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如故

094、变劫


    “父亲,您无须顾虑太多。我只要去一趟鹿州,回来便嫁入梁家。”看着淳于崇义阴沉沉的脸,堇南只差向老天爷发誓了。
    这时,巫氏又在一旁劝道:“近来天气干燥,路上好走。从金麟到鹿州,放宽了说来回也只需三四日。若堇南在鹿州逗留两三日,七日便足够了。老爷,仅是七日而已,一眨眼便过去了。梁家都不急,咱们在这儿着什么急呢。”
    堇南听着巫氏的媚言媚语,虽然心里有些犯呕,但想到巫氏是在替自己说话,便也就没说什么了。
    巫氏的劝导很是有效。只瞧淳于崇义蹙成一团的疏眉渐渐地舒展开来,他沉吟半响,总算松口了。
    堇南见父亲答应让自己去鹿州了,神色有些欢喜,她朝父亲行了个礼,破天荒地朝巫氏笑了笑。
    巫氏一如往常保持着一个盈盈的笑意,既无半分漠然也无半分热情,一切都是刚刚好的程度。
    堇南回到芷香院时,院里的小厮们都被阮娘给打发走了。
    当她气喘吁吁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阮娘后,阮娘喜得眼泪都出来了,哽咽道:“好,太好了。我这就去收拾包袱去。”
    阮娘激动不是没有理由的。她生在鹿州,长在鹿州,她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壤。可叶氏出嫁后,她便作为陪嫁丫鬟一齐来到了金麟。
    如今听说要重回故土了,她自然是高兴的穿到古代搞建设。
    ***
    翌日天蒙蒙亮,府中还是一片寂静之时,堇南她们便出发了。
    马车上,阮娘的两颊红扑扑的,就如抹了脂粉似的。马车还没跑出永安街呢 ,她忽地一挪身。紧张兮兮道:“小姐,我总觉得咱们落了什么东西。”
    堇南耷拉着眼皮,连连打着哈欠,有气无力道:“阮娘,那几只包袱你都检查八百遍了,怎可能还会有差错。”
    “哦。”阮娘坐正身子,见堇南困得不行了,便嘟囔了几句,拿了一件长衣给堇南披上。
    “昨儿晚上不好好歇息,现在犯困了吧……”她低声唠叨着。触到袖里的一件硬物时,她想起什么,忙将东西拿出来。
    只瞧那是一只绣着六月荷纹样的锦袋。袋子里装的正是碧玉戒指的碎片。
    阮娘害怕堇南因为戒指碎了而担忧不已,便将小如盐粒的碎片一一捡了起来。
    此时,在不打扰堇南歇息的情况下,她偷偷地将锦袋塞进堇南的衣襟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将身子往后一靠。闭目养神起来了。
    她们启程的时候应该是寅时,马车走得飞,一转眼,太阳便升到头顶,将车厢里照得暖呼呼的。
    大约巳时的时候,堇南挨不住饿。终于从酣梦中醒过来了。
    阮娘笑着道:“肚皮里都在打鼓了。这样,我叫车夫歇一下,咱们吃点干粮再上路。”
    堇南笑眯眯地点点头。由阮娘去打点。
    待马车缓缓地 停下来,她走下马车,双脚有些微微发颤。许是坐久了的关系,她活动了一下身子。举目看看四周,满眼都是青山碧树。她不知道这是走到哪儿了,便走到车夫身边呢问道:“喂。咱们走到哪儿了。可有走出金麟城了?”
    车夫正在帮阮娘搬食盒,听到堇南问话,他手一顿,闷声闷气地回道:“回小姐,还没走出金麟城呢。这儿是碧云山,约莫着再行半个时辰,便可以走出去了。”
    堇南点点头,见阮娘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水和糕点,便走过去大朵颐起来。
    “慢点,慢点。”阮娘替她捋着背,连声道。
    “你一路辛苦了,必定也饿了吧,过来吃一点。”阮娘看向车夫,招呼道。
    车夫似乎在戒备什么,声音冷冷地道:“不必了,这不合规矩。”
    阮娘笑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出了府,便不用再计较劳什子规矩。你过来吃点,补足了力气,咱们也能点到鹿州不是。”
    盛情难却,车夫压低了斗笠,拿了一块饼开始狼吞虎咽。
    堇南的手里捻着半块栗子糕 ,她本吃得津津有味,目光落在车夫身上时,她突然愣了一愣。
    “怎么了?”阮娘看出了她的异样。
    还未等堇南答话,只觉一阵风呼啸而来,车夫猝防不及,头上的斗笠突然被风吹跑了。
    车夫丢下饼,不顾一切地去抓飞走的斗笠。
    好不容易将斗笠拿回重新戴在头上,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发现阮娘和堇南正在盯着自己看,他微微一愣,肥厚的双唇动了一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穿越之春暖花开全文阅读。
    堇南抢在阮娘前头,皱眉问道:“你是府上新来的?”
