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影移

第37章


“你们看,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她居然勾引我的丈夫,还明目张胆的在这样显眼的地方晃荡。”
我站在店的入口,店里所有目光“刷刷”全部射向我。
宁小君铁青着脸,一把推开蓝子怡:“你干什么,她已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这无疑证实了蓝子怡的说法。
我看到那些目光带着愤怒,带着嘲弄,带着讥讽和冷漠,我被所有人定义为坏女人,不要脸,抢别人丈夫的小三。
我无地自容地站在那里,像是脱光了衣服当街裸游。
蓝子怡抓起我拍在桌上的那杯饮料,兜头兜脸地朝我泼过来:“你们看哪,就是这个女人,不要脸,居然还怀了野种。”
我无法想像我当时的狼狈,我站在那里,羞愧、恼怒、愤恨,一齐涌了上来。
我听到别人的拍掌叫好声。
所有人都噼哩啪啦在打我耳光。
我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的羞辱。
我不知道宁小君在干什么。只有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领略别人嘲笑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者拍拍我的肩说:“走了,唉,年纪轻轻的,什么事不好做,偏要做这种事,真是造孽啊。”
3
我整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孩子要不得。
我走进医院,挂号之后很快就轮到了我,医生说:“已经四个多月,很伤身体的。”
我说:“我不怕。”我整个神经已经麻木。
她开出一系列的单给我。我木呆呆地交了钱,手里拿着一叠发票,一路检查过去。
医生拿着一堆检查单说没什么问题,要我去办住院手续。
我依言办了住院手续。
一个很年轻看起来像大学刚毕业的护士给我打了一针,说:“这是缩宫针,有些打一针就有效,有些明天要再打一针,你躺在床上休息,肚子痛的话就跟我们说。”
我躺在床上,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我突然清醒过来,我这是在做什么呀,这可是我的孩子!
我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那个打针的护士迎面碰上我,她问:“你去哪里?”
我没回答,绕过她继续往外走,她跟在我后面说:“你快躺回床上去,这样很危险的,你要做什么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忙。”
我说:“我要回去,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她急了,追过来想拉住我的手,我避开了,加快了脚步,她急得大叫:“快来人,抓住她,她已经打了缩宫针了,会出人命的。”
她跟在我后面,我听到后面吵闹起来,我想电梯不能走,我闪身进了步梯,我听到那个小护士急得要哭起来,她追在后面带着哭音说:“姐姐,你停下来,你就算要这个孩子,你也得躺在床上等等看,还得做一系列的检查,万一……你这样会出人命的。”
我跑起来。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就这样跟我分离。
我一直不愿承认,其实我还是有路可走的,只要我放下一切回到父亲身边,虽然他没有钱,但只要我回去,他一定会张开他宽广的胸怀迎接我。老家的人笑我又怎么样?难道为了孩子我连一点点尊严都不能舍弃?
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坚强些,度过这个难关,妈妈将给你全世界最伟大的母爱,即使用生命我也要护着你,保你周全。我在心里祈祷。
护士的吵闹声已经被我远远地抛在身后,那个小护士也没再追下来。我终于走出了医院大门。
我以为只要我走出医院大门我的孩子就算是保住了。我根本没想过小小的一支缩宫针有多大的威力,加之我一阵猛跑,它在我的血液里运行得更快了,它的效力和作用发挥得更快更好了。那时天已经微黑。
我回到学校宿舍,开始写辞职信,写完辞职信后我就收拾东西,我准备第二天早上回老家。
我的手机在床上“叮呤呤”地响了一阵又一阵,我知道一定是宁小君打过来的,我不想接他的电话。
我的肚子这时不争气地痛起来,我忙躺到床上,才刚到床上就不痛了,前后也就持续了几秒钟。那时我没生过孩子,我不知道这就是阵痛,我还以为躺在床上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只要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不动,孩子就一定能保下来。
我连手脚都不敢挪动一下。我听到手机“呤呤”的响声,响了几通之后,终于没电自动关机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尘埃落定
1
说实在话,我不愿意写这一章,这是我人生中最惨痛的经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开始是半个小时痛一阵,持续的时间很短,我吓得踡缩在床角。慢慢地十五分钟一阵,持续的时间加长了,比先前也更痛了一些,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开始躺在床上痛哭。
我模糊地听到敲门声,一阵急似一阵,然后是叫我名字的声音,那时我已痛得在床上爬不起来。那声音擂鼓一般,震得床板都发出“嗡嗡”的声音,我挣扎着爬下床,扶着墙壁,浑身发抖,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慌,很希望有个人能陪着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打开门,看到的是宁小君急得发白的脸。
他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开门?”
