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后情感报告

第45章


值得庆幸的是,当许多人还困在回家路上时,我和咏诚已经平安而顺利地到了辰州。虽然像每一个农历年一样,今年的春节又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可走在胜利路那高大的道旁树下,一点都不觉得冷。从未近距离观察过南方小城生活的咏诚处处新鲜,时时好奇,看到拿芒果树做道旁树,都深感诧异。我告诉他,芒果树笔直高大,树荫浓密,做道旁树再合适没有,夏天车来车往的大路两边,到处是农民伯伯举着长长竹竿在勾芒果。而辰州一中校园里的那些芒果树,因为来不及采摘,总有芒果掉在操场边上,被我们捡起来,胡乱扔着玩。
  许久不曾回辰州一中了,我和咏诚漫步在从校门口一直贯通到主楼的大斜坡上,雨丝细密均匀,将校园里的玉兰树,凤凰树和蝴蝶花都晕染得湿气氤氲,满树深绿倍添浓重。主楼前的花坛里各色菊花在雨中娇艳盛开,毫不在乎宁静校园中无人探访的寂寥。我撑着伞举目四望,几十年历史的五爱楼已拆除,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已修平,粉煤灰飞扬的操场也变成了橡胶地,乍一看怎样都不习惯,直到爬上卫国楼,才长出一口气——楼里还都是那样,楼梯间的黑板,写满年段长通知事项,各高校的宣传纸,花花绿绿糊满墙壁,走廊外的绿植还是郁郁葱葱,每个教室的门窗还是大开,从马克思到华罗庚,从蔡伦到哥伦布,走廊上的肖像画却褪色得更厉害了。我走进离楼梯最近的教室,放假了,黑板擦得干干净净,打开讲台旁的壁橱门,扫帚刷子水桶倒是样样都在。我从教室这头走到那头,手指轻轻滑过每一张桌子,微微凉意渗入,熨平在变得陌生的校园里惴惴不安的心。
  “你坐哪儿?”咏诚环视五乘以六的双人桌阵列,兴致勃勃地问我。
  “刚开学时,我坐第三桌,后来不知怎么调就到了第四桌。不过每两个星期就横向移一桌,所以没有固定座位。”我在中间一组的第四桌坐下,仰头看墨绿色的黑板,很多很多年前,那上面书写着“欢迎新同学”五个大字,教室里吵吵嚷嚷,桌子椅子在地上拖动发出的刺耳声音四处弥漫,我转过头去,看到一张白皙柔和的脸,少年悄悄打量着我,藏着几分羞涩,旁边是一张黝黑瘦削的脸,少年有着桀骜不驯的神情,我笑着问他,怎么又是你,他揽着身边那个有浅褐色眼睛的人说,你看我们像不像黑白无常?
  我就这么侧着身,扭着头,长久而安静地坐着,那些轻舞飞扬的笑声,那些煽风点火的起哄,那些窃窃私语的八卦,那些患得患失的心情,那些终究没能说出的话语,那些至今无法忘怀的遗憾,十一年岁月就这样忽忽过去,回忆一不小心潮水般涌上,一直涌到眼底,我深深呼吸,这多雨的冬季,微凉的湿意,那些曾经和我只有一张课桌距离的少年,今时今刻,我回到这,而你们,都在哪里?
  “你当年,是不是那种典型的学习特别好,老师特别喜欢,特别听话懂事的优等生?”咏诚看着黑板旁墙上还贴着的标准答案笑问。
  “学习挺好,老师也挺喜欢,但一点也不算听话懂事。”我回过神来答道,“我们经常上课说话,开小差,开玩笑,被老师批评,说身为班干部一点儿也不以身作则。”其实何止是上课说话,更早的时候,我还跟庄唯闹绯闻,惊动了班主任呢。我想起黑板上方的国旗,和国旗镜面倒映出的那个发丝垂落额角,鼻子尖尖的男孩。年少轻狂的岁月呵,爱情是我的一切,动不动就说永远。我还在,庄唯也还在,我们却已经天涯海角,而那座古旧的三好楼也早已化作废墟。“来,我带你去看我们学校的后山,可大了,你们这些大城市的孩子,有漂亮的教学楼,有设备齐全的实验室,但肯定没有我们这样一整片种着香蕉树和棕榈树的山头。”
  主楼后面的花圃,样子没多大变化,那一丛丛的灌木,开着十数年不变的花。我指着过了季,没有香蕉的香蕉树问咏诚,“你见过成串香蕉长在树上的模样吗?”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摇头,“你们这的树有好多我都是第一次见到……”
  “我们初中时,劳技课,就被老师赶到香蕉地里挖坑,一个组负责一个坑,要一米宽,半米深。”我用手比划着,“但是一个组只有两把铁锹呀,怎么办,我们组有一个从天宝来的同学,家里就种这个,他用起铁锹来,又快又好,后来变成他和组长吭哧吭哧挖着,我们大家围在旁边看,再后来他就有了个绰号,天宝老农……
  “这个同学家在天宝,离市区比较远,住校,以前的住校生就在五爱楼,现在都拆了,你看不到。有一个星期五,我们几个女同学回家路上才发现有个同学的书包落在教室了,只好去找住校生拿钥匙。他们有一把钥匙早晨负责开门的。我们就到了五爱楼下,几个女孩子一起放声大喊,沈毅唯,沈毅唯,沈毅唯!叫了几声,又改叫,天宝老农!