    她敢保证,她从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
    车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成的声响。
    “嗯。我昨儿个才到府上。”
    堇南心里的疑云退去一些,却还是忍不住朝车夫打量。
    “小姐,上马车吧。晚了,可就不好赶路了。”车夫的嘴唇很是别扭的扬了起来。
    “走吧。”阮娘扶住堇南的肩,轻柔地将她推上了马车。
    她们刚在车上坐定,就听车夫粗声粗气地道:“前面是虎崖,路途险峻,二位坐好了!”
    感觉马车动了起来,堇南压着心口,有些六神无主道:“阮娘,不知怎地,我的心跳得厉害。”
    阮娘牵过她的手,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实际上,阮娘心里也是忐忑不已呢。
    今儿的一切,好像都有些蹊跷。
    堇南压着胸口,突然触到什么,她从衣襟里取出了一只锦袋。
    “这是?”
    阮娘淡淡笑着,等着她自己将锦袋解开来。
    如阮娘意料的一样,堇南看到锦袋里的东西时,两只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儿。
    “多谢阮——”
    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发出的巨大声响将她的 声音淹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
    堇南掀开轿帘。朝车夫问道。
    “被石墩挡了一下,没事儿!”车夫回道。
    堇南坐回身子,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一点,她神色一惊,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现在是在荒山野岭,哪儿来的石墩?
    她连忙再次掀开轿帘,目光朝马车前方移去时,她整个人几乎凝在了原处。
    “阮娘,遭了!”
    只是一瞬间,驾车的车夫便消失了。此时,马车上只有她和阮娘两个人。
    这是为何?车夫为何要说话,为何要逃走?还未等她想清楚。一个新的发现让她浑身冷至骨髓里。
    前方——正是车夫说所的虎崖吧。
    此时马车正朝虎崖边沿飞驰而去——
    狂风在车顶呼啸,呜呜呜——声音就如鬼泣。
    堇南慌了。
    当她被马车牵引着往悬崖那方行去时,她满心慌乱,额头上沁出了许多亮晶晶的汗珠。
    阮娘的脸一阵煞白。显然,阮娘也发现了此时她们面临的危险处境了。
    “跑……”阮娘的牙齿上下打颤。说出的话却坚定不已。
    “跑巫道成仙!”
    堇南感觉到阮娘的手抓了自己的胳膊,那双长着温柔的茧的手,此时就像一双铁爪,死死地将她钳住,再狠狠一推——
    阮娘拼劲全身的力气,在马车就要坠入悬崖的前一刻。将堇南推出了马车。
    “阮娘——”
    堇南的身子抛到半空中,再重重地砸在悬崖边的碎石堆上。
    她看着那辆四角挂着铜铃的马车就如一粒石子,飞地坠入了悬崖下。
    那样安静的陨落。让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是真的。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眼里干枯一片,她已经骇得流不出一滴泪来了。
    “阮娘……”她气若游丝地喃喃着,只觉得右颊上温热一片,她的余光看到了滴落在碎石上的点点血迹。
    好疼……剧烈的痛感从全身传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再一次。她重重地砸在了棱角锋利的碎石上。
    闭上眼,就如逃脱了一个噩梦。
    ***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将自己背了起来。
    那人的步伐沉稳又缓慢,她伏在他的背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了。
    是林肆风吗?稍微有一点意识的时候,她蓦然想到了那个身穿白衣,脸上有着淡然笑容的少年。
    林肆风。
    多么希望是你啊。
    意识飘飘忽忽,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紧紧地勒着背着她的人的脖颈,她害怕他跑了。
    耳里模糊传入一个人的声音。
    “少爷,让小的来替您吧。”
    身边还有人么?她迷迷糊糊地想。
    ***待堇南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披散着头发,一脸憔悴的从床榻上挣扎地坐起来。
    环顾四周,她揉了揉脑袋,她猜不出这里是哪里。
    幽暗的玉阶,幽暗的铜柱,幽暗的纱幔,偌大的室内,除了她以外再无他人。
    这是哪儿?她不由自主地蜷起双膝,抱起双臂,将下颌搭在膝盖上。
    她想到那辆坠入悬崖的马车,泪水连成串从脸颊滑落下来。
    阮娘……阮娘……阮娘……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无法唤起这两个字后,她的胸口一阵发闷,悲哀犹如潮水,朝她汹涌席卷过来。
    正当她沉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时,一种木头撞击地面奇怪的声音在室内响了起来。
    她蓦然抬起头。
    当她看到挑开纱幔缓缓走来的人时,泪水全都凝在腮边,神情顿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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