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影移

门外之人等得不耐烦了，又“咚咚咚”敲起了门，我打开门，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来了？”
黄彪闪身进来，轻轻关了门，仍是小心翼翼地看我脸色。
“你哭过了？”
心里一震，脸上只淡淡的，说：“没有啊。”
他一把抓住我，我痛得叫起来，他捋起我的袖子，倒吸了口冷气：“这是我昨晚弄的？”
我甩开他的手，径直往里走，他随我在床上坐了，我只侧着个身子不理他，他讷讷地说：“对不起，我……”饶他平时能说会道，这会儿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过了好久他总算挤出一句话：“我不知道我喝了酒会这样，我以后再不喝酒了。”说完把我搂在怀里，我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开来，他却搂得更紧，我这时只觉得伤心。
他吻着我说：“对不起，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你就原谅我吧，别再哭了。”
他温言软语地求我，我就是再气，那气也慢慢地安抚下去了。我靠在他胸膛上，抽咽着说：“你说的，不再去喝酒，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他见我说话，高兴起来：“我说的，绝不会有下次，再有下次，你也掐我咬我，好不好？”
他说得那样孩子气，我倒被逗笑了，说：“你保证。”他点头说：“我保证。”我说：“你写保证书。”他为难地说：“老婆，我又不是你学生，你就饶了我吧。”
我说：“不行，一定得写。”
他说：“我不会写字，你饶了我吧。”
我从他怀里跳出来，抓起书桌边插着的鸡毛掸子说：“你现在就写。”说完把纸和笔递到他手里。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接，我朝他手背上狠狠抽了一下，他吃痛，只得接过来，说：“老婆，怎么写？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说我写。”
我说：“一点诚意也没有。”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写，要不，你给我列个提纲，我从小作文成绩差，你好呆提示一下。”
我恶狠狠地说：“那你写忏悔书吧，写够一千字，先写昨天的情况，再写你的认识，最后写如果再犯该如何处置。”
他拿着笔，只是不动手，我一见又气了，在他脚上打了几下，他跳来跳去地躲藏，但宿舍统共只那么大，哪里躲得过，每一下都实实打在他腿上，直打得他呼痛喊娘。
想起昨夜的情景，我心硬得像铁，手下毫不留情。
他喃喃地说：“你仗着我爱你，你下这样的狠手。”声音虽轻，但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进了我耳朵。我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倒老实起来，果然趴在桌上认真写，不时问我字的写法，我丢给他一本字典，他像小学生一样边翻字典边写，时而扬头想一下。
我站在他后面，他真的从昨夜之事写起，写到再犯的惩罚思忖半天不知怎么写下去，我便一条一条说出来，他也不分辩，只老老实实写下来。
他写完了我便把那纸折起来，说：“这个我压箱底了，要是再有下次，我就把这个拿出来。”
他哭丧着脸，说：“这下你不气了吧。”
看他那么老实可欺地一字一字写过去，那气早就消了，倒有点于心不忍起来，怎么说他也是喝醉了酒。
2
这天，黄彪自是加倍小心，锐意讨好。晚上，他竭力邀我去参加他同事的一个生日聚会，理由是你要不去那么多人划拳劝酒，只怕抵赖不过。
我只得去了。黄彪果然不喝酒，有人来劝，他揽着我说：“正在封山造林呢。”倒把我闹了个大红脸，同事们哄笑着不再劝他饮酒。
饭后，因他同事离一个小学很近，跟学校领导关系又甚好，便要了学校礼堂给大家跳舞，于是大家嘻嘻哈哈踩着月色往学校走去。
月亮不是很明，天气还寒冷，那月色便给人清冷的感觉。
一个人从后面赶上来，唤道：“丁老师，黄大队。”倒是很平常的招呼，我抬头望去，他已经走到我身侧，正是那天负责询问的谭警官，心里顿时突突跳起来，还好他只看了我一眼，点头打个招呼便走到黄彪身侧说：“据说你后来去了。”黄彪淡淡地说：“去过一次。”“跟你说了什么？”
黄彪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他说：“也没说什么。”谭警官就笑，恍忽中，我觉得他又看了我一眼，说：“这个人倒有点来头。”黄彪说：“我抓人从来不看他的家世背景。”“那倒是。”过了一会儿，那人又说：“过段时间就要开庭审理了。”
黄彪低头走路，没有说话。
谭警官便又与别的同事攀谈起来。
我突然觉得身上发冷，便对黄彪说：“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黄彪说：“我送你吧。”便跟主人告辞，回来的路上，我问：“他说的是那个吸毒的女人吗？”黄彪“嗯”了一声，我说：“怎么还要开庭审理？”黄彪专注地看着前方，下坡后要转一个弯，他握方向盘的手一转，车便往左开去，惯性让我往左一晃，差点撞到他身上，只听他说：“唔，可能牵涉到其他案件吧。”
