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影移

他点点头，我便挣脱了他去下面。他一头歪倒在头发上，没多久就传来鼾声。他真累了，从前睡觉没打过这么响的呼噜。我不觉惭愧起来，是我把他逼得太紧。这样一想怜惜之情大生，倒再不把那事放在心上。
等他吃完面躺到床上时，我抓着他的手枕在我脑后，手指在他胸上划着，慢慢地说：“两口子在一起还是要好好过日子，虽然有些事我很生气，但日子还得过下去，以前的事大家就揭过不提了。”
他翻过身深深地看着我，好像想看透些什么，慢慢地眼里有了感动，然后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温柔地说：“等忙过这件事我们就去结婚。”我从没见他这么温柔过，受了感染般眼睛里氤氲起一层湿气。我们就这样彼此注视着，然后温柔地亲吻。他动作很轻很轻，好像生怕弄痛我，我一句话也不敢说，怕破坏这漪旎的氛围。
第二天醒来时他已不在身边，必定是忙他所说的事去了。
我把他换下的衣服手洗了。看了几十页书就看不下去了，天气闷热得很，我们家空调，电视，洗衣机还没买，八月的天气，陪着我的只有租房时买的风扇，那风扇吹来的缕缕热气让我窒息，我把窗户全打开，汗还是水珠子般成串往下滴。这么热的天不知他去了哪里，看样子他也不打算跟我说什么，我只能以静待动。
我倒不担心结婚什么的，我只怕他瞒着我做一件什么大事。从前他总告诉我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现在他全不说，刻意隐瞒似的。我当然不担心他跟蓝子怡的关系，那天他跟蓝天翔的对决已表明一切。
想破头也想不出所以然，心里烦透了，便换了鞋出去逛街。
3
一连几天都这样，我醒来时他已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逛街也慢慢成了一种习惯。
这天，我换了衣服正准备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对方约我在咖啡物语二楼雅间见面，有要事相商。那人声音有点耳熟，但他没通报姓名，既是公众场所，倒也不怕。我决定去见见这个神秘人物。
我依约来到指定的雅间，门推开时我异常吃惊，房间摆设非常雅致，蓝天翔仰头闭目靠在椅上，见我进来，他坐直身子，打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服务小姐给我们倒了一杯奶茶后就低头退了出去。桌子中间放着几碟小点心，我瞪着那些点心，不知该说什么。
蓝天翔一时没有开口，他用手敲着桌子，声音很轻，却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我的心“呯呯呯”地跳着，低头小口小口抿着热奶茶，奶茶很浓，微微有点苦涩。
沉默……
“丁老师……”他终于开了口。
有一瞬间的尴尬，没想到他会这样称呼我，但我只能静待，对他此行的目的充满疑惑。
“丁老师跟我的一个故人很像！”蓝天翔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呃？”错愕，然后勉强挤出点笑容，“我想蓝厅长不会是找我聊天吧。”
“你工作找好了吗？”蓝天翔又问。
“嗯。”
“在哪个学校？”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一个慈祥的父亲。
“新源中学。”我紧绷的肌肉有所松懈。
“一所很好的学校啊！你们在这城市没什么关系吧？”我摇了摇头，他接着说，“靠自己的实力进那所学校很不简单呀！”
我“呃”了一声，不明所以。
“你知道，我是教育厅副厅长。”他抬出自己的官职，这些我当然知道，他笑眯眯地说，“我可以让你有更好的发展，也可以让你在这个城市立不住脚。”
“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松懈下来的肌肉再一次绷紧，脸上有一丝愤怒，他想干什么，威胁我吗？
他叹道：“子怡自医院回来后不吃不喝不闹，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着心痛啊。”
“为了您宝贝女儿，”我终于明白过来，愤怒地说，“你敢滥用职权！”
“我女儿都为了你们自杀了，你说我敢不敢？”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奶茶。
“您要我怎么做？”我沉声问。
“很简单。”他又慢悠悠地喝一口奶茶，举止优雅，漫不经心。这样的虎豹豺狼，我怎么竟觉得他像个慈祥的父亲呢，“你可以跟你男朋友商量怎么做？你知道，以我现在的地位，我可以让你干得很好，也可以叫你滚蛋。”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变得森冷起来。
“这是威胁吗？”冷慢慢地浸上心来，我的身体僵硬而笔直。
“就当是吧。”
我冷笑起来：“你以为我走了宁小君就会娶您女儿？你做梦吧你！”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但你我可以管得着。”他那么慢条斯理地转着陶瓷杯子，细细地看那上面旋着的蓝色缕空瓷花。
