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匠二楼,萧澜正翻着一本本厚账本,古朴淡黄的纸张在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中滑过,留下一段书页的墨香。
喝了口茶,抬眼去看窝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小竹,萧澜宁静的脸容变得更柔和。窗外高大树木的叶子已然黄了大半,在秋风中摇曳翻飞然后凋零,屋里,却还是暖暖融融。
想着刚开始,他总是天还没亮就醒了,一天到晚找事做,晚上睡的也不沉,现在一直调养着身子,汤里加了安眠的药,也开始适当的休息了,脸色也就渐渐变的红润了起来,身上也长了不少肉。
萧澜每每睡觉总喜欢在他身上抚弄,这里太瘦,那里没肉,还要多吃,要多养。
小竹听了只觉好笑,拉着她作乱的手牢牢抱在怀里,眼睛弯成月牙,哪里是吃什么就能长什么的,妻主当是在养什么呢?
“呛——呛——呛”!
这时破空的敲锣声突然从外面传来,萧澜听得眉头一皱,果然就看到小竹迷迷蒙蒙的要醒了的样子,她快走几步,伸手给他把小耳朵捂住,弯腰在他耳畔轻语,“继续睡,一会叫你吃饭。”
小竹在她掌心蹭了蹭,伸手把她衣袖攥在手里,便又被她低沉优雅的声音哄的闭眼睡起来。
萧澜在他嘟着的唇上吻了吻,见他不自觉的回应起来,也就半躺在塌边逗着他,慢慢看他又睡了去,才给他掖了下被子,起身往窗外看去。
大街上,人潮涌动,宽阔的道路上一抬深青官轿威武而行,前方鸣锣开道,十几面色素寒捕快执刑杖护卫,后方百名兵甲带剑随行,队伍延绵百米有余,十分威严。两旁拥挤百姓慑于官威跪拜,鸦雀无声。
从高处看下去,只见一片伏地的身影,中间的官轿随行恍然鹤立鸡群。
半晌官轿渐行渐远,百姓才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来,抹着汗,依旧叫卖的叫卖,行路的行路。
又有新官咯!
“这便是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好威风啊!”还是有嘴长的边在茶馆喝茶,边小声的打探消息,那小心翼翼恍如做贼的模样,格外让这人有种探秘的兴奋感。
“嘿,那是!”茶馆倒茶的童女也提着茶壶弯腰小声道,“那可是京城里来的,哪里是我们这里的小官比得上的!”童女一手比了个大拇指的样子,眼里满是与有荣焉,“听说近段日子地方官换了不少,还就咱这地儿的官是京城来的,那说明啥?说明我们这地儿是个灵地啊!”
好地方啊!
“哟,怎么地方官换了不少了?”一旁人见她这般说道,有些想逗她,嘴里咬了颗花生米笑着问,“出什么大事了?你丫头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有这么多消息,你倒是说说这次科举,当花落谁家啊?听说四大才女中便有两人参加啊!”也有人跟着帮腔。
童女瞪了几人一眼,抹布往肩上一甩,仰着脖子便在大厅里大声吆喝起来,“客官这边坐勒,龙井铁观音碧螺春勒!”
众人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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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怎样?”薛晋文背着药箱从帘子后走出来,萧澜放下手中摩挲的茶杯,往里面走去。
“很好。”每次出来都要这么问,晋文已经对答如流了,开始还会很详细的解说一番,现在直接省成两个字,“徒儿去准备药膳。”针灸疗法配上药膳,才能固本培元。
萧澜点头往里面走去,晋文看着萧澜俊逸的身影消失在轻纱帘子下,微微勾了唇角,也放下药箱下楼去。
楼下依然热闹,自师傅想了法子,抓了个内贼,蛀虫的事件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被压下去了,现在第一匠依然是忙绿热闹,依然是千金难求,只是那内贼最后是怎么处置的,主使的是谁,师傅却谁也没说。
但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师傅在,似乎她一人就能顶起一片天,其他人,只要在她身边安心休息就好。
他唇角笑容扩大,想着,就像小师公那样,安心单纯的呆在一个这样的人身边,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福分啊!不过,能呆在像师傅那般谁都看不懂的人身边,也只有像师公那样澄澈的人才行,他有最直接的思想,只要想着一个人的好,守着一个人的心,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一点点关心和呵护,就宝贝的捧在手心里,连笑容都能因这一点情感而甜得融进蜜里。
如果,他也能这样单纯……
纯净明媚的笑容不由得化在风里,渐渐变得苦涩,一切都没有如果啊……
回头看看阁楼虚掩的雕花朱红木门,他又不由得轻轻一哂,想这么多做什么!
如今京都风雨已经在整个溯金蔓延,大家都被困在这局里,能过一日,便安心快乐的过一日,庸人自扰,徒增无奈罢了!
