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影移

第40章


地面时高时低不很平坦,我们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洞不宽,仅容两人贴身往前走,走到狭窄处,只能一人侧着身子过,这时他会走在前面,然后小心地把我拉过去,我走的那个胆颤心惊啊,好在光线越来越亮,喧哗声也越来越大,不时传来几声尖叫,我越加疑惑起来,不知前面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好了,只要爬过这里,就到正地儿了。”黄彪突然说。
我看清了,光线正是从面前的塑像缝里透过来的,从背后看,这塑像倒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耳朵比常人尖了点,皮肤幽黑罢了。
我说:“怎么不打大门进,走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
“走大门要买票,身上钱不够了,再说,走正门哪有这样刺激。”他淡淡地说,他越是装得淡定,我越是肯定他有极大的阴谋,因为男人宁肯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愿承认兜里没钱。
我越来越好奇了。
他从塑像上爬过去,那里有个极小的洞,刚好够一个人过。我也不顾形象踩着壁上突出的石子扳着那像的肩膀过去了,只是过去时他接了我一把。我下去时是背对那尊塑像的,他却突然反转我的身子,我看到什么了呢?
那样猝不及防,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我一辈子也难以忘记。我千想万想,绝没想到竟会是这个------我看到了一张鬼脸,黝黑的面庞上一条尺把长的舌子吐出来,直往我面前伸,铜铃大的眼睛突在眼眶外闪着幽幽的绿光。
你没有从黑暗中一出来就看到一张鬼脸的经历,如果有,你一定和我一样,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不会了。我惊恐地看着那张狰狞恐怖的脸,过了一会才想到逃跑。一转身一回头,撞进黄彪的胸膛,抬头一看,他正意态闲闲地对着我笑呢。
我“啊”一声见了鬼似的再次转身,对上的正是那张吐舌凸眼的鬼脸,那对绿幽幽的眼睛分明一轮,我又“啊”的一声回过身去,黄彪还是刚才的表情。
我再次转身,大着胆子定睛一看,还是那张狰狞恐怖的脸,看得久了,也就没有初见时的惊心动魄。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我的第一反应是气得眼泪横飞,我回转身对着黄彪一顿拳头,哭道:“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你吓死我了!”
黄彪捉住我的手得意忘形:“这招用来追女孩子还是那么奏效。”
我甩开他的手说:“我可不是你追的女孩。”说完就往前走,“我终于明白你怎么不从正门进了。”
他紧随其后“嘿嘿”直笑:“正门上写着箩大的‘鬼宫’,你一看还能有这种惊心的效果。”
“你怎么知道从那里可以进到这地方来?”话才刚说完,横刺里一个鬼跳出挡在我面前,虽然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但它突然跳出加上它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样子还是吓得我尖叫起来。我绕开它走过去,它也就自动进到壁影里去了。
黄彪说:“天啦,你太彪悍了。”
我得意地说:“这些东西跟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你不怕鬼?”
“怕!怎么会不怕?”
“那你……”
“世上本没有鬼好不好?”
“没有鬼你怕什么?”他反问。
“心里有鬼不行吗?”我没好气地说,因为不时有小鬼跳出来,口里虽然说不怕,但总被突如其来的小鬼吓得心惊胆颤,尖叫连连。有时碰到是进来游玩的人,彼此意想不到碰到一起,也会吓得跳起来。这样的镜头里双方多数会惊跳后互相不好意思地打个招呼,倒也好玩。
也不知这鬼宫有多大,我在前面走,不时有岔路,光线时明时暗,还有小鬼捣乱,弄得整个路程惊险连连。黄彪则一直跟在我身后,我突然回转身来,倒把他吓了一跳。我问:“你怎么不怕?”