我竭力控制住发抖的躯干，咬牙切齿道：“很好。那我可以告诉你，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他抬起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蓝天翔一生也没服过输。”他顿了顿，眼睛又移向那蓝色缕空瓷花，“我生了一双儿女，儿子在他三岁时摔成智障，现在虽还活着，等于废人一个。我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几天前却为情自杀，虽然抢救及时，至今却痴痴地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蓝天翔不会放过与之相关的任何人。”
“很好，我终于知道蓝子怡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有一个把她捧在手心里有权有势的爸爸，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失败过。就算是男人，她想要的也要千方百计弄到。”我不怒反笑，点头说道，声音却是森森地寒，“你以为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你在帮她？哈哈，告诉你，你在害她，正是有了你这样的父母，才有了今天的蓝子怡。”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遇险
1
我走出茶餐厅时，本来是极亮的太阳，照得大地咝咝喘气随时要裂开似的，那些本是青翠的叶子蔫儿吧唧地失了昔日的色彩，像是没了生命般耷拉着脑袋皱缩着。
这时，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天瞬间阴沉下来，豆粒大的雨点噼哩啪啦往下掉，竟毫无征兆地下起了一阵暴雨。大地一片昏暗，那些皱缩的叶子迅速地伸展开来，贪婪地吮吸着上天及时降下的甘霖。
已经差不多一月没下雨了吧。
这场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短短的几分钟，云消雾霁，太阳出来了。虽然只短短的几分钟，天地间的热气却消尽了，一派的清新自然，原本皱缩的叶子恢复了它的苍翠，湿漉漉地伸展着，生机盎然。
原本极郁闷的心情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变得舒畅起来，虽然蓝天翔令人恶心的话依然在耳边回荡。这时接了一个令人兴奋的电话，新源中学通知我参加后天的新教师培训。我想蓝天翔想通过他的力量干涉一个学校虽然不是不可能，毕竟还是有些难度的吧。
我打电话给宁小君，他显得有些疲惫地问：“你在哪里？”我说与一个熟人喝茶。他“哦”了一声，深深地叹一口气，我问：“出什么事了吗？”他没有回答，沉默了十几秒的样子，他没头没脑地突然问：“兰兰，你说我怎么办？”我急道：“出什么事了？”他只简短地回答说“没有”就挂了电话。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然后我看到蓝天翔猫腰进了一辆车，车子慢慢驶出茶餐厅前面的广场。
我冷冷地笑了。
想起宁小君的沉默和叹气，我没有心情逛街，回到家时还不算太晚，正是吃中饭时期，很意外地宁小君居然坐在沙发上，嘴里叨着一支烟，整个房间烟雾缭绕。我咳了几声，他见我进来，忙掐熄了烟。
“怎么抽起烟来了？”我一边换鞋一边问。
“咳，平时偶尔也抽来着。”
“我怎么不知道。”
“在应酬时抽一两支，知道你不喜欢烟味，抽得少。”他说。
我坐到他身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在查一个人，查不出来。”他这么简短地回答。
“查谁？蓝天翔？”我随口这么一问。
他像受了惊吓似的身体一跳：“没有，公司的事，你别操心了。”
“你知道今天谁找我喝茶吗？”
“谁？”
“蓝天翔！你想不到吧。”我仰躺在沙发上，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找你做什么？”他的神情紧张起来。
我把上午的事跟他说了，他坐直了身子，冷笑起来：“这是他一向的作风！”
“怎么？你跟他以前有过接触？”我问。
“没有，听说而已。”这段时间他变得不爱说话，总是阴沉着脸，脸上黑黑的没有表情，也瘦了一圈，脸颊骨露了出来。
我不无担忧地看着他。
他站起身来：“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去做饭吧。”
“好呢，我打下手。”我高兴地扬声说。
2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了床，宁小君还没有出去，他陪我吃了早餐。
“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说我要去买新衣服，培训之后就要上班了，在学生面前我得穿得像个老师。
他说：“我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
我们一起下了楼。他搭车去上班，我搭车去了广场。
这是一个大型购物广场，我到的时候还很早，广场上疏疏地走着几个人。之前一直在这里逛街，不过那时主要是散心没想到买衣服，这次再到这里已是轻车熟路，哪里卖什么衣服什么包我都记得，这倒节省了不少时间。
尽管如此，等我出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广场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踏着轻快的脚步。天气很热，但女人们从来不会因为天气的原因而影响购物的心情，就比如今天，因为买了几身喜欢的衣服，我的心情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