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匠

日子似乎就是这样过着的，一不小心没有抓住时间的尾巴，就让他轻易的溜到了八月，每天一点点的增加的熟悉感，让小竹觉得，她们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他能感受到妻主身后的秘密，她身边总是时不时出现陌生人，出现他应付不了的事，但他也感觉到，妻主并没有瞒着他，她在让他与她的生活自然的融合，没有催促，却依旧急迫。
    他面对新生活新事物的不安被她的细心体贴一点点抹平，两人的相处越发自然和亲密。
    如同此时，萧澜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梭，在街边小摊上流连，他面对热闹人群的不安因她手掌的温度而平息，因她唇边的一抹弧度而欣喜。
    小竹看着街边摆摊吆喝的小贩，听着她们随口编的顺口溜，觉得十分有意思，但他却不太敢靠近，不敢去和其他男子一般，为了一两个铜板与小贩讨价还价，讲得小贩苦着脸直叫“大爷”。
    “不是喜欢吃栗子？那里就是卖的。”萧澜看他逛了大半天，只看不买，甚至不靠近小摊，便拉了拉他，在他耳边道。周围人群有点拥挤，她把他护在身边，手在袖中牢牢的攥着他的小手。
    把他带在身边，他安静的听萧澜讲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睁着黑亮大眼好奇的看着她，总是让她想一直这么讲下去。他小小的跟着，每当萧澜回头时便仰着头微微的对着她笑，那黑亮的眸子里，全是她，萧澜觉得，人群来来往往，凡尘中，她要的也不过是这么个笑容而已。
    小竹摇了摇头，家里还有好一些糕点，华笙每过几天都会送去，他给小姑姑家送了些，还分了些给邻居，现在家里还剩着呢，再买吃的太浪费了。
    萧澜笑着把他揽紧，“累了就回去吧。”
    走在回家路上，萧澜把背上的他往上托了托，看着小路一直远远的延伸到村口，萧澜偏了头蹭了下肩膀上的小脑袋，“小竹，你知道往这边，一直走，会延伸到什么地方么？”
    两人逛了半天，走着去，走着回来，小竹已经半点力气也没了，此刻趴在萧澜身上，这才精神好了点。
    抬头看着西方红霞满天，太阳已经落山，苍穹显得离地很近，他摆摆小手，表示不知道，然后歪着头等萧澜解释。妻主懂很多，知道溯金国旁边还有哪些国家，知道这里的每一条山川河流，还知道好多他不太懂的东西，他不能说话，但他喜欢听她说话，她的声音总是那么优雅低沉又宽厚绵长，比他吹的那些小调都好听。
    “延伸到，我来的地方，”萧澜声音清远幽长。越喜欢他，就越想告诉他许多事，哪怕他其实不懂。
    来的地方？小竹看着她凝望远方。
    “很——远？”他拉了拉萧澜衣襟问，什么叫做来的地方呢？从哪里来？
    “嗯。”前方有放牛娃牵了牛走来，萧澜往旁边让了让，背上的小竹没注意到放牛娃好奇看着他们的眼神，这些天萧澜已经背了他很多次了，粘在她身上，似乎已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山那边？”小竹伸出指头往那高高的山峰上指去。
    “比那个还远。”
    “过——河？”
    “还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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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师公。”还没到门口，萧澜大徒弟薛晋文便快步上来行礼，华笙也跟在后面屁颠的跑来，“师傅，我们都在门口等了老半天了，您老人家去哪了？”
    萧澜把在她背上冲两人挥手的小竹放下来，看着大徒弟道，“先进屋吧，就这么回来事都安排妥当了？”拉着小竹进院子，小竹不好意思的冲两人笑，挥手招呼两人进屋，无论是不是徒弟，来者是客嘛。
    薛晋文是大徒弟，却是年纪最小的，今年刚满十八，她用天青的缎带束发，一身天青色水衫与萧澜如出一辙，甚至那俊俏脸上的冷然表情，都分毫不差。她身高颀长，容貌俊美，比之玄岳，甚至更显阴柔，但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冷傲气息，硬是将她的容貌气度托得更为棱角突出了。
    华笙拿了水桶去挑水，萧澜三人进了屋内，“怎么样？”萧澜问正在给小竹诊脉的晋文。
    晋文仔细的再探了一次，“无碍，身子弱了些，仔细调养就好，徒儿这里有药，辅以针疗，一年之内定然可让师公身子康健。”放下小竹衣袖，“不过，治疗还是越早越好。”把药箱打开，取出笔墨，一笔草书流泻而下，片刻成一良方。
    小竹一听“针疗”，不熟悉的字眼和熟悉的“针”字搭在一起，他有点不安。
    “没事，”拍了拍小竹另一手，萧澜道，“那就今日吧，日后将事务分些给华笙，你抽些时间过来。”
    “是。”晋文恭谨的点头，“请师公进内室宽衣，徒儿给您看看身上的旧伤。”
    小竹反射性把萧澜一拉，眼神露了抵抗神色，怎么还要脱衣服？
    晋文马上起身向坐在藤椅上的小竹行了一礼，起身时已然漾起笑意，“师公恕罪，是徒儿不是，”然后丹凤眼撇向萧澜。
    萧澜也一笑，“呵，我都快忘了，”又拉着把脚钉在地上的小竹往里面走，“他也是男儿身，不碍事。”
    小竹被拉着立刻瞪大了眼往晋文身上瞧，看得晋文俊脸一红。
    他俊眼修眉，一身天青衣衫仿佛过雨而来，这般人物，竟是男儿？
    看到小竹的不可置信，晋文轻轻一笑，转盼间自然的有了几分男儿娇俏。
    除了师傅，果然没人能看出他的性别来，但五年前那人却一眼便洞穿，还道“你这小贼，来我太女府闹事还能哭得这般稀里哗啦，莫非还要我买糖哄你不成？”这，便是一个缘字了吧？