他“咳”了一声:“小时候玩腻了,我知道每一条分岔道上的机关。”
“那条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问的是刚才进来的那个洞穴。
“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大家很喜欢寻幽探奇,有一次就探到了这个洞穴,当时七八个同学打着一个手电筒你推我挤地进到里面,原来那个小鬼身上只一个很小的小洞,现在这个洞还是我们掏挖出来的呢,后来我们就常常到这里玩。”
“从那时起就用这方法追女朋友?”我笑问。
“没有。”他马上回答,“读高中时才用,我发誓。”他举起手来。
我打下他的手说:“我才没兴趣你什么时候用呢,也不过随口一问。”
他有点失落地说:“哎,还以为你关心呢。”
我说:“说实话,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真不错。”
“做情人不行吗?”他腆着脸问。
我说:“说得远了啊。”
“开玩笑还不行吗?”他立马转口。
实在很喜欢他说话做事的反应速度,一点都不令人失望。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四十二签
1
那一晚我玩到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床,意外地发现睡眠质量好得过了头,而且那是自出事后唯一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没胡思乱想的。
打开窗帘,外面竟然飘起了白雪,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悠扬地飘落下来。我想起小时候看鬼故事的情景。我其实是很胆小的人,第一次看《老屋有尸》吓得三天三夜没合眼,老觉得那些鬼在楼上地上飘来荡去,上个厕所,它们也会从粪坑里冒出头来。
我吓坏了,但我就不信邪,在终于可以睡着之后的第二天,我又把《老屋有尸》重温一遍。我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极限,终于到了看恐怖片不再吓得睡不着觉的程度。
母亲说我太犟了,像牛一样,倒也不错。可就算是牛,也有它承受不住的时候。想到这里我就打住了思维,我现在很害怕思维的转动,人要是不会思考多好啊。
穿上厚厚的棉衣,在雪地里散步,我本来打算数一数从宿舍绕教学楼外围一圈有多少步,但我数来数去总是被突如其来的伤心打断,打断了就重新再数,但我终未数出步数来。也许数字实在太大,难以坚持下来,也许是我思虑太重。
总而言之,我花了三天时间也没能数出步数来。这样就到了大年三十。
学校的日子是寂寞的,学校放假后的日子是孤苦的。因为过年,所有人都回去了,只有学校门口的两个保安偶尔会同我打一声招呼,他们通常会以惊奇地目光研究我。
不仅仅人需要滋润,花草树木亦是如此。我亲见学校某处的树木,放假前还是青翠欲滴,随着学生的离开,学校变得寂静无声,那处的树木逐渐变得萎靡,然后泛出一层层黄色,最后竟是枯黄败死的模样了。
我惊诧于树木的敏感,它们一定是有灵性的,没有了昔日的喧哗之后,它们也失去了生命的动力。
每天的时光是那么漫长啊,那由滴答滴答组成的二十四小时永远也流不尽似的。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想起儿时过年的情景。不管怎么想,都有他的身影,他原是已经刻进我骨里肉里的,不能不想起。又回忆起去年过年的情景,大年三十的晚上,正是我们恩爱缠绵的时候,想到此处,连呼吸都带着痛感。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躲在洞里的蚂蚁、土里的蚯蚓,别人都兴高采烈享受人生的时候,我却龟缩在洞穴里藏头缩尾不敢出去。
正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无尽的鞭炮声中竟然夹杂着敲门声,我侧耳细听,没错,是在敲我宿舍的门,我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去开门的,没人知道无声无息的生活之后这几声敲门对我的意义,我像是又活回了人间。
打开门一看,“黄彪,是你,竟然是你。”我跳起来,恨不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两手不空,提着不少的塑料饭盒。
“拿了什么?快打开来看看。”我兴奋地嚷。
他把它们放在我的小饭桌上,我一一打开来看。
“天啦,你从哪里搜刮出这么多的吃食?”看着满桌的饭菜,我竟然食指大动。
他笑着看我:“是不是很有食欲?快吃吃看!”他的话充满了诱惑力,让我毫无抵抗能力。在一一遍尝之后我才想起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说:“你忘了我是学校的名誉副校长了?”
“哦,名誉副校长。”我边吃边点头,“对哦,你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哦,”我恍然大悟,“校长大人,要不要吃点?”
他摇头:“我已经吃饱了,这是专门给你打包的。”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吃食?”我问。
“家里的。”他泰然回答。
“什么?”我差点把吃的东西吓得吐出来,“你说你打包的这些东西都是家里的?”
“是啊。”他一本正经地点头。
“完了,完了。”我抚着额头说,“明天你老妈还不得报警,说家里遭了劫匪了。”
他被我说得笑起来。
“说实在的,你妈的手艺不错,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那一晚因了黄彪的出现,我感觉自己又活成了人,生命也不像蛇虫鼠蚁一般默默无闻了,至少有人惦记着。
2
寒假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总算过去了。
开学后我申请做了班主任,我其实就是要忙起来,忙起来之后很多东西自然会遗忘。
黄彪在学校出现的次数多起来了,挂职的名誉副校长,他不来的话什么事也没有,他要来的话学校的法律宣传事还真不少。
我跟黄茵茵老师还是一个级,只是不在一个办公室,她还是我的师傅。有一次,听课之后她问我:“是不是跟黄彪好了?”
我笑说:“哪里,我们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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