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少女的除魔日记

【感觉如何呢？我尊敬的王啊……】
    在黑暗的梦境里，那个带着奇异的金属质感的声音窃窃地说着。
    【被自己一直想要保护的女儿憎恨的感觉，怎么样？】
    姜诀猛地睁开眼，指尖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头痛欲裂。
    梦境已经远去，但那仅仅只是一个月前出现过一次的声音，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痛苦吗？焦虑吗？沮丧吗？悲伤吗？】
    闭嘴……
    【是不是甚至会感到憎恨？明明是被自己所保护着的……却在有一天会用这样陌生而可怕的目光看着自己？】
    闭嘴！不要开玩笑了！他所想要保护的人，自始至终，也不过只有那一个而已！至于女儿，他从来没有承认过！！
    【呵……是吗？那你为何如此痛苦？】
    猛地睁开眼，姜诀面容冷峻，紫色的火焰喷涌而出。在那一瞬间，一个尖利的哀嚎响起，紧接着，一缕黑烟窜了出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虚空逃窜而去。但这样不可思议的速度，对于姜诀来说，依然是太慢了！
    猛地将那一缕黑烟禁锢在手中，姜诀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魔气大盛。
    “不过是一小小域外天魔，竟也敢打我的主意？！”
    【不！等等等等！饶我一命吧！！难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天晚上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吗？】
    姜诀轻笑一声，就在黑烟微微松了口气以为暂时保下性命之时，姜诀五指一紧，紫色的火焰再度涌了出来。
    “不需要！”
    “所有跟我作对的，都得死！”
    起身，姜诀推开门，初春的冷风灌进了屋子，将那缕黑烟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也吹散。姜诀抬头，望着头顶黯淡的月色，好像看到了一个月前那个面目都模糊在黑暗之中声音带着奇异的金属质感的男人，还有那一出再简单不过，也再有效不过的手段，不由得再次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
    【痛苦吗？痛苦吧，我的王？但是你又怎么知道，你此时此刻的痛苦，远不及我七千年的万分之一。】
    【在那一场杀戮中，你感到很痛快吧？王？】
    【你看呐，无论是妖魔还是人类，没有什么能挡下你的一击，所有人的生死都只在你的一念之间……这样的感觉，十分美妙吧？】
    【你有没有想过，那一场混乱里，到底有多少妖魔死在了你手里？又有多少妖魔连最后的一抹传承都消失在了世上？你与人类的恩怨，与妖魔又有什么关系？】
    【迁怒？迁怒很愉快，对不对？】
    【所以我现在也是如此愉快啊，我敬爱的，早已跌落神座的王！】
    【这只是开始……】
    【终有一天，我会将七千年前的仇怨，尽数回报给你……呵，我尊敬的王啊……】
    七千年前……
    姜诀冷嗤了一声。
    七千年前在他手中灰飞烟灭的妖魔族群也不知道有多少，谁知道那个男人又是为了哪个种族来向他复仇？而且那个看不到面目的男人好像也没有暴露自己的想法，不但将气息掩饰得相当好，速度也十分快，竟能够从他手中逃脱。
    不过……
    “‘只是开始’吗？”
    多少年了？有多少年不曾有人敢向他宣战挑衅了？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能掀起什么风浪！”
    夜风越来越大了。
    *-*-*
    狂烈的风卷起了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原本就黯淡无光的月色。
    在大地变得一片黑暗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夜风竟也缓缓停下。
    左靥推开了窗户，就像一只真正的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跳下，一步一步循着某个气息前行。
    黑暗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她在黑暗中独自行走，从天水区开始，走过左间区，走过红石区，最后走出了泸城，停在了郊外的一栋小别墅前。
    左靥伸手，黑色的妖气卷起妖风，呼啸而过，所有的门窗在此刻尽数碎裂。
    巨大的声响终于唤醒了这栋小别墅的主人，灯光亮起，一个纤弱柔媚的声影出现，在看到左靥的那一瞬间倒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要逃进屋内。
    黑色的长鞭无声无息地卷上了那人的脖颈，左靥露出了一个笑容，在下一刻，那人就被左靥从远处拽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竟然没跑呢……是以为我也死了吗？”
    左靥温柔地说着，就如同恋人间的私语一般，但苏芩却只感到无尽的恐慌涌上了心头。
    不顾满身的鲜血，苏芩骇得手脚并用向后爬去，但下一刻又被左靥手中的长鞭给拽了回来。
    怎、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找到了她？！
    恐惧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妖魔，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无风自动，就像一条条黑色的毒蛇一般，而那黑色的竖瞳，在灯光的映燿下越发露出属于冷血动物的冰冷无机质。
    苏芩从没有想过，只是区区一个半妖而已，竟然也能爆发出这样恐怖的妖气！
    恐惧、懊悔、不甘、怨愤……无数的情绪一一涌上心头，苏芩全身是血，狼狈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住紧勒住自己脖子的长鞭，但依然挡不住那缓慢而坚定收紧的力道。
    “你早该想到有这一天的，不是吗？既然要了别人的命，那么就要做好被别人要了命的准备。”好像没有看到苏芩眼中的恐惧和怨愤，左靥不紧不慢地说着。