    但，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呢？
    亦或是，有缘无分？
    从懵懂到纠葛，他，已经有点累了……
    检查完收拾东西，小竹红着脸窝在被子里穿衣服，晋文心里转了半晌，看着师傅正蹲在床下给师公换鞋，他秀手一捏，鼓着气冒出一句，“不如，徒儿再给师公看下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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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睡觉前，小竹穿了身短衫坐在梳妆台前，张着嘴对着铜镜看，张了半天又疑惑又郁闷的眨了眨黑眸，看不出什么啊，嗓子真是好的么？他当然是想说话的啊，怎么说他可能是不想说话的呢？
    萧澜推门进来，小竹赶紧把嘴合上，一合上才发现，小嘴巴已经张得又僵又疼了，他轻轻的抽着气揉了揉。
    萧澜看着他这般动作，把手里的灯盏放在一边，走到他身边，将坐着的他搂进怀里，看他这般待自个下巴，又好气又好笑，也伸手给他揉了起来，“小竹真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么？”她问，在夜色中更显浓郁的墨色眸子静静的凝视着偎在她身上的人儿。
    小竹仰头望向她，黑眸晶亮通透，心思一览无遗，他泄气的眨了下眼，把头靠在萧澜腰腹上。
    七岁，好小啊，好多事都已经忘了，他能记得外公时常抱着他讲着爹爹年少的趣事，能记得母亲当年怎么接他回家，却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不说话的，甚至已经不记得他是具体什么时候变哑的了，当时发生什么事了吗？
    下午晋文一说，他就开始欣喜，开始想，这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这些年来，周围人对他说道最多的也就是他不能说话，如果他能说，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母亲不会那么偏心，他也会像小弟那样生活着……
    但，这股高兴终究还是沉淀下来了，他曾努力的大喊大叫过，但没有声音，他气愤过上天的不公，也曾歇斯底里的想怒吼，他单纯却也知人情冷暖，当他发现他与小弟的生活有天壤之别，而他们同是母亲的儿子时，他也想爆发出这种不甘，但，声音发不出来，反抗不了。他想，这是老天把他的声音剥夺了，好让他安于现在，所以，他再也不想这些事了。
    他只想，每天做好自己的事，每天尽量让自己开心，别让自己走进死角，还要拖累周围的人。
    如今，晋文的说法，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好奇，一丝安慰，原来，他的嗓子也是好的，只是，只是说不出话来而已……
    “想不起来就算了，小竹。”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儿身上散发出的孤单无助的气息，萧澜弯下腰去抱紧他。
    不允许他沉溺于过去的悲哀中，她声音坚决而诱惑。
    小竹迷茫的抬起头来，萧澜见他一张小脸单纯茫然，心疼的用手去摩挲他的脸颊，慢慢的弯腰靠近他，“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如漩涡般深沉的眸子对上他的，看着他渐渐将眼神看向她，渐渐被她吸引，“不用再去想这些，我要的就是一个现在这样的小竹，不多不少就好。你的过去，想找回的，我帮你，不想要的，我拉着你往前走，我们不回头。”她靠近他的唇，在上面落下轻吻，声音魅惑，“好不好？”
    小竹垂眸看着在眼前放大的俊颜，点头，再点头，然后轻轻闭上眼，去感受她的亲吻、她的安抚。小手却将萧澜的衣襟越拉越紧。
    为什么我好像总是在被你安慰，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曾经那些事情我都经过了，不苦了，现在真的不苦了！可你不要老是对我这么好，这些天的幸福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这么好，我要是抓不住你，怎么办？
    他脑子里思绪被萧澜引了出来，却又走进了另一个胡同，此刻他心里一急，小嘴便有点不依不饶的缠上去，抱着她腰部的手也越抱越紧。
    萧澜半睁着凤眸，唇瓣含着他的，看着他急切又矛盾的模样，也抱着他深深探进去，唇齿纠缠，大手伸入衣衫，在他背上安抚着，摸索着。凤眸却深深地看着他，想探知他的心思。
    经历过这些的你，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单纯明澈的眼眸呢？
    但，她凤眸一沉，吻得更深，喉间甚至发出了轻吼，无论你发生了什么，现在，跟着我便好，我们的生活不需要这么多的事情，要解决的都交给我，你只要在我身边单纯快乐的守着我这颗心就好。
    婚姻，永远都被这么多的事阻碍，两个经历全然不同的人相处，竟然要面对这么多的事……
    可不管别人是怎么面对的，我的婚姻，绝对不需要悲哀！
    “小竹儿，明日你小弟出嫁，我们也去送送。”一分开，两人大口的喘息着，萧澜一把把小竹抱起往床上走去，“送份大礼。”
    小竹在萧澜怀里喘着气点头，睁开迷蒙眼睛，两手拉开一比划，“要这么，大个！”
    小机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