。
有女人轻微的呻吟。
接着第三个念头像扑面而来的洪水猛兽将她逼至死角,退无可退。
她的姐姐和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在这间房里翻云覆雨。
她的房间。
她18岁的生辰。
病魔似乎就在等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它狰狞地一寸一寸地吞噬她的意识,她的血肉。她捂住胸口,里面像在进行一场残酷的厮杀,骨肉分离,连拉带扯地疼痛。两个纠缠在床上缠绵不息的身影,在女孩眼前走马观花地飘过。
不。不。不。
她已经永远地离开。
她怎么可能这样悲恸绝望。
她素来明亮的双眸怎么可能被恨意满满侵占。
唐婉清缓缓睁开水烟飘渺的清眸,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她看着病床上银发苍苍的老妇人,握上她干涸的手,眼泪不控自流:“妈……这是报应吧……我们把小兮逼死了,现在我们自己也永坠无间地狱……逃无可逃……玉琢恨我啊,他更恨他自己……”
低低的啜泣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响,格外凄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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