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第119章


我也不再多说,传闻一事,还希望关总经理能给我个说法。”甘幼淳饮了口茶,不疾不徐的轻声说道。语气极轻,却暗含一股威势。瞥过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否则,关总经理莫不是以为我甘家好欺负吧?”
  
  关以谦闻言,忽然抿唇一笑。一双眸子凌厉逼视着甘幼淳,寒光闪烁。面对他暗中施压的话语,关以谦不为所动。“甘书记莫不是也以为宏远集团好欺负?”他将原话奉还给甘幼淳,唇角含笑:“我也就一小市民,哪敢欺负得起作为市委书记的您呢?您完全是多虑了。至于传闻,难道您不觉得我才是受害者么?”
  
  “如果宏远集团的总经理也能称之为小市民的话,那么我想这世上定有千千万万人得含恨而终。至于受害者,依我看小虞才是最无辜。关总经理,你的女朋友离开,烦请你别将责任推脱到小虞身上。”甘幼淳在官场摸爬滚打十几二十年,对于关以谦的明褒暗贬自然是不作理会。
  
  上一次甘姒虞回到家时,甘幼淳坐在一楼的客厅等了她一个多小时。本来女儿迟迟未归,已经够令他恼怒。但还让他看到了甘姒虞脸上的五指红痕印,还有那双明显哭过的眼睛,霎时间让他怒火中烧。无论他怎么问,甘姒虞都闭口不言。可知女莫若父,自家女儿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从她母亲去世后,女儿几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如今被他撞见,怎能不生气?若不是甘姒虞拦着,他怕是不会等到现在才来向关以谦讨公道!
  
  对于一个成精的老狐狸,要做的,就是比他更机智奸诈。关以谦深谙此理,甘幼淳施压的力对他则是无关痛痒。“过奖,可本质上我也还是一小市民。”他凝眸盯着茶几上的茶杯,笑道:“看来甘书记除了是个任劳任怨的人民公仆之外,还是个慈父。作为父亲,保护女儿无可厚非。但甘书记不要忘了,您还是国家官员,莫要因为您女儿而失了公正的评判。至于是否无辜,您觉得我以诽谤罪起诉她如何?身为官员家属,这是不是也算知法犯法?您说,我敢不敢?”
  
  甘幼淳看着对面笑容妖冶清魅,眸中神色诡谲的关以谦,顿时沉默了下来。成了精的狐狸较之其他人,更快更准确的权衡利弊。即使怒,却不敢言。但他也不会就此妥协,沉声道:“关总经理也不必拿诽谤罪来恐吓威胁我。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况且,我求的也不多,关总经理发表声明公开向我女儿致歉,那么这件事就此揭过。你认为,如何?”
  
  关以谦笑的愈发开怀,只是眸中神色却愈发寒冷。开口道:“您觉得这可能么?甘书记莫非是越活越回去了?”他一句讥言抛出,端过茶几上的茶杯,细细品尝。低垂的眉眼神色如常,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犹自说道:“官场争斗,淫秽肮脏,为了利益向来都是不折手段。甘书记可谓是个中翘楚,对于在官场拼搏了十几二十年,我想您应该很清楚。中国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官员若是有了污点,那您觉得这位子坐的是否舒心?我不予追究,已经是我做的最大让步。若您还执意公道,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关以谦放下茶杯,抬头微笑。望着沉默不语的甘幼淳,他又补充道:“公道这东西,向来也是踩在金钱权力之上。金钱权力堆砌而成的东西,唯一的方法是,你的权力金钱在我之上。”
  
  甘幼淳沉默的异常之久,半响,他才淡淡说道:“市政工程的项目,关总经理莫不是想中途终止?”
  
  关以谦凝眸而视,神色冷冽如锋刃,抿唇道:“您这是威胁我?”他冷笑一声,淡淡道:“甘书记高位坐的太久,养尊处优惯了,难道真想体会一下牢狱之苦?”
  
  官员一夕之间锒铛入狱的不在少数,甚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更是数不胜数。官员好比猫,哪有猫儿不贪腥。同理,官员亦如此。受贿作假、徇私舞弊、知法犯法的比比皆是。而能安心享誉,则是掩人耳目的手段高明罢了。
  
  甘幼淳知道无论如何,他是没有把握抓住他的软肋。定神望着关以谦,眸中掠过一丝冷厉锋芒。刚想开口,却被关以谦冷声打断,“我再奉劝您一句,别把主意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否则,后果您承担不起。”
  
  甘幼淳气炸了肺,今日谈话他处处被压制。顿时气血上涌,口不择言的怒指道:“狗仗人势,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他似笑非笑的斜睨了甘幼淳一眼,缓缓笑出声,沉声道:“是又如何?您不信,大可以试试!我向来不信‘人在做,天在看’这些虚言妄论。我信的,是因果。至于报应,自然乃人为。所以,您若有那本事儿,尽管来。”
  
  他看着甘幼淳气喘如牛的模样,气定神闲的起身,双手插进裤袋里。正想迈步,又笑了笑,“话我就撂下了,您能坐到今日之地位,想来也是聪明人。要知道,一念之差,后果不是生死相隔,就是地狱与天堂。”
  
  关以谦转身迈步,踏出了茶室。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乌云浓雾如遮天蔽日般,暗沉阴森的可怖。小张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关以谦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片刻,关以谦神色平复,见车子仍停留在茶室门口,蹙眉问道:“怎么不开车?”
  
