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事录

两张苍白的脸悬浮在水中，他们的表情是绝望，也是满足。
  “玄十八……青二十二！”我的心口陡然痛得很。他们是汗青盟中最让人艳羡的一对儿，如今却追随夜葬身于此。夜，你牺牲了这么多人，你到底是个什么魔？这世上从来恶人比好人更容易过活，你大概以他们的尸身为垫脚石，早已穿过这死阵，拿到了神果。
  段舞抱了抱我发颤的身体，说：“他们应该是中了奇毒，所以不腐不化，连鱼都不敢吃。如此的生死不离，也真……”
  我双手合什，低声祝祷，我已无泪可流，只愿他们早日解脱轮回，不再受苦。
  “看来，他们是坚持走了水道，方有此祸。”在这脆弱时刻，楚乐一及时地把我们往理性上引，“我们狗屎运还不错。”
  还没有脱险，何来说运气不错？但这个事实，我们怎能此时承认？若不乐观向前，怕是还未走出地底，就被自己的颓废打败。
  石屋共有两个门，除了我们进来的那个口，另一道门又将通向何处？我仔细地再次回忆了下脑中之图，确定那是正确的方向。如此，倒是一时不急着走，于是我建议：“先坐下来补充一下能量吧。”不只是补充能量，也该把身上的寒气驱一驱，刚才一心想要走入石甬道探个研究，哪里顾得到身上湿？
  于是三人吃了点东西，坐下来各自用功。
  这次进入石山，我们准备了五六日的干粮，能不能撑到最后，谁都心里无底，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良久，我最早从入定的状态中恢复，走到水晶幕墙边上往外看，外头的光线比刚才要来得暗，算算时间，该是已经入夜。玄十八和青二十二的尸身早就不知道又飘向哪去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鱼儿在幕墙背后游来游去。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楚乐一也收了功，问我道：“你有没觉得，我们现在很像在海洋水族馆里？”
  “海洋水族馆？”我愣了愣，依稀记得母亲是带我去过。人们在近海的海底建起水晶房子，海洋生物就在水晶幕墙后任人观赏，那是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可楚乐一说这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个奇怪的地方，也是某种异时空文明？”
  “大惊小怪。你怎么还不习惯发散性思维？你认为这个时代的人，能建造得出这么一个水晶洞么？难不成真有神仙！”
  我摇摇头：“我实不能判断。什么都有可能，也什么都不可能。”
  “不过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否则不该是这样子。我猜石飞白他们都未必知道这地方，更别说是汗青盟的人了。”
  “嗯。”我应道。他说得对，我们来到这里，一半是因为我脑中之图，一半也是误打误撞：“我是不是该合理想像，我脑中的这图，是几万年前创下这文明的人留下的，然后被我三千年后的父亲发现了，之后，我又带着这图回到了今时今刻？”
  “不无可能。十有八九。十拿九稳……”
  我与他相视而笑。真相如何，已不可知，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根据这结果，把这个时代的故事推向结局。
  “那床，很是违和。”
  “也未必是床啊。”他说，“你想啊……”
  冷不妨段舞插了进来：“我不想我不想，我就不想！”原来她也收了功。
  “噗！”楚乐一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指头点歪她的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
  段舞嘟嘴道：“我不是小孩！”
  “不是小孩难道是老人？老太太，你好！”
  段舞回之以白眼。
  很明显，我们从石山的山腹走到了某个水道的底部，这底部至少存在三条道路，分别是石飞白族人熟知的秘道、汗青盟诸人被引入的凶途，以及我们正在通行的未知之路。
  我们再次走到那石“床”前。经由楚乐一提醒，不以先入为主的印象，再看看这“床”，便觉得这真的未必是床，倒像是，某个展位的展台。也许这真的是个展台，只不过展台上的展示之物已失呢？
  再细细一看，石台上密密刻有莲瓣，片片莲瓣丰厚肥美。如此一看，又或者这里原有一尊佛像，佛像坐化升天，徒留莲座虚空？
  常理难以解释的事，只能且推给科学或神学。我等凡人，实无主意。
第四十八章 海市蜃楼撼人心
更新时间2013-9-14 23:14:03  字数：2167
 （我这文写到这里，也算是武侠穿越历险情感一锅儿端了，今天这么想着，突然觉得特爽。。。
  答“13岁”之疑：当然不是照搬的。那时写得TVB多了。。应该说，是串起了很多部TVB武侠剧的各种经典非经典桥段。。掩面。。。。）
