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少女的除魔日记

没有再同苏芩多说什么，左靥直接踏碎了她的心脏。
    她知道，那个不管是因为什么而算计了她的人，总有一天会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而她……也再没有什么能够失去了。
    她等得起。
    漠然看着苏芩在脚下挣扎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左靥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将手中的幼狐甩到了那具尸体上。
    对着那只抖抖索索，好像已经吓得连哭泣都不会的幼狐，左靥缓缓蹲下，冷漠地注视着那幼狐呆滞的眼睛，道，“她是你很重要的人，是吗？”
    “但是她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所以对我来说，她死有余辜……”
    “开脱？不，我只是想告诉你……”
    “如果恨我，那就强大到能杀了我的地步，再来找我……这是属于你的复仇的权力。”
    “但是……如果在你还无法杀死我的时候就出现在我面前的话……那么抱歉……”
    左靥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我会杀了你。”
    瘦削的背影缓缓离去，就如同她来时般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从容。
    慢慢的，她的背影湮没在黑暗之中，良久，幼狐趴伏在半妖尸身上的身子颤了颤，张嘴想要呼唤些什么，但下一刻，它就连同它的半妖姐姐一起，毫无征兆地化作了飞灰。
    穿着白色华服的身影从角落中缓缓走出，也不知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眯眼注视着那个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的背影，连江雪缓缓道：“心慈手软……这可是大忌。”
    “作为一个妖魔……你依然没有合格……”
    “就像先生说的那样……你果然……是左毓世的女儿啊……”
    沉吟片刻，连江雪身形闪现，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出现时，却是在左靥家门前。
    连江雪推门，不请自入，对着坐在客厅中神色冷凝的左靥道：“我觉得，有些事已经到了不得不告诉你的时候了。”
    左靥漠然转开头，道：“我现在没有兴趣听你……”
    “你不想知道裴夏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猛地站起来，左靥死死地盯着连江雪，“你说什么？！”
    “你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吗？”
    “你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吗？”
    沉默片刻，左靥突然开口道：“你有什么目的？”
    连江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目的……当然是有的……”
    “等你听完了，你就会明白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莫名的惶恐，在这一刻就像是冰面下的暗流，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
    在这一刻，左靥突然感到，接下来，她或许会听到很多她根本就不愿意听，也不愿意知道的事。而那些，应该不仅仅与裴夏的死有关，或许还与那个明明身为连江雪的养母却偏偏同幼年期的小妖没有什么区别的白圆圆有关；与那个她除了血缘之外，连名义上的父亲都不是的人有关；与……她自己有关。
    她或许不该听的……
    她觉得，她应该现在就让连江雪闭嘴，然后转身回房，好好睡一觉，然后继续自己的复仇。
    什么都不用听，什么都不用理会……
    但是她却缓缓地坐了回去，就好像身体在此刻脱离了她的控制。
    她注视着连江雪，听到冷静得几乎不像自己的话从口中缓缓吐出。
    “说。”
    *-*-*
    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到可以追溯到八千两百年前，也就是天地初创的第一万八千八百年。
    又或许，可以追溯得更远一些……
    九千五百年前，也就是天地初创的第一万七千五百年，第一场浩劫降临大地，不知从何而来的异样的力量干扰了这个世界。尽管这样的力量只不过出现了一瞬间就离去了，但世界的秩序，依然因它而改变。
    在当时，大地一分为二，一半处于极昼，一半处于极夜，日夜不再交替，四季不再变换……这样紊乱的秩序让所有的生灵都束手无策。
    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危险，极度膨胀的光与暗让世界混乱起来，无数奇怪而闻所未闻的怪物开始出现在世界上。弱小的幼崽率先死去，紧接着是人类、妖魔……所有的生灵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急剧减少，在最后的关头，眼看这个世界就要化作一片死地，两位大能者终于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办法。
    ——既然最开始出现问题的，是世界中的“光”与“暗”，那么将它们多余的那一部分封印起来，世界会不会开始自我调节？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会不会不会再出现了？
    于是，他们这样做了，以身陨为代价。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最后他们也成功了。
    在那些扰乱了世界秩序、多余的“光”与“暗”被封印在世界的中心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怪物都哀嚎着化作血水，消融在大地之上……这个世界终于回复了它原本的秩序。