  小张被他吓了一跳,硬着头皮反驳道:“您没说回哪里。”
  
  “公司。”关以谦不再看他,眯合起眼睛,揉了揉乏力的眉眼。他心神有些疲倦,却还不忘询问有关萧染宁的踪影。“小张,她的行踪查的如何?”
  
  小张老实回答,“总经理,萧小姐在A市机场降落后,没有再乘其他航班。只查到她在A市汽运站买了前往E市的汽车票,抵达E市的时候,暂时查不到有关萧小姐的信息。拿着照片问了问当时客运站附近的民众,除了不知道,就是乱指方向。等我们按照他们提供的信息一路找寻时,往往也是无功而返。”小张说完,紧绷着神经,看也不敢看关以谦。
  
  关以谦揉捏的动作忽然停顿。据他所知,E市实乃贫瘠之地,山高峻岭。城建与经济实属落后,与S市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他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一幢幢高楼林立的市区,心里憋屈的难受。别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她却背道而行,连外界的联系都能切断。
  
  萧染宁,你就真当如此狠心?分隔两地,夜深人静之时,你有没有想起我?关以谦很想亲口质问她,他在她心里,是否真如昙花一现,以致不能留下深入骨髓的痕迹?
  
  收回落在外面的视线,又重新闭目养神,只淡淡发话:“找不到继续找,否则都给我回家抱孩子去。”
  
  “知道了,总经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爱即会痛
  
  晨曦朝阳微露,从未拢窗帘的窗口爬进,丝丝暖意缠绕上身。萧染宁在床上抱膝而坐,洁白的被褥拢住双腿,下颚抵在膝盖上,目光望向窗外,随着心事跌宕沉浮。
  
  萧染宁维持着这个姿势已有半小时之久,其岿然不动的程度可堪比石雕。这间客房虽算不得宽敞,但日常的生活用品还是齐全。距离床尾方向两米多的距离处,电视里传出的声音犹自播放着,有些聒噪气闷。半响,萧染宁扭回头,眨了眨略微干涩难忍的眼睛,又完全将脸埋进被褥里去。时钟的秒针已不知转了多少回,她才从被褥里抬起头,无可避免的又是一片肿胀。被褥里一片湿漉,晕出浅灰的痕迹。
  
  她移开被子,正想下床整理行李。只是她一动不动的坐的过久,双脚全麻,无奈之下,她只好轻微的捶打两下。她不知道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所以才开了电视想要看看早间新闻。她带了笔记本电脑,但她似乎也不敢开机。新闻里传出关以谦近日来的消息,她如愿的听到了“订婚”二字。关甘两家联姻,以及关智超召开记者会澄清事实。她早该知道会如此,无论他日后交的女朋友是谁,与他踏入婚姻殿堂的又是谁,这些从她离开的那刻起,就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一切不过是再正常的事,只是这样想想,却也觉得心头压着千斤重担,令她窒息。
  
  没了甘姒虞,也还会有另外的女人。无论是联姻,或是真爱,放弃了就没资格挽回。需要以决绝的方式去斩断缘丝,归根结底是她舍不得。可越舍不得,便越要将缘系斩断。可斩断,又谈何容易。
  
  双手不自觉的轻抚那仍旧平坦的小腹。很难想象,她的肚里已经孕育了一条小生命。萧染宁低头凝视,唇角微弯。却又忍不住抽噎,既幸福,又苦涩。
  
  “阿谦,若是你知道我不要他,你会不会恨我呢?”她忍不住呢喃出声,情到深处,任何一件小事,都能令对方心如刀绞。
  
  哀伤持续的时间不久,萧染宁便利落起身。洗漱刷牙,换了衣服,收拾好行李。一个小时后,萧染宁挎着皮包,拖着一个行李箱便下了一楼。退了房之后,已是早上十点。外面热气灼灼,她走到门外,面对毒辣的太阳光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顶着张素面朝天的脸,脸色有些憔悴,不复红润光泽。在阳光底下,更显苍白。
  
  郑琰将车停在酒店门口,摇下车窗时,便瞧见了她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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