  ————————————————开禧三年二月初七｜晴｜（一）——————————————————
  休息了一晚，我与楚乐一、段舞离开石屋，继续上路。一路无凶无险，我愈来愈相信楚乐一的判断，这大概真是上个文明留下的残迹。
  依然是长长的甬道，左手边的墙上有稀落的泥沙，用手一抹，泥沙噗噗地掉下来，整面墙全是水晶的幕墙。外头是个大晴天，阳光照进水里，波光滟潋。我们一边走，一边看那各式的水中生物，觉得真如身在龙王殿中。
  行了十余丈，几乎要趴在幕墙上、被楚乐一半推半拽才肯走的段舞忽然死也不往前了。楚乐一不耐烦地道：“你再不快点，就让你饿死在这了事！”
  “不是呀。”段舞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死盯着水的深处，“你们看，那里有什么东西？好大只……不会……不会是食人巨兽吧？”
  我与楚乐一对视一眼，心底生出股寒气，顺着段舞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方向果然有个极为庞大的白色影子，水色荡荡，看不太清楚。所幸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那物挪动，如此“食人巨兽”之说便不成立，否则若真是巨兽，随便一个冲撞，我们这水底隧道就要遭殃。
  “大概是海市蜃楼？”楚乐一说。
  “那还说不是怪兽！”段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去抓他手臂。
  楚乐一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段舞是这个时空的人，她不会知道海市蜃楼是大气层折射光线，使远方楼宇映在眼前的缘故。自然是听从传说，将此幻境归因于“蜃”吐气变幻而成的楼台城廓。“蜃”是大蛤蜊，会制造蜃景的蛤蜊，可不是个怪兽。
  解释起来太复杂，楚乐一因此干脆不解释，也睁大了眼睛看那白色影子，“咦”了声。
  阳光更盛，照得那庞然大物又更清晰了些。隐约可见是一座高大的阶梯状建筑，且分了三个层次，底基较宽厚，往上则略小，像座三角棱椎，与宋国的建筑完全不同。
  我说：“若是海市蜃楼，我从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宫殿……莫不是……真是龙宫？”
  “少见多怪！金字塔啊！”才说出口，又觉是有点奇怪，“如果是金字塔折射过来，那也太夸张了……”
  “金字塔？”我与段舞齐声问。
  “金字塔……那个……就是西域某地的奇怪建筑，长得和这很像，但更大。人们一直弄不明白没有机器的帮忙，人工怎么可能建成那东西。所以，呃，所以就怀疑是外星人或者是上一轮文明的产物……”就算段舞再聪明一百倍也难以理解楚乐一所说的东西，不过他没打算她能理解，拉住她就往前走：“再走一段！让时间证明一切！哦耶～”
  我被他逗笑，却也认为不无可能。至少我和楚乐一的出身，就能证明在地球上，确实存在几拨高度文明先后出现的可能。人类创造一次高度文明，又毁灭一次；然后从废墟中重建——或者，也有可能是由不同物种创造的不同高度文明。不错，世界上的物种这么多，凭什么只有人类可以？只叹我们在历史的长河里，所过都是一瞬，才会觉得人是最高等的动物，余者都是低等生物，注定要被人类驱使：细想想，未免过于自大了。
  正思索着，我们走进了另一段巨石甬道，一直走了小半时辰，方才又现出一边墙被细泥沙糊住的状况。
  楚乐一剥开了一小块泥沙，水光从小块的水晶幕墙外透进来。我不觉手心生汗：看来我们并未偏离水中，那么，适才所见，到底是实景还是蜃景，就在此一举。
  应该是也紧张了，楚乐一顿了一顿方才继续。随着他的手法越来越快，墙上泥沙渐去，水晶幕墙后的一切展示在我们面前：那里并非一座建筑，而是两座！它们就在眼前，一砖一石都一清二楚。
  “哇！”段舞尖叫起来，“天啊！”
  “哇咧……这不是水族馆，是观景台……”楚乐一叹道。
  我将手抚在水晶幕墙上。水底静谧如常，我却觉得头晕脑涨，好像遭遇地震，几乎站都站不稳。楚乐一发觉我的异状，一手扶住我问：“怎么？”
  我望着那两座建筑，说不出话来。
  两座水底宫殿都有数丈之高。其一是我们最早看到的那三层建筑，另一座则更高，有五层。每一层大平台之间都有小台阶相连，底部更有一条笔直的小台阶直通而上。
  而在这两座宫殿中间，还有一条一丈余宽的石板路将两者相连。用不同形状的石板铺成的路上，刻有各种各样的几何图案，端的是神秘无比。
  “楚乐一……”我颤声道。
  “吓傻了？别怕，有我呢！”
  “答应我，如果我们脱了险，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一带的水底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