    “不过，”左靥话锋一转，“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受人指使吧？告诉我那是谁，我就不杀你！”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芩眼中闪过一抹恐惧至极的神色，肩膀颤抖起来，紧抿了唇，怎么都不肯开口。
    左靥神色一沉，“你是不想说了？”
    苏芩闭上了眼。
    随着一声巨响，苏芩被左靥狠狠地砸进了别墅，穿过了好几堵墙后，在力竭落地的那一瞬间又被左靥狠狠掐住了脖子，“你说不说？！”
    苏芩抬起充血的眼睛，瞧了左靥一眼，竟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跟他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看不出你竟然还是个忠心的！”左靥怒极反笑，“好、很好！既然你自己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左靥手中妖气大盛，但就在这一刻，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惶恐地在这个寂静的黑夜唤道：“姐姐？！姐姐！你在哪儿？！”
    是谁？
    为什么她竟然没有感受到这个人的气息？
    结界吗？
    左靥抬头向二楼望去，一只红色的幼狐从房间中走出，黑色的眼睛懵懂地望了过来。
    苏芩脸色大变。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量，妖力微弱得几乎没有的苏芩，在这一刻突然用妖力紧紧禁锢住左靥的动作，一边嘶声道：“小辰快走！！快！不走就再也别叫我姐姐了！！”
    左靥神色一冷，挥手就打破了苏芩的禁锢，长鞭一甩，原本只不过两米的鞭子无限延长，将那还未反应过来的幼狐卷了过来，抓在了手中。
    “小辰！！”
    凄厉地喊着，苏芩癫狂地想要扑上来将幼狐抢过，但却被左靥毫不留情地踢开。
    提着幼狐，左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芩，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道：“看起来，现在你似乎可以好好再想想我的提议了？”
    苏芩含泪地看着左靥，嘶吼道：“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跟小辰无关！”
    幼狐看着满身恐怖血渍的苏芩，在左靥手中用力挣扎起来，“你打伤了姐姐！坏人！坏蛋！放开我！！”
    被幼狐的声音喊得心烦意乱，左靥用力掐紧了幼狐的脖子，“闭嘴！”
    苏芩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不要伤害他……求求你……是那个人找到我了，他用小辰逼我去算计你们的……我也不想的，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啊！！你要打要杀，冲我来啊！小辰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回眸看向苏芩，左靥笑了起来，语调微微扬起：“无辜？呵……”好像听到了一个绝妙的笑话，左靥大笑起来，“无辜？那么在你算计我们的时候，有想到我们是无辜的吗？你在送着裴夏去死的时候……有想过他是无辜的吗？！！”
    左靥笑着，连语调都是那样不紧不慢，但眼中却酝酿着恐怖的风暴。
    “你有没有想过？！”
    “你有没有想过？！！”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无辜的？！”怨愤与恐惧在这一刻积压到了极致，苏芩也爆发开来，身嘶力竭地吼道，“如果他是无辜的，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而且他明明知道那是陷阱！他明明知道的！但他还是去了，那也只是因为他蠢！是他蠢！是他活该！他死有余……”
    猛然一声巨响，癫狂的苏芩被左靥狠狠踏在了小腹上，“呜哇”一声呕出一口黑血。
    “是的，他的确是个蠢材。”左靥缓缓地说着，“他心肠软，老好人，总是把别人放在自己的前面，就算那个人不承他的情，还在心里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瓜，他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是的，他是个蠢材，但是……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说他蠢，唯有你，没有这个资格！”
    左靥抬脚，在苏芩的惨叫声中，碾碎了她的指骨。
    “其实吧，我也觉得他太蠢了……如果不是因为太蠢了，他又怎么会因为救你这样的人，而去死了呢？你说对吗？”
    滚烫的泪滴落在她的手背，那只被她掐住脖子的幼狐张嘴，狠狠咬了上去。
    尖锐的痛楚从手背传来，左靥恍惚听到了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但她却恍若未觉，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真是奇怪，为什么会这么看着我？你觉得很痛吗？”
    “可是我觉得不够啊……远远不够啊！”
    抬脚，左靥慢慢施力，一点一点地碾碎了苏芩的第二根指骨。
    “你很痛？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在看到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多痛呢？”
    “你现在的痛，又怎么比得上我当时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所以啊，在那个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
    左靥再次笑了起来，笑容清浅而透出一股诡异的温柔。
    “我要那些加害过他的人……都尝尝我那时的痛苦。”
    “那些让他离我而去的人……”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