我说:“你可以轻松了,你的孩子没了。”然后我就看到一团亮光在我眼前飘来飘去,我追寻着它,走进一个晶莹透亮的世界,周围全是闪闪发光的墙壁,放射出白色的光芒,银装素裹。
我在里面走啊走啊,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我沿原路退回去,又回到了那个玻璃球似的世界,我说:“这是哪里?我要出去。”
我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发着白光的路,充满诱惑的力量,每走一步都有飘然若仙的感觉。我如行走在云端雾里,脚底下软绵绵轻飘飘的舒服,苏轼说的“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感觉就是这样吧。我徜徉其中,一点也不想出来。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身体并不在这里,唯有思维意识还在飘啊荡啊,我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我死了吗?我要死了吗?哦,不,我不能死,我的孩子还在肚子里没有长大,我要回去,我不能死,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我一起死在这里。
我的灵魂不安起来,在玻璃球似的世界里乱冲乱撞,“我要回去!”我喊。
“我要回去!”我高声喊。
我左冲右突,拼命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从那个混沌的闪着白光的世界里冲了出来。睁开眼,宁小君趴在床头。我伸出手来,盖在我身上的是柔软的白色被子。这不是宿舍,这是哪里?
我环顾四周,房子里白晃晃一片,仿佛还是那个混沌的梦中世界,连枕头和被套都是白的,床边是一个亮锃锃的不锈钢桌子,桌上放着热水瓶。
宁小君抬起头来,眼里布满了纵横交叉的血丝。
“这里哪里?”我疑惑地问。
“你醒了?”他红着眼,脸上是悲喜交加的表情。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医院,虽然是一间单人病房,但医院里散发的药水味隔得老远也能清楚地闻到。我用手摸摸肚子,那里原是硬梆梆的,现在却软软的。
“我的孩子?”我惊叫着坐起来。
“孩子没了。”他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丁兰,兰兰,我们的孩子没了。”
我任凭他抱着我,像木偶一般凭他摇来晃去。他的伤心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大男人就那样抱着我哭起来,边哭边诉:“兰兰,你不知道,我们的孩子已经成形了,是个男孩,差不多有这么长了,”他用手比划着,呜呜噜噜地说,“这么长了,我把他放在我手上,他的手握成拳形,腿踡曲在肚子前,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我的泪流了下来。
“他浑身青紫,兰兰,是我谋杀了他,是我!”他用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我不该报什么仇,我为什么要报仇,我有这么好的老婆,这么好的孩子,我为什么还要心心念念地想着仇恨,老天已经赐于了我最好的东西,我却不知道珍惜,兰兰,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他抓着我的手,让我用手扼住他的脖子,我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吼:“滚,滚!”
他把我的手掰下来,说:“兰兰,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原谅我,你要打要杀,任凭你便,别赶我走,让我照顾你,好吗?求你求你!”
他说得那样诚恳哀婉,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心中万浪奔腾呼啸,我握着拳头,咬住嘴唇,控制得浑身发抖,我知道这是我一生的罪孽,我将永远在心里祭奠我的孩子。
他轻轻地拥住我:“哭吧,兰兰,哭出来就会好点。”
我靠在他宽阔的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如果哭能哭回我的孩子,我愿意一辈子以泪洗面。
他说:“我已经给你请了假,说你生病了。”
我点头。于我来说,我已经一无所有,唯有那份工作。我想起之前说过的话,我说我是狗尾巴草,只要一点微雨就可以蓬勃青翠,我错了,我脆弱得就像是风化了的棉絮,只要轻轻一碰就碎了,被风吹得无影无踪。我从心里渺视自己。
我又想起母亲来,她当时的处境未必比我好,父母死了,弟弟不见了,恋人已是他人之夫,她未尝不害怕遭受白眼冷语,不害怕我出生后被继父虐待被村人瞧不起,但她依旧勇敢地生下了我。跟母亲比起来,我只能算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卑劣小人。
我甚至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因为他会防碍我的前途,给我人生无数障碍,我不但自私而且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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