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晨曦

    此刻那中年人已经看完秘信，抚着短须，淡淡地道：“对面那些人传来消息，魔女只在此地停留一天，一刻也不会多呆。有魔女出手，管他们安排了多少后手，都不管用。此事就这么定了，只等晚上魔女一到，我们即刻动手。”孙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见自己就是再有千百个理由，这些人也是绝对不肯多听一句的。他出身低微，却更加心高气傲，当下重重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大步出了营帐。
    帐中几人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一个年轻气盛的就冷笑道：“一只狗腿子，还真把自己当东西了？李家的那位站在这里还差不多！”
    这句话声音不小，足够让孙越听得清清楚楚，他脸上青气顿时又重了几分。
    落日城，城主府。
    李佳思凡端坐书房，静默沉思。阵阵喧嚣不断从窗外传来，打破一室寂静。
    城内此刻人流涌动，几近混乱。黑暗国度的大军离此已经不到一百公里，再有一日就会抵达对方数量高达五万，虽然大部分都是炮灰，但如此规模也不是区区一个师能够挡得住的。即使在落日城建城历史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级别的战役。
    大军压境，城内的冒险者和佣兵们得到消息后，许多人当即想要离城逃跑。一旦落日城被攻破，留在城中就是死路一条。然而李佳思凡已经先一步下达命令，直接闭了四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大战在即，当然不能给死亡会议的探子自由通行的机会。李佳思凡的应对不可谓不快，但城内依然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再加上为了增固城防，城内战士四处调动，整座城池一时间躁动不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传言，据说黑暗国度集结如此军力就是为了李佳思凡而来，只要把他交出去，死亡会议就会撤兵。
    这个谣言一起，迅速传遍全城。若在平时，李佳思凡的身份足以让人绝了非分之想。可如今丧尸大军压境，却是迫在眉睫的危机。如果把李佳思凡交出去，就算会面临西境李家的惨烈报复，那也是今日之后的事。可若是不交人，城破时立刻满城尽屠。这就是早死还是晚死的区别。
    谣言如一点燎原之火，转瞬蔓延，到后来已经没有人去深究其内容是否真实，人心越发浮动不安。城内的冒险者、佣兵和落日城战士之间开始有了摩擦，十余起大小冲突接踵发生后，就由争执渐渐演变成了动手。
    书房中，李佳思凡依旧宁定坐着。一墙之隔，就隐约可以听到城中的混乱和喧嚣，但他就似全无所觉，笔直的身躯纹丝不动，微微敛眉，思绪不知游离在何处。他半天才缓缓起身，走到长几边，倒了一杯茶。
    这时响起敲门声，吉国升走了进来，沉声道：“凡少，已经查到了十几个传播那段谣言的人，果然不少与唐家有千丝万缕关系。不过还有数人暂时确定不了是否谣言源头，我已经派人把他们都盯住，您看怎么处理？”他负责的战略节点离落日城最近，前天傍晚才被急召回来，不想一进城就遇到这种局面。
    李佳思凡把天青窑的杯子握在手中暖着，待香气完全溢出后，慢慢将一杯茶饮尽，方淡淡地道：“既然找出来了，那就都杀了吧。”
    吉国升顿时一惊，“凡少，这不妥吧？里面有些人还不能断定是主谋......”
