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权杖

    “复兴血族能带来什么呢？”
    墨菲斯有些出神的望着头顶用于装饰的无数珍珠，想起了阿什坎迪，也想起了康纳，还有神圣加百列帝国那位威廉•克雷芒，又想起了亚兰蒂斯地下二层“最终教条”的那一件件克雷芒家主的长袍，以及该隐...
    看着这位大执政官有些出神的摸样，斯嘉丽突然有些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道：“能带来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有这个愿望只是因为我太孤独，没有同类而在人类的世界中生存，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不过她随即叹了口气，“不过即便四周都是同类，恐怕也不会有太大区别，说起来所谓的‘愿望’，应该大多都是如此吧，没达成时有欲望，达成之后却又觉得索然无味。”
    “是有这种感觉。”
    几番聊天，倒是让两人互相之间有了一些了解，虽然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不过墨菲斯却并没有对斯嘉丽产生什么反感情绪。在达到他这种实力高度后，直觉往往比任何思想都要准确，而对于斯嘉丽，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或敌意。
    “想过和阿什坎迪生个孩子么？”
    良久，斯嘉丽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让墨菲斯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呛住，他坐起身，望着身材充满诱惑气息的黑寡妇道：“为什么这么问？”
    “身处战争的年代，也要对和平安逸充满向往，不是么？如果你希望的是过上平静的生活，那么为什么不生几个孩子？”
    斯嘉丽笑着说道，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副情景般，“你的儿子向你讨教剑术，和你在树荫下较量，旁边坐着你的女儿，或许梳着精致的小辫子，或许长发披肩，这幅图景似乎很值得畅想呢。”
    墨菲斯有些发愣，他没有认真想过自己和谁有后代这种事情，但这些话语却着实让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莫名的情景：明媚的午后，嫩绿的草地，自己和一个一头黑发的小男孩用木剑决斗，旁边是一身优雅长裙的妻子，低声和身穿连衣裙的小女孩儿说着什么。
    这就是安逸的感觉么？
    他试图看清那个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人是谁，阿什坎迪的面庞浮现，可随后却是出现了几个他并不陌生的面庞，这让他立刻打了个激灵，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你很渴望有个家？”
    他问向了斯嘉丽，看了看窗外，漆黑的海水闪过点点亮光，看起来正在经过某座人鱼城市。
    “我不知道。”斯嘉丽眼中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黯色，“母亲和我说过，拥有一个幸福的家，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付出的事情。”
    墨菲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看出这似乎触碰了斯嘉丽内心的某处伤痛，两人沉默着，直到马车渐渐停下时都没有再说什么话语。
    气氛并不尴尬，只是有些莫名的哀愁，不过走下马车看到眼前情景的墨菲斯便很快忘记了刚刚讨论的那些话题，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海沟。
    大陆架在这里仿佛被某位神祇一剑劈开，远处依稀有哨岗摸样的人鱼灯塔，标示出了这个海沟的轮廓，随行的查斯特拉和斯嘉丽交谈几句，墨菲斯便得知自己的目标就在这个海沟之内。
    在这么广阔的海域中寻找一枚没有明显波动的碎片，说是“海底捞针”并不夸张，墨菲斯皱着眉头望了望看不见尽头的海沟底部，感知中探索着这其中的所有生物。
    “这里是巴克斯帝国边境，他们也仅仅把废弃的装备扔下去，每隔三个月时间回收那些鳐鱼排泄出来的矿物，查斯特拉说这些鳐鱼虽然不会主动攻击别人，但如果遭遇攻击，它们也会做出反抗。”
    斯嘉丽望了望漆黑的海沟，“他们的意思是能不杀尽量不杀，要不很容易惹到一些...未知的生物。”
    墨菲斯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拿出了腰间的圣枪枪刃，细细感受着这上面的圣堂气息。
    对于墨菲斯而言，这柄圣枪最初给他的感觉是一样有着浩瀚光明能量的武器，但“光明”这一属性似乎并非代表着圣堂，在接触过那个来自自己母亲的黑色笔记本过后，墨菲斯明白这其中还有一种自己的能力尚不能触及的力量和气息...
