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华

第32章


“这丫头只喜欢白玫瑰,处处都喜欢跟别人争不同。”
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声音飘渺不定:“小女孩儿嘛,不一定是喜欢,就像你所说,也许只是为了彰显她的不同。”
他极具耐心地将地上的污渍清扫干净,才将花正对着女孩儿的照片中的笑颜:“可能吧。”
“也许男人也是。”
她看着女孩儿清秀的面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语气中带着叹息,算是一种新的感悟,让她突然间明白过来。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难得清汤挂面的女人,脸色上苍白多过红润,语气轻描淡写般字字落入他耳中。他没法否认这样无力的表述砸在心里,牵起的是隐隐的酸涩和疼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就算了,”许诺坐在墓边的空地上,扬眉淡笑,“跟我说说她的事吧。”
“你想听什么?”他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地与这个女人探讨起已故的人来。
“随便,关于她,关于你,”又顿了顿,“关于你们。”
他低头沉思了半晌,太多的过往参杂各种或喜或悲的情绪让他不知从何追溯源头,他将目光再次遗落在女孩儿如花似月的笑颜上,心念一动:“婉清和婉兮是同胞姐妹,性格却相差迥异,婉清从小就是个安静温柔的女孩子,而婉兮却活在众星捧月的疼爱中,她是个烈性子的丫头,做什么事都随性而来,但也向来不知疾苦,倔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地就做出了令大家都不好受的事情……”
“……是吗?”她顺话而接。
怎么不是?
被他心怀怨怼地捉弄过那么多次,也被他恶言相向了那么多次,那个时候的两个人,用最极端的方式,一个逼对方离开自己,一个让对方离不开自己。到底是年轻气盛。
她活不过20,在他人看来这是个可怜到让人不得不同情的孩子,在他看来,那是天理昭彰,应果报应。他甚至没用哪怕一点点的心思就不难猜出,这个倔强的女孩子不过是不想让所有人都带有怜悯的眼光去对待天天与死神打交道的孩子,于是用最高傲的姿态来遮掩骨子里对死亡的恐惧,对这个男人卑微的爱情。
“不然怎么会在出了事的第一时间就想到用死亡来结束整件事情?”
女人面色僵硬了几秒,左手下意识地摩挲着精钢表带,入手清凉。那架势不像是无意间两物的触碰,更像是对伤口的轻抚,仿佛伤及筋骨,血流如注。疼痛非此不能抑制。
“……是吗?”连语气都是晦涩万分。
怎么不是?
他宁可她在出了事的第一时间来找他质问,他就可以顺势解除这该死的听起来无比可笑的婚约,或者大哭大闹一场。他设想过无数糟糕透了的后果,最后却没想到她选择放弃自己。这一出闹剧闹得所有人筋疲力尽,那一刻,他简直恨透了她的无理取闹。
口不择言之下,他再一次言辞恶毒:“真是可惜,这样都没死掉。”
她虚弱地笑,血色顺着右手腕的伤口奔腾地干净,似乎只裹着一层画皮,底下肌肉腐烂,只余空壳。她只是笑,没了以往的顶力相撞和飞扬跋扈。
“我那时在想,这个女孩子,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在高深万丈的悬崖边又狠心地推了自己一把。她这一去,这个家彻底完了。”
“……是吗?”她下意识地回接,很快又添了一句,“也许对她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我不信,”谭玉琢侧脸看她,面容刚毅,语气笃定,方有在生意场上的指点江山的恢弘气势隐隐而现,“这是你们女人信的东西,但我不信,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可她已经死了,”她薄薄的唇蠕动,吐出的字真叫人发寒,“她现在睡在这里面,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他竟然笑得出来:“是,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他开车送她回去:“我今天有点事,先送你回去。”
“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许诺忽然开口。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一迟缓,又神色如常:“什么地方?”
她笑,神秘又娇俏:“不会很久,就一会儿。”
他解开上衣的纽扣,呼吸顺畅了些:“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改天再说吧,”转脸瞧她,语气放软,“改天陪你去。”
“算了,”她笑,语气淡到极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回去吧。”
黑色的轿车已经朝郊区开近,却在第三个路口转个弯,又拐了回来,似笑非笑:“生气了?”
“我倒是想,”她配合地起劲,“不过我站在什么立场生你的气?”
“去哪儿?”