    第一场世界的浩劫，终于结束了。
    世界再度回复了平静，直到一千三百年后。
    第一场浩劫的一千三百年后，也就是八千两百年前，世界的中心，也就是两位大能者封印多余的光与暗之力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波动。巨大的力量波动持续了一天一夜，然后封印碎裂，第一个脱困而出的“光”向着东方疾驰，消失不见；紧随其后的“暗”则是向着西方离去。二者背道而驰，速度快的没有任何人或者妖魔能够捕捉得到。
    封印碎裂了，休养生息了一千三百年才好不容易恢复了生机的世界再度陷入恐慌，唯恐第一场浩劫再现。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第一场浩劫的出现，是因为突然暴增的“光”的力量与“暗”的力量在进行着无意识的角逐。就像是两个突然得到了绝世武器却不懂得利用的小孩儿，不是伤人，就是伤己。于是最后世界大乱，它们也被封印起来。
    但是一千三百年后，它们却也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懂得收敛自己的力量，于是世界依然安稳。
    挣脱封印的“光”与“暗”，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隐没不见，世界好像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直到十八年后，一个掌控着“光”的力量的人类登上属于人类的国度的王座后，他向着世界宣告——他即是光明之主，秉奉天命，执掌光明与生者的世界；而在亿万里之外，掌控着“暗”的力量的不死者登上属于不死者的国度的王座，亦宣告道——他为黑暗之主，他应运而生，统治黑暗的死者与不死者的世界。
    他们二者，一个名为曜，一个名为阿法尔斯。
    在那以后他们统治的一千两百年里，他们也被称作“神之子”。
    在他们统治的那一千两百年之中，世界的秩序再一次重整。
    生者的世界、死者的世界、不死者的世界、人类的世界、妖魔的世界……曾经的混乱与动荡在二者的统治管理下迅速地平定，所有的生灵都心甘情愿地奉他们为王。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世界会一直这样安定而平和地下去的时候，第二场世界的浩劫……来临了。
    在天地初创的第两万年……也就是七千年前，曾经的光明之主，曜，陨落了。
    他化身为魔，将入眼所见的所有的生者，无论是人类还是妖魔，尽数屠戮殆尽。曾经名震一方的大能者和妖魔，甚至是那些族群，都在这场浩劫中消失。最后，他引来域外魔火，将那一片只剩下血色的大地烧做焦土，而他自己，也步入了那片魔火之中，消失不见。
    光之主陨落了，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件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光之主的陨落，曾经为他所掌控的“光”的力量，再度失衡，开始排斥所有其它的力量。眼看第一场世界的浩劫就要在眼前重现的时候，暗之主也陨落了。
    没有人知道暗之主究竟为何陨落，对于生者来说，死者与不死者的世界太过遥远，但他们却知道，在暗之主陨落之后，那些“暗”的力量，却恰好将“光”的力量抵消，世界第二次回复了平静。
    这是第一个故事。
    而在现在，曾经的光之主与曾经的暗之主都有了新的名字，他们一个叫做姜诀，一个叫做裴夏。
    *-*-*
    他站在泸城之外，目光茫然。
    “为何我们要来这个地方？”
    站在他身旁的艾尔薇拉温柔地说道：“因为需要将王您七千年前分裂的灵魂重新拼合到一起……这样，您才能真正地苏醒过来。”
    他血色的瞳孔一片茫然，眼睫轻颤，慢慢垂下眼。
    “为何我的灵魂会分裂？”
    艾尔薇拉微笑：“那是您的慈悲，七千年光之主陨落，元素紊乱，您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的存在，也选择了陨落。”
    阿法尔斯闻言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会儿，但下一刻，他便毫不犹豫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该醒来才是！”
    “我们都感恩于您的慈悲……但是……”艾尔薇拉笑道，“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您这样做了。”
    “您已经可以完全苏醒了。”
    阿法尔斯蹙眉，“为何？”
    “因为旧的光之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要等到他彻底死去，新的光之主就会出现，那么到了那个时候，世界就会开始需要暗之主……您的苏醒，也是应运而为。”
    阿法尔斯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一无所知的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皱了皱眉，阿法尔斯不愿再怀疑自己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于是道：“那么我要怎么做？”
    “去拜访您的另一个灵魂碎片，陛下。本来……这件事并该由属下来做，但是……”艾尔薇拉羞赫地笑了笑，“但是您的另一个灵魂碎片实在太过强大，属下并没有把握能将那个碎片收回来。”
    阿法尔斯迟疑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您的另一片灵魂已经转世成了修罗族……修罗族力量强大，虽然同属于不死者，但是属下十七年前才正式成年，实在是……实在是非常抱歉，陛下，这都是属下的错。”艾尔薇拉难为情地低下头。
    阿法尔斯弯起眼，温和地笑了笑，“不用在意，这同你并没有关系，艾尔薇拉。”顿了顿，阿法尔斯声音染上了一分好奇，“不过，听你说，‘他’的力量非常强大吗？”
    “是的，非常强大。而且，‘他’现在住在泸城，是南修罗族的族长。”
    “他叫卫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