我便不再问。
3
那天下班回来迟了，偏偏黄彪还没回来，我便淘了米煮饭，因着黄彪不大喜欢吃外面的饭，我们倒常常在家吃得多，黄彪又说两人一起吃饭，自有小夫妻的热闹劲在里面，我觉得此话甚有道理。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很快就回来了，我便叫他带点鸡翅回来，他闷闷地答应了，可能工作出了什么状况，我也没大在意。
回来后他把鸡翅往我面前一丢，我惊讶地抬起头：“平时不是一回来就进厨房吗？今天这是怎么啦？”说着便拎了鸡翅往厨房去，他只道了声：“乏了，你去弄吧。”便倒在沙发上。
我回头一笑说：“那便好好休息吧。”
忙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终于把菜烧出来，平时黄彪嫌我笨手笨脚，总是他主厨的时候多，他动作快，一顿菜半小时就弄好了，通常菜好了，饭刚好煮熟。
我出来时，黄彪还是刚才那姿势，我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说：“没有。”我便说：“菜做好了，准备吃饭吧。”说着把菜端出来放桌上，装饭时我说：“饭硬硬的，可能放的水少了，还好今天的菜做得不错。”
我把饭端出来，黄彪已经坐在餐桌旁，他抓起筷子扒了一口，眉头皱起来，我说：“是不是太硬了？”说着吃了一口，果然硬了点，说：“是硬了点，不过总算是熟了。”
他突然站起来碗往桌上一摔：“连个饭都不会煮，你算什么女人？”那碗在桌上滴溜溜一转，滚到了地上，“啪”一声脆响，碎了一地，有些碎渣飞溅开来。
我吓得站起身来，看那碗四分五裂，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心摔碎了一般，那泪就止不住流下来，我扯着嗓子喊：“你作死了，发什么疯？”
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一欺身站到我身旁，一把抓起我的头发，迫使我仰脸看他，他狠命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有脸哭，你做的好事，你还有脸哭？”
我哭着挣扎：“我不大会放水，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放开我。”
他松了手，旋即掐住我的脖子，说：“你这么没用的女人，我今天就掐死你。”那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样。
我拼命挣扎，他手上力气越来越大，我像要溺毙的人一样双手乱抓，他掐得越来越紧，脸逼近我面前，我看到他满脸通红，眼睛似要鼓出来，心里倒是笑了，想不到我竟因为没做好一顿饭而被掐死，也算是天下最无辜的死亡理由了，这样想着便不再挣扎，他却突然松了手。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喃喃地说：“对不起，我气坏了。”
终于可以顺畅地呼吸了，我喘了一会儿，大声说：“黄彪，我们完了，我要离婚。”我看到他身体明显地震了震，像是被吓坏了一般。
我不再睬他，扬了扬头，进屋去收拾衣服，他跟在后面，看着我把衣服乱纷纷地扔箱子里，他在背后拥紧我说：“兰兰，单位里有些事不如意，我心里很烦，你别怪我。”
我推开他说：“你就有再多理由也不能成为你施行家暴的理由。”
“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别走。”
我埋头收拾衣服，这段婚姻总有欢喜的时候吧，甚至一度带着一生一世的希望，可是到头来，却是如此不堪。
“要不，你就按上次说的那样罚我吧。”他追在我后面提议。
我冷笑：“上次只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你一走我就撕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邪恶
1
从超市回来，提着大袋小袋，走在校道上，正巧碰到隔壁的小郑老师出去，她说：“兰姐，你老公来宿舍找了你好多次，我要他打你电话，他说一直没人接。”
我笑道：“我手机放在宿舍忘带了。”
小郑老师个性直率，说话慢腾腾的，一字一字咬得清楚，她说：“兰姐，你是不是跟你老公吵架了，怎么突然又到学校住了，还买了这么多吃的？”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青菜叶子正挤着手呢：“哪里？正好要写一篇论文，想着学校清静些，就回来住几天。”就这样搪塞过去了，小郑老师也不多说，跟我道了别。
东西买得太多了，那些带子勒进肉里好深，我索性把东西放在地上。
电话可以不接，但他要老过来找我的话，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吧，再说，老是这样，学校老师难免起了疑心。然而他却不再过来，电话也不打了，我倒隐隐有些失望起来。
这样过了两三天，这天上班回来，倒在床上随手拿了本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