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华

第33章


盛扬冷哼。
“对了,”她转向他,头部又是一阵撕裂的疼,她倒吸一口冷气,牙齿打绊:“鸿……鸿逸的事儿解决了吗?”
“我说什么了?”他气极,又要伸手去点她的脑袋,却被她躲过,只好站起来来回踱步,“我不让你插手这事儿,你还非得逞强,现在出了这么大的车祸,我问你,是你动的手脚吗?”
“怎么可能?”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我是那种做事不管不顾的人吗?这是人命啊……我一个女人,没钱没势的,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啊……”
☆、第三十一章 孩子
男人原本犀利的眼眸淡褪了锋冷,向来清凉如玉的面容此刻每一根线条都处于紧绷状态,他有想问的话,但出了口只能不咸不淡的来了句:“那就好,下次别这样了。”
她勾起嘴角:“不要这样?不要哪样?盛扬,”许诺突然发现跟这个男人相处了那么多年,竟淡漠到此刻连他的名字都难以启齿,“我很清醒,我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清醒,我不会忘了,我为什么回来。”
有种憋闷的情绪在胸口扩散,似乎这次出了车祸的不是她,而是他,他重创在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口,连轻微的呼吸都是止不住的疼痛。她不说,他几乎都要忘了。
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那天他还在温香暖玉里沉醉,梦里是那个浓妆妩媚的小女人窝在他怀里,两人之间紧无空隙的相贴有超现实的温暖,连她身上的馨香都是令他心神通透的,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像一双苍老无情的手将这样令人心驰神往的画面硬生生地撕碎,他有莫名的恼怒,连带着语气也差到可以:“喂……”
“你今天过来吗?”真是奇巧,刚刚还在梦里出现的小女人出其不意地来了这通电话。
他看看表:“再说吧,有时间我就过去。”
“哦。”这一声仿佛有了意犹未尽的味道,他等着她的下文,她却没有继续,语带微甜道,“那我等着你。”
真是扫兴。
他把电话扔进柔软的棉锻上,嘴角一勾,又搂起旁边的女人亲吻起来,一样柔软的女人,一样让他流连,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他想。
正在睡梦中的女人无意呢喃一声,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富有技巧地揉捏起来。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奋力一甩,不对,如果她真有急事呢。
事实第一次这样毫无偏差地印证了他的猜想。从他进门的时候有所发觉,她没有他想象中的或欣喜或得意的神情,只是开门见山地说:“我打算回国。”
他挠了挠耳朵:“什么?”
她倒在他身上腻起来:“我想回国,这么多年没回去,我想回去看看,”见他不为所动,轻轻环住他的腰,“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给我个理由。”他挑眉。
“讨债。”
正如她所说,大家各取所需。
他只言片语,字字僵硬:“先把粥喝了。”
那些令你我都不怎么愉快的回忆,先把它搁置一旁。
“对了,”她要放进嘴里的勺子又拿了出来,“谭玉琢呢?”
语气相当冷静,态度相当淡然。整个画面看起来恬静极了。如果她眼里的紧张能稍稍退减一些就更好了。看起来真是碍眼。
“手术。”
她差点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又引来男人的冷笑:“要装就装得像一点,你这前后反应差距有点儿大啊……”
她讪笑,企图不动声色地将男人话里的硝烟味抹去:“不严重吧。”
“死不了,”他摊开报纸,气定神闲地坐下,“脊椎损伤,主动脉破裂,等醒了以后再看恢复情况。”
“他还没醒?”
