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的绝响

第24章


  彷佛是被毒蛇咬了一般,添密斯两眼发直,表情有点木然。在反覆咀嚼最後那席话後,便能明白底牌早已被摸透了,可明明洞悉一切却仍旧与自己嬉戏是为了甚麽目的?即使答案再怎样明显,添密斯也不想承认是被玩弄了。
  那麽该怎麽办?冲上前去,说一切只是误解吗?不,虽然一开始是说谎,不过最後有感觉了也是真的吧?
  只是在当时已哑住了的嗓子,此际便更是无法发声。添密斯彷佛仍能感觉到几小时前溅在脸上的水花的冰冷,虽然当时很想追上去,不过结果却是没跑几步便眼前发白,猝然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便已经躺在临时架设的床板上,被太阳耀眼的光芒照得双颊发烫。
  即使变遍体鳞伤,但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没有追上去就是没追上去吧。
  垂在脖子上的绿石头沉沉的,勒得颈後一片红痕。事实上他也没法否认,在看到芬提原本的样子时会感到害怕。尤其是对方用如此冷淡的眼光看向他时,添密斯的身体便像中咒了般无法动弹,明明知道这样会令人反感,却更怕一动便会立即换来鄙夷的眼神。
  啊啊啊,已经完了是吧?
  虽然脑子很自然便浮现结论,不过僵硬的四肢却未如想法般乾脆,仍旧是一动不动地胶结在原地。添密斯感到自己恍似割裂成两个人般,一个轻浮地开始设想着下回的艳遇,一个却在不断作出无用的假设,拚命地寻找突破点想要把事情挽回。
  「噢噢噢,添,我的黄金骑士,这样子太狼狈了吧?」
  与他沮丧的神情相反,来人倒显得神清气爽,皇袍一摆,支腰一站,倒有股傲视群雄的气势扑面而来。
  「王!」添密斯心里一惊,纵是血亲,迎驾时也不敢有怠慢之处,赶紧便从一片頽垣败瓦中站立起来。
  卡莱尔王倒不在意他的失态,大手按着挂在腰间的礼剑,一边便跨过落在厅心的乱石,一边四顾自叹起来:「说起来,你母亲出嫁之时,我还在此地和她跳过舞呢。没想到再坚实的石墙,也是说倒就倒的,这世间果然没有永恒之物……」
  「是臣守护不力。」添密斯眼皮忽地乱跳,针刺的痛感迫得他垂下头来,一时间心中便被不祥之感充斥。
  「不,不,怎可以怪你呢?只能说人心实在可怕,即使我们以善意相待,别人也不见得会领情不是吗?」卡莱尔王踏在碎玻璃上,啪裂啪裂的声响在靴底下碎开,乍听就像站在冰裂的湖面一样,教人一听便浑身恶寒。「难得你的母亲宴请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斗胆。」
  卡莱尔王的声音极其平静,表情也与往常无异。只是添密斯已经知道了,那双绿眼睛一眨,拚命便想扭转事态:「王,那是……」
  「唉,不过也幸好如是。」卡莱尔王一笑,一块血帕便在他手中扬开,随风飘扬着血腥之气。「所幸那家伙的血经已到手,测量士已经看过,他果然和天图家毫无瓜葛。」
  「诶?」添密斯正想问血从何来,刹时心中一颤,才想起芬提在餐桌上的所作所为。是那时的血吗?哪又是谁把它送到王手上的呢……
  只是这些疑问都已经不再重要,卡莱尔王抬头看着一片青空,脸上倒是志满得意,金口一开,那旨意便是名正言顺了:「还好你和王子们都平安无事,看来都怪我过虑了,才会让你们身陷险境。不过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既然不是天图家的人,又在此处做了如此不敬之举……」
  尊贵的王沉吟半响,眼神一飘,便落在添密斯身上:「添,就由你来领军吧?」
  「由臣?」
  「是啊,饲养了邪恶而不祥的恶龙,又意图对王子不轨,这样的作为,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其心可诛吗?」卡莱尔王笑了笑,慈爱地把手按在添密斯肩上,微微施加了压力。「就你来领军讨伐吧?那可恨的尚家,还是应该斩草除根才对吧?」
  王眼中光芒一闪,随即又道:「他们终究是敌人。」
  作家的话:
  来吧!来吧!来敌对吧~
    