    而那才是圣堂的强大之所在。
    他心神收敛，意识向着这柄重创过克苏鲁的枪刃内部渗透而去，这种全身心凝聚精神力的状态下，枪刃的形象可谓在墨菲斯的脑海中纤毫毕现，随即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预料的事实，那就是这柄枪刃的内部并非如普通武器般由一块金属锻打无数次而成，却是一种以固态形式存在的诡异能量体！
    墨菲斯同时可以确认这其中的能量和依琳达尔因为强行打开笔记本而爆发出的气息如出一辙。
    当以前那两枚碎片没有融合之时，墨菲斯也试图探查过这其中的秘密，可无奈那时他的实力和经验根本不足以判断这些，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柄圣枪会由形状不同的碎片融合为看似没有瑕疵的枪刃，因为这圣枪本身的形态并非固定。
    将能量以固态形势凝聚绝对是元素学的一个奇迹——法师扔出的火球只是一团经过凝聚后没有散逸的元素能量团，冰锥术不过是借由晶丝能量将水元素的水汽凝聚后的产物，还从来没有某个法术能将能量直接化为固体存在，因为郎基努斯枪的构造难度，相当于将整个亚兰蒂斯压缩成黄豆大小...
    这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
    墨菲斯用灵魂能量对着枪刃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冲击，想要看看这能量是否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他随即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对于这枪刃的撞击竟然如同泥牛入海般毫无回音...
    滞涩，这是墨菲斯挥动枪刃时的感受，此时郎基努斯之枪在他的手中就是一个坚硬而无法损坏的武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甚至连“趁手”都称不上。如果说上一次面对克苏鲁他的反击能够有效，首当其冲就是这柄枪刃释放出的浩然能量。
    墨菲斯回忆着当时自己的所作所为，随即想起他在极北之地被柯立安扔到山脉北方面对那些半兽人时的遭遇的情景——圣堂血脉的力量，似乎才是真正能够启动这柄圣枪的钥匙。
    “血脉的力量...”
    望着眼前漆黑的深渊，墨菲斯回头看了看一直跟随在自己身旁的斯嘉丽，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出声道：“你会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而冒险么？”
    自出生以来就在各种危险中煎熬成长的斯嘉丽被这句话问的一愣，因为在她眼中，“力量”是每个人都需要追求的东西，因为不追求，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死路一条，看到墨菲斯不似开玩笑的摸样，她收敛了平时平静的表情，严肃回答：“这个世界上总有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如果一天放弃前进的脚步，那么我就一天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轨迹...为了变强，我当然会冒险，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似乎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对话，莫名其妙而来，莫名其妙结束，但墨菲斯却望着那深邃的深渊道：“我曾经无所畏惧，因为我认为若是在追求强大的过程中死去，那也没有什么遗憾，但是现在我却拥有‘恐惧’，因为我害怕当我在追求力量的时候失败，阿什坎迪会因为我的鲁莽而一并消逝。”
    斯嘉丽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微微蹙着眉头望向了这个轻轻感慨的年轻人，后者呼出一口气，继续道：“不过我现在开始明白，恐惧带给我的力量，远比单纯的‘无畏’要多，从恐惧中寻求生存下去的希望，这似乎才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
    墨菲斯抬起了手中的枪刃，凝视着锋利的刃口，随即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在这里等我回来。”
    斯嘉丽有些愣神，她不是没有见到过这位大执政官的强势一面，面对敌人，面对斯柯达的国王，墨菲斯的气势几乎完全碾压一切站在他对立面的存在，但此时此刻，斯嘉丽看到的却是一个迥然不同的墨菲斯。
    实力上的飞跃之后，墨菲斯的心境仿佛并没有跟随着提升太多，而此刻他在内心仿佛突然破除了某些障碍，顿时让斯嘉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锐气。
    那已经不单单是强者对自己所谓极端的自信，更掺杂着一种近乎信仰的执着——以前的墨菲斯如出鞘的宝剑，可以锋芒毕露，可以五步溅血，但如今只是单纯站在斯嘉丽面前的墨菲斯，却让她无端联想到了四个字。
    重剑无锋。
    在斯嘉丽兀自出神之时，墨菲斯身体四周的海水被他撑开了一个球形结界，随即他抬起手掌握住了那圣枪的枪刃，轻轻划过…
    鲜血顺着枪刃流淌而下，墨菲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随即迈出脚步，朝深渊之内一跃而下。
    他的身影在这巨大的海沟之中无比渺小，可是斯嘉丽却看到在墨菲斯逐渐坠入不可知的深渊之时，那柄曾经重创克苏鲁的枪刃缓缓亮起，如同黑暗中的一座灯塔...
    血脉的力量，从这一刻起被墨菲斯第一次主动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