  “五爱楼的住校生全听到了,可沈毅唯就不出来,好久才有一个人冒头说,他这周回家了。怎么办,我们只好回去,找了一扇铁条有点儿弯的窗户,让最瘦的寸心使劲钻进头和手,拨开插销打开门,才拿到书包。
  “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结果周一来上课,沈毅唯很郁闷地说,我们叫得太大声,他都出名了,大家都说,这么多女孩一起叫你的名字,太壮观了!”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除了润湿眼底,也能带来忍俊不禁的微笑。我们转过后山,回到主楼前,下到另一个操场,以前轻而易举撑上去的双杠,现在怎么都上不去了。我踩在双杠区细腻的沙地上,摸着已被无数双手握得光滑的铁条,凉意就像那天我和寸心坐在双杠上喁喁细说的心事,她心中的谢微澜,我心中的庄唯,都在如水的夏夜里顺着夜色肆意蔓延。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通往科技楼的小路被浓密的树荫遮着,并没有积水,但在这条小路上,曾有过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庄唯在这里等着我,然后我们一起冲向闪亮的舞台。
第四十八章 执子之手(全文完)
更新时间2012-1-22 12:05:02  字数:3356
 大年二十八,咏诚离开辰州回天津去过年,而在大年初三,我就回到了北京。Miracle的年会不顾中国人民的传统风俗定在大年初六于西雅图举行,我们只好潦草过了个年就纷纷抛下家人大部队飞往大洋彼岸的华盛顿州。
  在西雅图,我联系上了在华盛顿大学的于丁丁。本科毕业时丁丁就出国了,至今我们已经四年没见,当早晨九点多他出现在我们酒店房间门口时,我却不觉得他有任何变化——一直没有离开大学校园的他,还保留着大男生的热情纯真。我们坐着他的车来到没有围墙的华大,和一直等在那里的王雪会合——王雪是咏诚的研究生室友,够巧合吧,两个主人两个访客构成中国四人组,在华大逛了大半天,又跑去一个ChineseBuffet饱饱吃了一顿,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年会一整天的内容都被我们翘掉了。
  也许是华大一日游挨了冻,毕竟是早春二月,也许是翘了一整天的session有点损人品,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似乎感冒了,头昏脑胀地,吃了点银翘片也不见好,一直到上飞机时头还生疼。在三藩市转机时,我实在坚持不住,歪着靠在咏诚肩上打盹,闭目养神中,隐隐约约听到同事问,“新月怎么了?脸色怎么青白青白的?”
  “她有点感冒,没事,吃点药就好了。”咏诚替我回答。我听到同事说,“要帮忙吗?”咏诚说,“不用不用,我照顾她就行了。”
  于是我放下心来,沉沉又睡去。幸好是
  回到北京,足足躺了两天才缓过来,打起精神上班,谁知道刚到公司,就接到老板通知,DB产品组要出一个人跟着Chinalife客户项目组去济南、福州、广州三处地方做数据迁移检查,DB组除了我就一个一岁孩子的妈,与她相比大龄单身女青年林新月当然更合适,我便当仁不让地打包起刚拆开没两天的行李踏上了南下的旅途。十天里我转战了四个城市,好容易回到家时,几乎都快不认识北京了——这一个月中,跑了n个城市,坐了七八家航空公司的几十个航班,结结实实尝了一把空中飞人的感觉。
  于是毫无意外地,在回到家的第二天,一个周六的早上,我站在饮水机旁弯腰接完水站起来时,一阵天旋地转,重重跌倒在地上,扶着饮水机的手把它带倒,陷入昏厥前我听到了地板传来的山崩地裂的碰撞声。
  等我醒过来时,咏诚正把我拖到沙发上。我猜我的脸色一定又跟在三藩机场时一样又青又白了,想说话,可是没力气,只能蜷着身子小口小口喝着他端来的糖水,努力让眼前泛着金星的物体恢复正常的颜色。
  “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咏诚蹲在沙发前心疼地问。
  “没有,就是头疼,还有点冷。”我含含糊糊地说。
  下午就发起烧来,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退,甚至有持续升高的趋势。咏诚没办法,只能把烧得奄奄一息的我送到医院,除了贫血医生也查不出其他的病,只能解释为贫血带来的抵抗力低下,给我开了三天的点滴。咏诚跑上跑下地缴费拿药找床位,把我安顿好以后,自己又下去了,过了好久捧着另一堆药上来。我略看了一眼,奇怪地问,“这是治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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