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给师公看了,嗓子没什么问题,那日哭出了声,该是受了惊吓。外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我给师公换了副药方。”晋文把药方双手递给萧澜。
萧澜伸手接过,示意他坐在一旁。
“还有就是,”晋文谨慎的看着萧澜,斟酌着语言,“徒儿一直想,是不是可以试试催魂治疗?”见萧澜抬起头,他又道,“师公的嗓子一直没有问题,想是心上存了结,徒儿给他催魂,让师公记起往事,应是可以解开心结了。师公当时是年岁尚小,如今再来看当日情形,当有所释怀。”
催魂,萧澜想,就是催眠治疗了。
“算了,慢慢来就好。”萧澜将方子折好,用茶盏压下。
催眠的风险极大,连现代催眠大师都不敢贸然出手,她又怎放心这般治疗。何况,他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能不能说话,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也好。”晋文也松了口气,这个提议他也觉得冒险了些,但若想让师公嗓子恢复,这个方法,倒是最有效的。
“还有,那药……还要给师公服用么?”又突然想到了这事,晋文有点不好意思的问。
不久前师傅找他要了那种药,他便明白师傅两人已然修成正果了,也能体谅师傅这般做的心思,怀孕,现在还不是师公的身子能承受的。
那种避孕药半个月服用一次,服下后,他又用药膳进行调理,清除药中毒素,十分繁复。
不过,这般损伤了又进行调理,终不是长久之计。
“断了吧,食物方面注意点。”萧澜也是深知这一点,两者择其一,即使是选了伤害最少的那种,她还是很不放心。
本来,她想,两人就这般一直下去便好,但那日救回了他以后,看见他昏迷中,唇边模模糊糊呼喊着的,除了她便是小虎子了,她想,他是真的很喜欢孩子吧,既然他喜欢,那么生一个也无所谓,男孩女孩都好,如果那是她们骨血的交融,她还是会期待的。
不过,能晚点还是晚点好,一来能有时间调理好他身子,二来她也确实不觉得哇哇乱叫的婴孩有什么讨喜的。以后,作息都按他的生理周期来吧。
“以后我来煎药就好。近日,你也要回京了吧?”萧澜从宽袖中拿出一叠纸张,“把这个给她。”
兵器图纸,就是她入局的筹码。
“嗯。”晋文脸有些红,接过图纸放好,“多谢师父。”
又慢慢低下了头,清隽的神色上,一层娇艳,一点无奈,“就这几日了。”
他其实是真没想过要会去的,但朝堂上为那人争得腥风血雨,那人却不管不顾的跑到江南来了,日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守候,他感动、欢喜,却还是过不了自己的心结,他明白,自己就是个打死不吭声的烂人,于是,拒着躲着,哪怕心疼死,也想着一定要尽快断了去!
五年,他的青春能有几个五年呢?她们在仇恨中相识,在阴谋陷进下相爱,又想在何种不堪的境地下死去?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路走到这里,他和她都太苦太累……
可是,昨晚,那人又发了癫狂,“你想解脱吗?拿着这个,刺下去,我死了,就放了你!刺啊!狠狠的刺!”她的眼神绝望痴狂,“不过我死了,你就得跑得远远的,不然即使是做鬼,我也要生生世世的缠着你!”
生生世世的缠着你……
当爱已经绝望疯狂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如何把那人从灵魂中抹去?
下不了手,他便还是随她下地狱去吧……
……
萧澜看他这副神情,便知道兔子还是没逃过狐狸的手了,拿了方子仔细看了起来,也不管他呆呆的低着头想事情了。
这两人也太纠葛了点,都成了婚了,一个是太女一个是正君,还天天闹得死去活来的过日子。如今一个跑一个追,追回来了又片刻不离的束缚着。腻歪!
不过,这也是那人的计中计之一吧,把他送到这里避风头,等京城稍稍稳定了又把他接过去,实际上是从头都尾都没逃开过,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底下。不然,怎么他前脚出京,后脚京里又冒出了个太女正君到护国寺烧香祈神?