    李佳思凡淡然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是不是主谋并不重要。现在城内人心浮动，不说指望他们的战力，难道交战时还要分神戒备身后？况且若真破了城，那就是十万人陪葬。如此简单道理，你还不明白？”
    吉国升在来落日城之前，在帝国军部呆了已有多年，对这位西境李家的大少爷真实心性十分了解，知道他心中怒意越盛，表面就越是平静。只看李佳思凡现在眉宇间一片淡然，静若止水，就知他已怒到了极处。当下吉国升苦笑躬身，退出门办事去了。
    片刻之后，落日城一处闹市，一个瘦小男子忽然被数名如狼似虎的落日城战士从人群中抓了出来，强行压跪在地。
    那人并不如何惊慌，反而纵声大叫：“你们凭什么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名军官冷笑道：“妖言惑众，就是取死之道。安心上路吧！”
    见军官掏出手枪，那人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拼命挣扎，一边叫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可是唐昊少爷的心腹，你一个区区贱民敢动我，我让你全家死绝！”
    那军官一声冷笑，扣下扳机，大口径子弹顿时将那人半边脑袋轰碎。
    围观人群中，有几人立时悄悄往后退去。如此场景，同时在整座城市十余处发生。城内一时间人人自危，那些街头巷尾的闲人们窃窃私语的劲头顿时熄了大半。
    李佳思凡站在一处瞭望台上，远远看过了行刑一幕，对侍立身后的吉国升吩咐道：“今晚设宴，把城里所有头面人物都叫过来。只要有实力的人全发帖子，身份不重要。”
    吉国升相当擅长安排这种事，滴水不漏。入夜时分，几十人已经聚在城主大厅中，分坐数席。这些人可谓三教九流济济一堂，有世家大族代理人和各类参加血战的战队队长，也有佣兵团首领，甚至还包括两个落日城地下势力的首领。
    这两人说得好听点是首领，事实上就是混混地痞的老大，平时根本没有资格踏进城主府大门。然而他们虽然身份卑微，却如同城市的影子，掌握着不少暗中的渠道和消息，所以吉国升也把他们半请半逼的给带了过来。
    席间数十人身份地位有天壤之别，平时几乎没有可能凑在一起，现在却齐聚一堂，彼此之间自然有些尴尬。
    等人都到齐了，李佳思凡才一身华服，意态悠闲地摇着折扇，缓步入席。
    李佳思凡端起酒，向众人举杯，笑道：“难得各位赏脸，本少就先干为敬！”
    说罢他一饮而尽，众人也纷纷举杯，接下来又连干两杯，三杯酒下肚，席间气氛顿时轻松热烈不少。
    然而有些人眼中微露不屑之色，他们多出身世族，看这李佳思凡分明就是个浮滑纨绔，之前被传得各种英明神武，显然不过是从人拍马吹嘘罢了。
    酒过三巡，菜上了两轮。李佳思凡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向众人施了一礼，微笑道：“本少出自西境李家，大家都是知道的了。这高门大阀，说起来无非就是两点。一呢，就是人多势众，二呢，就是好面子又记仇。本少来落日城一趟不容易，总不好意思直接被灰溜溜地打跑吧？所以这城是非守住不可，也希望在座各位尽心尽力。”
    顿了一顿，李佳思凡脸上笑意更盛，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落日城失守，那破城之日，就是各位的死期。到了那个时候，不管你们拿的是哪家的钱，可都没命去花了。”
    大厅中有一刻静得绣针落地可闻，随即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李佳思凡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如此直白的威胁，等于是彻底撕破面皮，一点余地不留。
    众人都是又惊又怒，当下有人叫了出来：“李佳思凡，你们西境李家的人怎能如此霸道？”
    李佳思凡依然含笑，“我西境李家就是霸道了，这位先生有何意见？其实还可以更霸道一点，您要不要见识一下？”
    那人脸色阵青阵白，额头冷汗刷地就下来了。除了当场诛杀，还能有什么是更加霸道的？
    李佳思凡环视一周，目光所过之外，众人纷纷低头。这些人中就算是几个出自世族的，与李佳思凡相比，身份也是天上地下，无论是真服气还是假低头，只要稍有头脑，就不会在此时做第一个出头之人。
    可是人多了，总有另类。一片压抑的静默中，就有一人小声道：“西境李家行事如此强横霸道，就不怕传出去名声受损吗？”
    李佳思凡折扇收拢掩口，轻笑一声，向那人道：“你收了唐家不少钱，都准备把我和落日城一起卖了，现在却来担心西境李家名声？不觉得奇怪吗？”
    那人脸色顿时一变，勉强道：“凡少说笑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端酒的一名侍女手中突然多了一柄短刀，紧接着寒光闪过，一个人头就高高飞起！这一刀斩得极快，那人身躯仍端坐不倒，鲜血如喷泉般从脖颈中喷出，溅了同席之人一身一脸。
    有一滴鲜血飞得格外远，落在李佳思凡脸颊上，他原本温柔若春水的笑容，刹时夺目如地狱之焰。
    这一场宴会，直到深夜时分方才尽欢而散。当众人离开时，方才得知一个消息，黑暗国度的大军已到城外，正在布置围城。
    至此地步，城内反而人心安定了。黑暗国度的大军没到的时候还有逃跑希望，现在再出城就是死路一条。所有丧尸速度全都不弱，想和他们在荒野上比拼跑路，纯属找死。人族的优势向来在借助机械力量，据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