其实,说小竹单纯,也不尽然,人都是复杂的,只是有的人敏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始终不违心意的跟着走。
大家只是执着的事不同,环境与境遇,多为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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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小竹随萧澜赴宴,在被那门口面相凶恶的大石狮子吓了一跳之后,小竹才拉拉萧澜的衣袖问这是哪里,一听是官衙,小竹又兴奋又有点害怕,在萧澜身后伸着脖子小心打量。
第一匠被宴请,妻主从来都不去,这次被指名邀请,他还想着煮好汤水等妻主回来喝,但晋文劝他“同进同退,方为佳侣,”于是他就有点固执的想跟着来了。
一同赴宴的还有一些衣着华贵的男女,女子锦衣华服,男子珠翠环绕,从内院缓缓飘来的酒肉之味混着靡靡香气,让小竹连打了几个喷嚏。
萧澜看着他打喷嚏打得眼眶红红,叹着气把他半搂着,替他挡些味道,“受不了就回去,嗯?”特立独行,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新官上任夜宴宾客,都是走走形式,她身后抬的一箱箱礼品,才是主角。
本不想让他来,今晚另有打算……但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想跟着来,那双澄澈晶亮的眸子全是希望的看着她,她就毫无抵抗的说好了。
他要了解她的生活,其实她是有点欣喜的。
就让他迷迷糊糊的经历一遭吧,若全然不能适应,以后就完全把这一面掩盖。他想要安心宁静的生活,她就能给!
席间众人因不懂新官是什么脾气,尚有几分拘谨,各自文雅的喝着看着,萧澜与几位极有脸面的富商大官觥筹交错,倒是春风满面应对自如,只是她身子半挡着身旁的小竹,时不时去拉拉他的小手,给他夹菜,小竹便只顾低头红着脸吃吃喝喝,一点想别的心思也没有了,连对周围异样的眼光也没有深究的闲情。
等到终于结束,小竹已经被桌上酸酸甜甜的果子酒绕得有点晕晕乎乎的了,坐在轿子里他便整个人窝在萧澜怀里,伸手拉了拉萧澜,他对上她有些担忧的眼眸,“不喜——欢!”他瘪着唇不甚清晰的比对着,水润润的眸子迷蒙却倔强。
萧澜把他抱紧,“下次我们不来了。”她有些心疼,明知道他会不舒服还带他来,是她自私了,那些不算良善的眼神,他被她含糊的带过去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小竹坐在她腿上,环着她脖子把头抵在她额头上,听到她的话还是瘪着嘴,“几个哥哥,很——漂亮。”他有些委屈的说,把她的脖子环得更紧了点。
“嗯?”萧澜仔细的辨认他的唇形,一手去拉好他嫌热解开的衣衫,一手把他搂着,听明白后再看看他委屈的样子,突然勾着唇闷闷笑了起来,深沉的眸子细细的眯着,瞳孔醉酒后染上的浑浊渐渐散去,变得明亮起来,她细细凝着他迷糊却倔强的眼低低的问:“小竹儿吃醋了?”抑制着从没有过的小窃喜,她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了点。
宴席散后,几个妙龄小侍含羞带怯的要来搀扶她去客房歇息,这本是这里贵族向来的规矩,算是主人家极为慷慨周到的,不过她既然是带了夫郎在旁,那些小侍未免也太没眼力。
小竹瘪着嘴极老实的点头,“好大一缸!”
“呵!”萧澜轻笑了出来,只一下,就觉得刚刚在那院子里染的靡靡浊气全都散了出去,心情大好了起来。
她环着他的腰把他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小竹,小竹…….”勾着唇喃喃的在耳边唤着,暖暖的酒香气从薄唇中吐出,弄得他耳朵酥酥麻麻,怕痒的又笑又挠。
正在笑闹着,突然萧澜眼中凌厉的墨色一滚,便猛然抱着他往一边座椅压去,小竹有些迷糊的脑子顿时清醒了点,拉她的领子询问。
“没事,”萧澜的眸子瞬间恢复宁静,甚至开始产生点迷蒙的醉意,身子松下来,依旧抱着他歪在座椅上,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下,声音沙哑“小竹,晋文说你身子有起色了。”
嗯?话题转换的太快,小竹迷蒙的点了点头,也嘟着嘴任她作为,他身体很好啊,是她和晋文一直说他身体不好的!他有些孩子气的想,刚刚清醒点的小脑袋又开始有点迷糊了。
此刻他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感官所在,总被萧澜那恍如醉海中的迷蒙眼神吸引,不由自主的跟着那眼中星点深沉诱惑的光芒而去,几乎快不知身在何处,全心所在都在身上之人和这狭小黑暗空间里,那不断升高的暧昧温度上。
他有些迷蒙的眸子单纯依恋的半睁,在她容颜上一一游走,身子被她紧紧扣在怀里,感受她带着薄茧的温热手掌探进衣内,毫无间隔的抚摸,他红着脸有些类似不舒服的轻轻扭动,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紧了又松,松了又有些难受的抓紧。
“那小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深沉的眸子依旧漩涡般的吸引着他的,在耳边呢喃的声音暗哑而诱惑,身子依旧控制力道的压着他,不让他动到地上。问话同时,她放在外面的手却不动声色的将指间三枚透骨钉沿座椅隙缝滑下,余光扫到那钉前尖锐的锋刃和莹绿的幽光,微微上挑的凤眸不由闪过一丝狠辣。
此刻乌云挡住天边圆月,使大地一片暗沉,郊外小道上风吹密林,飒飒作响,更显幽静,那一顶华贵小轿,就孤零零的停在大路中央,微微凌厉的劲风在小轿旁隐隐环绕,吹起帘角和周边落叶。
四周,一片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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