再抬首,看了方子见晋文还是呆坐在那里没动,喝了口茶,萧澜径自进里屋去。
到底是年轻人,经得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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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小竹身上伤口结了痂,有些痒,但想着妻主让他别抠,也就乖乖的不敢碰,窝在被子里仰着头看着房门口,却没听见妻主的声音,院子外走动的邻居打招呼的声音倒是大得很。
眼珠转了转,他轻轻掀开被子,决定下床活动活动。
他不抠,他就动一动,小小的动一动。
轻轻爬下床来,稳稳当当的踏在了地上,他伸了伸懒腰,才觉得全身筋骨舒展开了,有的关节还发出了轻轻的响动。
趴着窗子呼吸了下新鲜气息,那汇聚着泥土味道的自然气息缓缓飘入鼻中,顷刻让人感到灵台清澈,精神一振。
他慢慢踢着腿走到屋里的圆桌上,从桌上盖着的碗里抓了把炒熟了的豌豆,眨着大眼招呼在窗台上蹦跶得正欢的黑鸟,“引香,过来。”他挥挥手,指指手里的豆子。
那鸟全身漆黑,嘴巴又尖又长,全身却只有手掌般大小,此刻黑鸟看见小竹动手动脚十分欢畅,便也学着他,只见它瞪着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紧紧收着一双长翅,靠着下面两根细爪从窗户里面蹦到外面,又从外面蹦到里面,脑袋一动一动的,喉咙间还发出“咕咕”的声响。
这便是小竹家的救命恩鸟了,听妻主说它找人最是在行。
自从这鸟找到了小竹后,便跟在小竹身边不走了,他走到哪里,那鸟就跟到哪里,有几次他夜起上茅房,就被它突然扑腾起的翅膀吓到过。
“嘎——”一见主人手上捧了把香喷喷的豆子,引香一声大叫,翅膀一展,就朝他手上俯冲了下去,小竹只觉眼睛一花,那黑影一闪,他的一根手指就被牢牢的抱住了,手心痒痒的,那鸟已然在琢他手上的豆子了。
他痒得眯起眼笑了起来,其实还没听过有鸟这么吃豆子的,而且,豌豆炒了出来,好硬的,他听着他吃东西的声音就觉得牙磕得生疼,好在它没啄到他手心,不然肯定一啄一个窟洞。
他被救出的当晚,小虎子也找到了,小孩子迷迷糊糊的,倒是没被吓到,那晚和他被绑在一起的男人,也被妻主救了出来,据说是回家去了,他觉得两人相识一场,便想去送一程,但妻主却不让,说什么“让他无牵无挂的走才好”。
他觉得有点怪,不过妻主怎么说,肯定都是没错的。
“嘶——”他手一抖,那鸟吃完了豆子,还想要,便在他手上蹦,尖利的爪子弄得他有点疼。
“怎么了?”小手突然被大手拉住,萧澜凝着他的手心,另一手一挥,赶走了那张嘴讨食的鸟。
“怎么起来了?”见手心没事,便把他抱了往床上走去。
“身上,好痒。”小竹嘟着嘴窝在她怀里,语气有点撒娇。
啊!竟然被抓了个现行,不知道撒个娇能不能糊弄过去。妻主走路竟然都没有声音的!差点吓到他。
“抠了没?”萧澜眉头轻轻一皱,见他大大的摇了摇头,才把他放在床上,依旧给他盖上被子。
触手感觉被子已经没什么热度了,便知他已然起来了好一会。
小竹窝在床上依旧不安分,身上摩擦着床单挠痒痒,“真不能抠?”睁着大眼想讨价还价。
萧澜看着他这副窝在床上,却十分精神的样子,深沉的眸子便荡起轻轻涟漪,柔光潋滟,她也弯下腰,慢慢凑近到他唇边,“不能!”很认真的回答了他。
他不会知道,这次他与死亡离得多么近,近得死神已经带走了他身边的人,他却幸运的被留下。同他一起的男人已经被抓了好几天,也被折磨得只剩下了一口气,那几鞭子,轻而易举的将他推入了死亡。
她不敢多想,他若不被及时救出,会有怎样的下场......
敛了心神,看他有些郁闷的嘟起了嘴,萧澜便含笑对准那粉嘟嘟的唇轻啃了一口,“精神这么好?”声音逐渐放得暗哑低魅,“今晚想晚点睡?”大手同时慢慢滑入被子,在他腰际轻轻摩挲。
越是与他亲密,她便越是觉得不够,还想再亲密一点,再贴近一点,当把他纳入体内,感受到他在她身体里的脉动,那种仿佛是天生的血脉相连,才似乎终于拾回了她三十几年来遗失的全部,就如同打破了禁锢她所有情感的封印,一下刺激得她几乎想抱头痛哭。
她感到那埋在肮脏黑巷子里的女孩似乎温暖了怀里早已冷却的身体,眼神不再绝望悲愤,她感到那繁华都市里游魂般的存在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安稳的蜷缩在温暖的方寸之地,勾着最安逸的弧度对着她笑。
当他瘦小的手臂牢牢的抱着她,随着她的心跳而动,努力着似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那一刻,含着半丝心酸与感慨,她将他紧紧的压向自己。
在他眼里,她才能寻找到了只为她而构建的天堂。
如今没有感受他紧紧蜷在她怀里,她便不能安心。
今晚,我们慢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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