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晨曦

    落日城内，防务已经布置完毕，各处要紧地段都坚固工事驻扎重兵，与城外死亡会议大军遥相对峙，战况一触即发。
    当吉国升匆匆走进书房时，李佳思凡犹有兴致，正在练字。长长的宣纸从墙上垂挂至地面，他悬肘立书，墨迹淋漓，每一笔都若铿锵刀剑，似将透纸而出。
    “凡少，黑暗大军开始有所动作，最多再过一小时，就要攻城了。”
    李佳思凡哦了一声，放下笔，徐徐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来人，给我披甲！”
    几名侍女应声而入，捧进来一套深灰色的玄银重甲，服侍李佳思凡更衣。片刻之后，李佳思凡已换下大袖古服，一身重甲，显得格外英武，只是他面容俊秀，气质温润，多少有点弱了气势。
    一名侍女奉上锦盒，李佳思凡从中取出一个玄银面具。其上雕刻狰狞鬼面，栩栩如生，显是出自大师之手。
    李佳思凡缓缓将鬼面覆在脸上，遮住了所有表情。在这一刻，他身上所有温雅浮华尽去，恍若饮血无算的上古神兵出鞘而鸣，满室生寒，杀意盈野。
    片刻之后，李佳思凡登临城楼，命人放下座椅，然后端然而坐，居高临下，俯视城外不见边际的围城兵戈。
    随着黑暗种族大军列阵完毕，凄凉苍劲号角声响起，无数炮灰号叫着冲向落日城，拉开了攻城序幕。
    一般而言，黑暗种族初次攻城大多是佯攻，试探守城方防御布置，军力强弱。然而看到敌阵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城楼上观战众人纷纷变色。号称五万之众的大军，哪怕是试探性进攻，也有可能一击而下。
    惟有李佳思凡端坐不动，他的面容全都隐藏在玄银鬼面下，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神情。直到炮灰大潮快要冲到城下，李佳思凡才抬手虚按，他身手的侍从立刻挥臂作势，发出第一个指令。
    落日城的炮台上，四门要塞炮早已调校完毕，数十名身强力壮的炮手严阵以待。收到开火命令，十余名炮手口里喊着号子，用力推动一面巨大转盘。
    炮塔猛然一震，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火光闪耀中，数百公斤的炮弹已经脱膛而出，射向远方，整段城墙都摇晃了一下。
    数声雷鸣同时在落日城上空炸响，城下黑暗大潮中突然燃起四团巨大火球，数十米内所有炮灰战士都被掀飞，就一些夹杂在队列中掠阵的子爵也没能幸免，坚硬的身躯同样被掀上天空！而接近爆炸中心点的黑暗战士，则被炸得连断臂残肢都没能剩下。
    火光过后，原本铺满大地的黑暗潮汐中突然出现四块空白，而且连成一线，几乎将整个黑潮拦腰截断。但是这样的场景只是一瞬即过，黑暗种族的炮灰数量实在太多，后面的黑潮推涌而上，转眼间就将黑白界线淹没。
    然而随即又是四声轰鸣，再度在黑暗大潮中留下四处空白。
    “哦？不错！”李佳思凡都微微动容。
    四门城防要塞炮经过张芊芊之手，威力最终提升何止一倍，就是比之最新型号的小型要塞炮也是毫不逊色。若非落日城动力塔功率有限，这四门巨炮的威力说不定还会更大。
    转眼间三炮射过，炮塔上的炮手们全都动了起来。有三组人不断推动转盘，炮塔中散溢出大量蒸汽，几乎将个塔身淹没。然而炮手们经过严格训练，即使在几乎不能视物的环境下也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数十名炮手合力拉过铰链，将一组三发的炮弹吊起，装入要塞炮打开的基座内。随即要塞炮炮膛关闭，装甲合拢，在机械之力的推动下重归原位，炮口缓缓扬起。
    落日城外，炮灰大军如一道黑潮，已经冲到城下，狠狠撞击在城墙上，顿时溅起高高浪花。
    那些星星点点的浪花实际上是一个个黑暗战士，以人类不具备的敏捷，或是高高跃起，或是被力大的同伴用力抛出，高高飞起，直接扑向城头。其余的炮灰则沿着外壁向上攀爬。
    炮灰来自各死亡会议的小型家族，都有锋利爪牙，普通砖石一插即入，所以城墙对它们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阻碍。然而黑流城城墙最上面的一段全都加装了装甲钢板，那可不是普通利爪插得进去的，于是攀到这里，大部分炮灰战士都找不到着力点，纷纷滑落下去，疯狂漫延向上的黑潮势头顿时一滞。
    而那些跃高扑上城头的炮灰，则被李佳思凡早就布下的重兵分组围杀。
    这时要塞炮终于完成了一轮填装，轰鸣再次炸响，一个个空白再次出现于黑潮中。两厢失利，黑暗大军的汹汹攻势为之一缓。