“江淮大剧院。”
舞台灯光忽明忽暗,时光在短短眨眼间呼啸而过,来回穿梭,直到那一对青年男女意味深长的一吻,如同天上造物主的光辉,解开二人心灵的束缚。孤独的人影看着那对深爱的情侣走远,灯光突然黑暗,四周的冷寂将他包围。多年后,她的爱人带着多年前得到的八音盒来到了她的坟前,才发现她的墓前早已摆着一只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还有那枚多年前被她退还的戒指,他寻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歌剧魅影》是一部折射着后现代魅力的佳作,这些戏剧学院的大学生将这部经典之作诠释的很到位,在人物心里的揣摩上也略有成就,把这一场令人心醉的美完整地呈现到了观众的面前。除了由于条件有限无法呈现完美的舞台场景的布置外,这无疑是一部很成功的演出。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音乐剧?”两人共同走出正厅,许诺伸了个懒腰,听得旁边的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是不是觉得我的形象立马就文艺起来了?”
“顶多也就是个山寨文艺。”
许诺怒了:“要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好了好了,别张牙舞爪的,”他拍拍她的头,“我送你回去。”
女人这回很乖巧,没再给他添麻烦。
许诺坐在后位,身子一倒,就霸着整个儿后座两眼一闭梦会周公去了。
男人专心开车,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偶尔一瞥,女人睡得深熟的脸上是晕开的淡粉色,模样柔美安静,让人移不开目光。
如果这张脸再那么神采飞扬一点,甚至趾高气扬一点,可不就是几年前那个爱他爱得光明正大的小姑娘?那个无论他在哪儿,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她明亮笑容的姑娘。
女人皱皱鼻子,只凭迷迷糊糊的感觉抬手扫去鼻子上的障碍物,手上银色表链惯性下滑,男人怔住,目光有暗沉划过,还有无可掩饰的震惊,脑袋有片刻的轰炸,手下的方向盘突然间失了力道,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色轿车失了方向,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地疯狂。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响,不可避免的猛烈相撞,瞬间燃起的火光,一切发生得来不及挽回,像多年前的变故,被迫接受的,只能是悔恨的残骸。
命运再次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整个变故突袭得让人措手不及,是对一切美好的戛然而止,好比一段优美如溪水流淌动人心弦的乐曲瞬间被抛至最高处,到达了激流勇进,慷慨激昂的*部分,由单指拨弦的清脆流畅,小心地试探转轴之际,突变层层激进,音符越来越密集,音调由低至高的尖锐,震得人心神俱荡,酣畅淋漓。
就在那一路的悠闲晃然的表象之下,急促的节奏响于最重要的时刻,最后终于一声和鸣,这个演奏华丽落幕。
女人恍惚间看见了正在冒起的硝烟,头重重地一磕,意识又归于混沌。
鲜血顺着车缝流下,滴滴答答。
狭小的空间里万物错位,凌乱不堪。某个角落底层有持续不断的响铃声。
未曾有停。
又是昏昏沉沉的重负不堪,迷茫间,有人杂杂交谈。内容杂乱模糊,听不真切,只觉得头刀割一般地疼,却又无力挣脱。口不能言,疼痛剧烈袭来,她死咬下唇,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渐渐消散,她却像飘在半空,意识感知皆无,这样的空虚让她惊恐,她在幻想里嘶叫挣扎,但仍没有半分的动静。
口干舌燥,全身虚脱乏力,她*舔嘴唇,发现终于能感觉到口腔里的温润,忙睁开眼睛,立入眼帘的是乳白色的天花板,纯白洁净的床单,和鼻间呛鼻熟悉的药水味。
病房内安静地可怕,她连同这小小的房间都被遗忘地彻底,这样也好。她需要时间来静静地,好好地想一想。还有,她头疼欲裂的伤口。
她像个失语的孩子,将语言功能丢弃,只默然地打量着病房里的一摆一设,直到痛不可遏的撕裂感从头部传来,她才明白伤口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头部。
这里的病房位置非常优越,她侧头就可以看见落幕的夕阳,余晖满室,暖意传遍全身,干爽扑鼻,她正惬意,静了一天的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她回头,笑看来人:“你来了?”
画面有静止的美好。
盛扬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竟然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澄净柔美,海藻般柔软的长发在夕阳的衬映下尤显得温暖明媚。他放下手中的袋子,想伸手去触及她额头的温度,又忆起她额头的伤,手及时地撤了下来,只压低声音:“怎么样了?”
她伸手要去触碰头上的缠纱,被他拦了下来,现在只能凭感觉说事:“还行,疼得不厉害。”
他皱眉,对她的话不知信了几分,说起伤口又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怒气:“你怎么回事?半天没见你就给我进了医院,颅脑损伤啊,再重一点就得动刀子了你知不知道?……”
“医生怎么说?”
“软组织损伤,头皮裂伤出血,已经给你清创缝合了。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医院里,哪里都不许去,听到没?”
女人没反应,他抬起手指轻轻地在脑门未触及伤口的地方一敲,女人痛哭哀嚎:“哎哟喂,你轻点儿,轻点儿,疼死我了……”
“你还知道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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