    ☆、龙吟的绝响 10:2 (笨添!)
  10:2
  我不要。
  真心是如此设想,但作为王国忠诚的臣民,添密斯还是狡猾地选择紧闭嘴巴。如此一来,纵使他的表情有多不情愿,眼神里有再多的乞怜,只要不开口,一切便可以含混过去。
  包括他令人蒙羞的出身,包括他难以启齿的罪行,只要时间久了, 自自然然就会被淡忘。当然,他出卖了芬提这件事,在时间的洗礼下,也可变成英雄屠龙的赞歌。
  似乎意识到臣下无耻的想法,卡莱尔王的御靴一踏,脚底下又溅出各种华丽的色彩:「你不会让我失望吧?添。」
  「关於取血的任务,虽然耗时甚久,不过终究是让王子们替你完成了。」王的嘴唇硬绷绷的,蹦出来的话也是过去少有的威严。「你应该知道,怎样才是对王国有利的做法。不要让我觉得把你召回是多馀的决定。」
  「是……」添密斯握握拳,也明白已经到了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所以被安排到边境生活的意义。说好听的是去历练,实际上谁都知道,那里是任由罪人们自生自灭的流放之所……
  所以把自己召回,那是因为有这样的需要吧?添密斯闭起他的绿眼睛,如今国王的剧本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因机遇而得到的王座,也要避免因意外而失去。作为国王,雅因家始终是後来得位的,不论是无意还是事实,亦应忌讳别人质疑王位是篡夺而来的。
  对国王来说,「尚家是敌人」早是明面上的事。尚家手中不仅紧握「前王后」这个利器,还一度拥有血统纯正的王子。即使是现在,尚家父子在术士中过高的名望,也令人十分头痛。
  而这些,都是他归国前便已经知道的事实不是吗?
  「在想甚麽呢?添。」卡莱尔王柔声的呼唤促使添密斯睁开了眼,眼前的那张脸仍旧流露出慈爱的神情,彷佛可以容忍他愚蠢的缺失。
  只是添密斯已重新正视了现实。讨伐尚家是必要的,只是不能经由国王的手,要让王子们毫无污点地登位,便只能由添密斯出手了。毕竟他暧昧不清的出身最是方便,无论出了甚麽差错,也可以用「本来就是不允许存在的罪人」为由处分掉。
  可一旦成功了呢?他便能重新成为家族的一员。
  「让你建功立业,是很难办的事吗?」王再度开口扫除了他的顾虑,的确只要从好的方面想,事成後添密斯便能作为功臣重新在朝堂上登场。
  「那当然是无碍的吧。王让我们的添当上黄金骑士,不也是出於这种用心吗?」就在困惑之际,顶上传出的声响让添密斯不期然抬头。站在高处的,果然还是他高贵的母亲,国王最珍重的姐姐丽亚公主。
  尽管露出了带有期望的笑容,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离他稍远的场所。丽亚公主放在小阁楼栏杆上的手指轻轻收紧,向儿子说出了不容拒绝的话语:「添应该也想成为让你的父亲自豪的存在吧?」
  父亲。添密斯感到母亲灼灼的目光从上投射而来,似是朝阳的光晕般使人晕眩。是啊,父亲。作为母亲最爱的人,值得人怀念的父亲,奇怪的是他的事却很少被提起,不论是母亲还是绿宝都总是三缄其口,彷佛她们从来未爱过他一样。
  当然那并非事实。他的父亲,那位优秀又英俊的精灵绝对不可能被淡忘,添密斯深明白这一点,他是代替对方而活着的。
  「添可以办到吧?那麽丑陋又粗鲁无礼的龙,添可以把它的獠牙和尚家的阴谋都一并拔取吧?」母亲的期望一字一句地在大厅中扩散开来,不知从何时起四周聚集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到添密斯身上。
  「我……」
  手上的机甲枪此时变得份外沉重,上头彷佛悬垂着好几个人的重量。没有家人,没有头衔的话,他就甚麽都不是。只要没有价值,他便连回去的场所也没有。
  他是孤独的。在这一点上,他与芬提也是同样的。
  「我……」
  添密斯站在自己造成的困局中,像个白痴一样不断地在脑内进行没有用的假设:假如他没有因得意忘形而忘记了初衷,假如他没有邀请芬提前来,假如他没有触怒芬提……事情的结果是否就会不同?
  我不要。
  他怎可以忘记了这麽重要的事呢?
  添密斯的嘴唇因失温而擞抖抖的。
  「……我去。」
  扳机已经触动了,子弹亦只能顺势射出。他的心意无论是怎样都不重要,只怪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如今只能笔直地射进靶心。
  他并不是属於自己的。
  怎麽可以忘记了呢?
  真是愚蠢又可笑的添密斯。
  作家的话:
  不知有否传达到我想要的感觉?
    
    ☆、龙吟的绝响 10:3(开战!)
  10:3
  就像是筹谋已久了般,王的命令一下,在各地布防的军队随即如潮水般涌入王城。首先遭受清剿的地方便是王城周边各式的魔导学习所,在以添密斯为首的军士持续进攻下,很快学生所就在炮击中接连失守。16岁以下的修士全被强制戴上了拘束魔导力的颈圈,像狗一样被铁链串连,整排整排地在士兵的斥喝中被驱赶到潮湿发臭的地牢。
  在学习所内担任教师的术士们,一发现处所内的魔导能传输突然中断,无不立时舍弃学生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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