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影移

第68章


他一言不发冷着张脸坐在那里。想想这几个月不眠不休的辛苦,再想想他醒来后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却无端把碗打翻在地,我一时生气破口大骂:“你有毛病啊!”说完掩嘴而出。
门口,与妈妈撞了个满怀,她说:“这是怎么啦?”
我不顾一切推开她冲了出去,坐在走廊的尽头低声痛哭。妈妈走过来说:“傻孩子。”她揽着我的肩让我靠在她身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是替你难过呢。”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妈妈。
“你这么辛苦照顾他,把他从鬼门关里拖出来,你以为他不感激你?但看着李敏洁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他心里难受,也替你觉得难受。”
“这事你要怪就只能怪妈,是我作主让李敏洁生下孩子的。但是现在你看,孩子都七八个月了,生下来完全可以成活了,再打下来也太不人道了。”
“我们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妈妈长叹道。
我放声大哭起来。
我看到李敏洁挺着肚子向我走来。走到半道,她又折身走了回去。
我走进病房的时候,李敏洁正拉着黄彪的手在哭,嘴里呜噜哇啦说着什么,黄彪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手往里移了移,她又抓着往怀里拉了拉,黄彪看了她一眼,她坐在那里,肚子特别明显,哭得肩头一抖一抖的,于是他终于任由她拉着不动了。
她看到了我,又做出那种可怜兮兮的样子来,她说:“姐姐,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点,我说:“我说过不喜欢别人叫我姐姐。”
她点头道:“是,我记下了。”
我对黄彪说:“我要出去买点东西,可能要晚点才能过来看你。”
他没有答话,只深深看了我一眼。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忍不住再看他们一眼,李敏洁拉着黄彪的手坐在那里,一碗鸡汤放在桌面上,她松开黄彪的手,端起鸡汤准备喂他,黄彪伸手接了过去,他说:“我自己来吧。”
我心里一阵酸楚,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人。
4
黄彪出院那天已是阴历十二月二十九,第二天晚上就是除夕了,于是我们办了出院手续。他行动还不能完全自如,但生活基本可以自理。
除夕那天晚上,我们围桌而坐。小甜甜两岁多了,可以奶声奶气地说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话,大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正闹得不可开交,门铃响了。
大家不禁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谁会来?
哥哥起身去开门,李敏洁的脸出现在门口,她羞涩地说:“对不起,我觉得我应该来,我的孩子应该跟爸爸妈妈,以及爷爷奶奶一起过年。”
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我。
我苦涩地笑笑说:“她说得没错,让她进来吧。”
哥哥侧身让她进来。
她肚子又大了一些,肚子顶部很尖,脸上长了不少雀斑,按我们乡下人的说法她这胎应该是个男孩。黄彪站起身来:“你来干什么?”
李敏洁转向妈妈,委屈地叫道:“妈……”她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妈妈看看她的肚子,又看了看我,无奈地说:“让她进来吧。”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就连甜甜也乖巧地缩在她妈妈怀里,转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大家。
我端起酒杯说:“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大家应该喝一杯。”
于是他们都站了起来,我说:“首先,我要恭祝大家来年大吉大利,事事顺心适意;其次,我要感谢爸爸妈妈以及哥嫂这一年多以来对我的关爱。来,大家都干了吧。”
我豪爽地一饮而尽。
黄彪不能喝酒,他勉强喝了一点面前的牛奶,便直直地看着我。
大家喝完便都坐下了。
我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黄彪按住我的手说:“别喝了。”他眼里有沉痛的表情。
我笑:“难得大家团团圆圆的,就该放开了喝,妈,您说是吧。”
我再次站起身来,妈妈想拉我坐下,我固执地站着不动,说:“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宣布,过年之后,我就要跟黄彪正式离婚!”
妈妈说:“你喝多了吧,开始说胡话了。”
黄彪瞪眼看我,我说:“所以,今年可能是我跟大家过的最后一个年,现在我敬大家,我先干为敬,大家随意。”
黄彪突然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丁兰。”他吼道。
他虽然行动不便,但暴发起来依然吓人,他狠狠地抓住我的手,拿眼睛瞪我,我平静地回视他。良久,他摔开我的手,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去。
门“呯”地一声关了。
酒太辣,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却还在笑,说:“我已经干了。”
妈妈对哥哥说:“还不追出去。”
我一屁股坐在凳上,看见对面的李敏洁一声不吭自顾自地吃饭夹菜,不禁懊悔起来,除夕之夜,大家团团圆圆地一起吃个饭,多不容易,干嘛要提这种伤心事,弄得阖家不宁,这不让李敏洁看我笑话吗?