“小姐,你知道你这一睡几个晨昏过去了吗?”他敛容,双眸将她定格在落日残阳铺开来的近似深秋的金黄背景上,“十天,整整十天。”
“十天?”许诺冷气直吸,手不自觉捂着腹部,低语,“难怪一醒来就这么饿……”
可能是睡得有些久,虽是饿,也知道不能进食过多,细细将一碗粥咽下,好歹有些充实感。这一饱,疲乏又涌了上来,她半睁着困顿的眼,不愿意动嘴皮子了,对面那个也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眼看着身子摇摇欲坠又要倒下去,他伸手挡在她的后脑上,斥道:“你别动来动去的,要睡就老老实实地躺下……”
她闻言真的又睡了过去。不是周身无力,睡意重重,这种漫无边际的疲乏,更像是某种累积的负面情绪没有得到纾解,恍然间找到一个突破口,在沉睡中肆意流泻。乏,像水漫金山一样地汹涌浩大,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但意识却苦苦挣扎,即使累得不愿意动弹,却能清晰地感知周围冰凉潮湿的气息。
疼痛像是转移了阵地,从头部慢慢移到了小腹。她下意识地搭上去,很轻的力道,是一种慰抚兼保护的姿态,却还是阻止不了那一股温暖如同三月春风夏日鸟鸣的让她的心禁不住地柔软的力量逐渐流失,接着便是翻江倒海的绞痛,她冷汗涔涔,几度潸然泪下。
是憋在心里哭不出来的难受。此刻,她不是不哭,而是压根哭不出来。
巨大的悲痛之下,她恢复了些许清明,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这种难受,多像三年前的那一次预谋,为了那个未见天日就被父亲抛弃了的小小生命。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甚于过激的反应,连日缠身的绵绵不断的似锯齿之痛一般难忍,她在半醒未醒间鼻尖全是浓烈的药水味。心和嘴唇一样干。
她十分镇定地面对他的失去。除了面色苍白到泛青,急速削瘦下去的面庞,颓丧不堪的状态,她既不哭也不闹,最后干脆连语言都欠奉。
孩子的父亲——别人的丈夫,也不可能在做了这样的事情后故作仁慈。他来医院瞧过这个女人一次,那时她还在沉睡,手紧紧捂着小腹,嘴里痛苦着呻吟支离破碎的断语。他凑耳去听,只听她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低喊:“宝……宝宝,对……对……不……”
这种咬牙切齿不是因疼痛所致,只是这一刻对不起三个字更像是一种侮辱,正如她以前经常说过,无能的人只有在什么都补偿不了的情况下,才会说对不起三个字,那说明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也做不了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对孩子的歉疚,除了对不起,她不知要说什么,但说出来,又是她承受不起的生命之轻。
男人的心里百味杂陈,她向来这么要强,连姿态都不愿意放低那么一点点。她不爱他,理所当然的就没有信任,他知道这个孩子的时候,还是那个女人偷偷地跑去医院做检查,那一家医院的院长和他是老朋友,无意间说起此事,他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
什么心情呢。气愤,失落,无措,应该还有那么一点欣喜,然后欣喜之后涌出的是更甚的担忧和矛盾。真是一锅杂汤,什么料都有。
头先几个月前,有一次半夜,她慌慌忙忙地打电话给他,声音里一种不可抑制的颤抖和下了决心般一鼓作气:“我有些事要告诉你……”短暂的几秒,又说,“我有……”
呼呼的风声是他唯一能听得清的回应,良久的沉默和停顿,他终于忍无可忍:“你有什么?说话就说完整。”
那话那头的女人受了惊吓般,支支吾吾地回:“没什么,我有些事要找你,明天来我这一趟吧。”
“神经病。”他丢掉电话,恶意咒骂道。
人的大脑就有这么一种神奇的功能,承上启下,连接始终,警钟敲得这么及时。看着许诺在病床上痛苦不堪的模样,他几乎是立马就想起这么一桩事来,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一次,她本来是打算要告诉他,但不知为什么,最后没有。
他思索一夜,大抵也明了这个小女人的不信任和警惕,他不是没想过要留下这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子,像他一样也不错,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天清晨,他正打算要去找这个女人问清楚,却接到另一个女人的电话。女人哭哭啼啼告诉他,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原先如何得知的……最终如何失去的……字字血泪,本来打算等他的生日再告诉他,最后却因为一次意外,失去了这个孩子。他自嘲地笑笑,这是老天知道他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再还给他一个么。
他打断女人的哭闹,温柔地哄着:“没事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等我回来再说。”
盛夫人流产的事很快被媒体八卦炒得漫天泛滥,许诺那个时候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那个时候她已经很少出门,在决定接受这个孩子以后,她准备洗心革面,弃恶从良了。孩子是一种奇妙的牵绊,她甚至因为这个孩子,开始对盛扬抱有不该存的念头,很小很小,但有燎原的趋势。
以至于某一个夜不能寐的晚上,她控制不住地打电话给他,声音有欣喜:“我有些事要告诉你……”柔柔的低音散发出了一种绝美的空灵,“我有……”
她穿着柔软的平底鞋站在阳台上说话,那会还是夏季,夏虫夜鸣,晚风阵阵,说话间的缝隙有风声穿杂其中,夜淡如水的沁凉感铺面流窜全身,清凉通透。她正说到紧张处,楼下有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对青年男女借着惨淡的路灯粉墨登场。她站在二楼的阳台间,颇有坐在高处观赏戏剧的感觉,而她直觉,这部戏,正至*部分,跌宕起伏。
许诺没有开灯,她站在巨大的黑幕前,婆娑的背影被这样的布景遮挡,她细细观摩,戏中人一无所知。
“你说我就信?”男主角冷笑,阴暗的面容以这样一种居高临下的位置很难看得清,但黑暗中冷漠至极的语调将他模糊的面容自行勾勒成了一幅狰狞的模样,“谁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你混蛋!”女人歇斯底里,“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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