    黑暗种族的中军内，一名身披华丽战甲的青年面色铁青，怒道：“你们不是对我说，人类的城防就跟纸糊的一样吗？这就是你们嘴里纸糊的城防？别告诉我那些要塞炮都是快报废的货色，即使在上层大陆战场上，人族城市的要塞炮也不过如此！”
    一名伯爵道：“恩斯大人，我们得到的情报上显示，城里四门要塞炮的型号都是一百多年前的过时货，而且至少已经使用了几十年。”
    恩斯冷笑：“你现在还有脸跟我提情报？是你上过大陆战场还是我上过大陆战场？斯呐，你这个废物是在置疑我的判断吗？”
    斯呐脸上闪过怒意，但强行压下，低头道：“不敢。”
    恩斯却丝毫没有压抑脾气的意思，毫不客气地道，“不敢？那你刚才盯着我是什么意思？看来你的族群已经活得太久了！”
    丧尸本性凶残，当下再也压不住火气，低吼道：“恩斯！我们都是都是伯爵，难道真以为我就怕了你？”
    恩斯嘴角露出冷酷讥讽的笑容，目光扫过周围一众上位强者，冷道：“伯爵？就你们这些血脉低贱的东西，爵位有意义吗？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容忍。从现在开始，谁再敢挑衅我的尊严，我就灭了他的族群。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听清楚了吗？”
    在恩斯周围有十余名各种族强者，此刻不少都现出怒色。然而没有人站出来挑战恩斯，因为他们知道，恩斯背后不光有庞大的势力，他本人在上层大陆的战绩也堪称辉煌彪炳。就连斯呐也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恩斯望向斯呐，寒声道：“你和你的族群去攻城吧。如果城破后你还没死，那我就原谅这次冒犯。”
    面对恩斯的恐怖气势，斯呐没有再挑衅或置疑，只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数个伯爵出现在战场上，为首一名伯爵，身披重甲，丝毫不顾已是枪林弹雨的战场，大步冲向李佳思凡所在的城楼。
    他的冲势极为猛恶，几乎是直线奔跑，就连己方军队也不在眼中，沿途挡路的炮灰不是被撞飞，就是被直接踩死。转眼间这名伯爵就冲到了城楼下，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然后重达数吨的战锤狠狠砸在城门上！
    刹那间地动山摇，整个城楼都剧烈晃动了一下。加固过数层装甲钢板的城门上顿时现出一个巨大凹坑，两边的蒸汽导轨全都弹跳起来，眼看再被砸下去，即使厚达两米的装甲城门也抵挡不住。
    这名伯爵出现，顿时让落日城守军出现小小的慌乱。
    李佳思凡终于起身，旁边侍卫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把长剑奉上。李佳思凡接过三尺长剑，缓步向前，银色战甲表面浮起一层濛濛青芒，而手中长空上一溜明灭不定的纹路闪过，金属剑身蓦然褪色，现出非金非玉的本相。
    他只是三步就踏出城楼，出现在一名伯爵上方，随即如流星陨落，狠狠砸在伯爵身上。
    和伯爵坚硬的身躯比起来，李佳思凡弱小得不成比例。然而他这一坠之势却如有万钧之重，双足踏下，那伯爵顿时节肢一软，居然被压得轰然趴地，激起数米高带血的尘土，那是周围来不及走避的黑暗战士遭了池鱼之殃，被伯爵碾成了肉泥。
    李佳思凡高举长剑，一举刺入伯爵重甲之内，直至没柄。无论重甲还是丧尸坚实的本体，在这一击面前如豆腐般软弱，而生命力原本强悍无比的伯爵被贯穿后，居然就此全然没有了动静。
    他从容抽出长枪，血雨喷泉般飚出。李佳思凡缓缓浮空而起，身周三十米内，忽然秋意萧瑟，落叶如雨。那些蜂拥冲来的炮灰战士们身上血光迸现，刹那间被切成无数肉块，散落一地。
    李佳思凡取出一块方巾，将长剑上的血渍擦净，这才不慌不忙地跃回城楼。而他方才立足之处，早已成为一片淋漓死地，就连留下的尸骨都没有多少完整的形状。
    回到城楼，李佳思凡忽然回首，向黑暗大军的深处望了一眼。在那个方向上，正站着恩斯。他此刻脸色铁青，看着自己麾下第一勇士在黑流城下被一个人族一击斩杀，毫无还手之力。
    恩斯与李佳思凡目光一触，狰狞的玄银鬼面竟让他莫名生出畏惧，那种战栗的感觉比面对路德更甚。
    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黑暗种族大军如潮水般退去。第一次进攻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