这样想着,不禁又倒了一杯酒,妈妈见了,忙把酒拿开了。
嫂子坐在我左手边,轻轻推了推我:“别喝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真相
1
沉默中,大家吃完了年夜饭,饭后都默默地自行其事。黄彪和他哥一直不见人影,也不知他们哪里去了。因为喝了点酒,吃完饭后我便上楼了。
进了卧室,在梳妆台前坐下。这个房间我们婚后很少来住,但还是按照新婚的形式进行了装修,重新粉刷了墙面,添了家具。比如这个梳妆台,就是黄彪特意买回来给我放化妆品的,他说女人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叫女人。台上摆的一套化妆品也是他出差时买给我的礼品。
手指一寸寸抚过台面,象牙白的桌面触手细腻温润,桌上有独立的小屉子,设计精致,形状特别。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白面皮中隐隐渗出一层青色,这是长期睡眠不足营养不良的表现。眼里布满血丝,连眼睑都泛出红色,似要沁出血来。
望得久了,头渐渐眩晕起来。我仿佛来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黄彪远远地走过来,快到我跟前时他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慢慢隐退,最后不见了踪影,整个荒原只剩下我一个。
我伸手乱挥,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我吓得大叫起来:“彪,别走,爱我,别走!”我呜呜呜地哭起来。
恍惚中我听到哥哥的声音:“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与其看着她难受,不如放她离开。”
一个女声在我耳边响起:“这孩子心事极重,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又太刚强,再这样下去,只怕她承受不住。”
“看她这样,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另一个女声说。
我几次想要出声,但喉咙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朦胧中,一只大手握住我的手,温热的气息瞬间传遍全身,在安逸中,我听到了《云水禅心》这支悠扬的曲子,天籁般的绝妙之音漫卷漫舒,营造出轻灵飘逸的境界,我轻轻漂浮,进入一个别样的世界。
2
第二天,我高烧不退,说起了胡话,病势严重。据说,妈妈连夜请来了医生,给我挂了点滴,才勉强扼制住病势。
我是这天中午醒过来的,房里什么人也没有,我披衣起床,推开窗户,才发现外面已经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走下楼,可真冷清,偌大的客厅一个人也没有。
妈妈从厨房出来,她惊得大叫:“哎呀,你醒过来了,快回去躺着,别着了凉,我正在煲粥,煲好了我给你送上去。”
这一病就是好几天。这几天,我精神不是很好,常常挂着水就睡着了,一睡就是半天。吃了药之后头总是眩晕,于是靠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我没见过黄彪的面,连带着其他人,也像平空消失了一般,也许是我睡得太多,醒来时他们又正好走亲戚的缘故。
只有妈妈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每次给我端粥送药,她都看着我吃完才走。从她的眼神,我能看出她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我的病一直缠缠绵绵,精神十分不济,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初八那天早上,黄彪穿戴正式地进了卧室,至此我才知道,他一直在家。他问:“今天好点了吗?”
我说:“好多了。”
“我们去民政局吧。”
我看了他良久,点头说:“好吧。”
离婚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我们只是在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有过一点小小的争执。
黄彪告诉我他名下有房产一套,门面一间,另外还有股票若干。他说他的股票暂时不宜卖出,所以他目前没有现金给我,但只要有现金,他一定马上送给我。
我说我什么也不要。
他说既然这样,你就拿门面吧,虽然从价值上来说少点,但每月都会有点固定收入。
我坚持不要。
他看着我的眼睛,最后同意了。我嫁去的时候父母没给我什么嫁妆,离婚后依旧光身一人,倒也没什么负累。
从民政局出来,他邀我吃饭,我拒绝了。
我走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我身后,在我上公交车的那一瞬,他突然大声说:“去看看蓝子怡吧,她在戒毒所。”
我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来,他朝我点头。
我是多么地不相信啊!
“你抓的那个女毒犯是她?!”
一瞬间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你信命吗?反正现在我信!
有些人注定要与你一辈子纠缠不清,你怎么躲都没用。
3
如果我幸福,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并且像我一样幸福,如果我不幸,我只想一个人躲得远远的,默默地舔舐伤口,看着它灌脓,流水,然后结痂,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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