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岚记事

沈寄猛地睁开眼，嘶哑着嗓音说道，“你想怎样？”
    李冰拽着他的头发，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笑得越发冷意，“现在我倒想起来了，五年前你离家半年，就是为了生这个孩子？她身上流着我李家的血，怎么能让她姓沈？”
    沈寄头一次如此惊惶的看着她，唇微微开合，喃喃着，“你不能这么对我……不可以……”
    李冰挑着他的下巴继续道，“少时师傅授课，我不爱背烟岚例律，你背的应该比我熟，这个孩子除非我不要，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你。”
    沈寄直直看着她，突然要把她推开，李冰死死扣住他的双手单手钳着他的脸颊，贴着他的脸嘶吼着，“不是不看我么？！你他娘的不是有种的很么？！你生的又怎么样，我就算死了还有李嫣，这孩子怎么也轮不到你养！”
    沈寄疯了一样挣扎，眼泪流了下来湿润在李冰的脸颊上，两人的脸贴的很紧，李冰狠狠喘着气，紧紧扣着他的双手，疯了一样开始撕扯他的衣服，“叫人来啊！就算当着别人的面我照样睡你！”
    沈寄又闭上了眼，如果不是他的身上细细的发着抖她真的以为他不在乎。
    在乎什么？这具身子上的每一块地方她都比它的主人熟悉，做了这么久的夫妻，有些东西不是他想忘就能忘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样的沈寄心里会有这么大的恨意，她死死扣着沈寄的双手，不顾他的闪躲沿着他的脖颈厮磨，沈寄呜咽着，冷汗顺着脸颊流淌到锁骨，她揪着他的头发说道，“逼我写休书好跟别人走，容恒没了你又从哪儿找来的君如玉，媚的跟男人一样怎么能满足的了你。”
    沈寄突然开了口，声音很轻，但是却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李冰，你是要逼死我吗？”
    他没有睁眼，丽色的眼眸水渍未干，衣衫凌乱，脖颈处还有几个吻痕。
    两人的呼吸声很清晰，她擦着沈寄的脸，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心结难解，渐行渐远，到现在形同陌路，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一梦醒来她失去了沈寄，再醒一次还是失去，她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挽回。
    一开始就是沈寄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等她再回首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人用尽全力去追赶她总也追不上，直到现在筋疲力尽，哪怕她放慢了脚步他也不肯再试一次。
    难么？曾经刻骨铭心，毕竟爱的那么深，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就把她推开。
    她压在沈寄身上，某一个地方痛搅成团，她狠狠攥拳击向桌面，血渍染红桌面，沈寄怔怔看着她的手，不晓得想到什么扭头看着李冰，眼眸干净，声音却清冷，“放开我。”
    李冰扣着他的指尖青白一片，想必他也不好受，她难堪的松手，沈寄直起腰，连手都没有揉一下就撕下一条衣袂给她包扎，伤的很深，血浸透了白衣，沈寄去了外面拿了点酒，细长的手指托着酒壶淋下时说着，“有点疼，你忍忍。”
    酒水下来噬肤浸骨，李冰咬牙，看见沈寄低下身时清晰可见的吻痕，顿时口干了点，沈寄又给她缠了一道，抬首时李冰看着他的眼越发深沉，她开口，“你明明还在乎我，为什么……”
    他的手在抖，还停在她手上的手指沾了点血渍，李冰牵起他的手贴在脸颊上，声音艰涩，“……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
    还能说什么，当时她以为四年他可以等，她以为沈寄哪怕失去记忆也会爱她，没一样是真的。她把他拉起来吻着他的额头，眉眼，最后靠在他的脖颈处沉默半晌，沈寄迟疑的拍抚她的背，喃喃说着，“不要把冉湘带走，我什么都给了你，求你……把她留给我。”
    李冰怔了一下，床边那个孩子还在看着这儿，那是与沈寄一模一样的眉眼。
    她攥着沈寄的衣服，自己都知道她说的有多无耻，“她是皇室血脉，就算我让你带走宗室也不会答应，回到我身边，你还是她的父亲。”
    他肯定是想不到她这么无耻的，半天的讨好换了这么个结果，一般人早呕的吐血了，沈寄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即使如此，也只是颤抖着手低声说着，“你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我只想要这一个，只要你不说出去，宗室不会知道。”
    反正在他心里她已经不是好人了也不差这一回，她咬牙，狠心说着，面上却在微笑，“这个说不准的，如果哪天我心血来潮说了怎么办？”
    他那一瞬间苍白了脸色，勉强笑了声，“李冰，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她感觉那个地方痛得更深，微微闭上了眼，讥讽似的笑着，“……不会？…我也以为你不会真的离开我……你不是做到了……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你逼我写休书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有多痛。”
    沈寄跪在她的面前，捂住了脸，指缝间眼泪不停的流，她有一瞬希望这些眼泪要是为她流的该有多好，沈寄今晚被她折磨的够呛，哭泣里带了点哽咽，秀丽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手更抖的厉害。
    如果现在扑上去要他，他绝对不会反抗，可是她突然觉得没意思，看他哭比让他哭让她心里好受得多，起码她可以骗自己，他不是她弄哭的，他只是偶尔累了，需要休息。
    骨肉之亲有多深他现在就有多痛，真好，让他尝尝她失去他时的痛。李冰就这么一直一直的看他哭，没有安慰，甚至不像沈寄还给她拍抚几下背，她端坐他的面前，手上的绷带是他的衣襟，静静的倒了点酒洒在伤口上。
    互相折磨，大概就是如此了，这次应该是沈寄有史以来哭得最久的一次，停下来时还抽咽了两声，她踢了踢他的脚，笑意泛冷，“哭够了。”
    沈寄没看她，低着头，其实他如果今晚多说两句话都不会弄到这个地步，他越不开口李冰越是生气，于是乎，很自然的，李冰走到床边抱起了那个小孩。
    沈寄还是没动，仿佛刚刚的那场哭泣已经把他的全部力气用光，他的手抵着地面，眉眼低垂，只有肩膀不时因为抽咽耸动。
    冉湘还小，四岁大的孩子看着父亲哭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她抱起孩子时小娃娃把鼻涕流了她一身。沈寄就在不远处，听见她的哭声居然都不动。
    她绕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问他，“跟不跟我走？”
    她不怕沈寄不服软，孩子在她手里，沈寄总会来找她。
    那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却不想想，以沈寄的能力，四年都可以让这孩子不露面，为什么突然会带着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沈寄今夜的眼泪确实是为分离而流，她只以为全是因为冉湘。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她的以为全是错的。
    和聪明人谈恋爱很累，尤其是聪明的男人，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你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里，哪怕这些算计都是为了你好，以后想起来心也会抽抽的疼，总会问自己这样一句，这人得把自己逼到什么程度，才会把眼泪演绎的这么真实。
    房门渐渐关上，沈寄跪俯在地上，秀丽的眉目遮掩在发丝里看不真切，只有水滴滑落的声音清晰可闻，看了他良久，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地面，时间如果静止在这一刻，李冰当时如果有点良心，都应该把孩子还给他，上前搂住他不让他离开。
    皇位尊荣，万里江山，很多人年轻的时候把它们看的很重，老来的时候却又后悔当年为了这些放弃了更为重要的东西，李冰就很幸运的成为了这么一类人。
    她年轻的时候太没有良心，伤了一个人一次又一次，那人把一切都给了她她却从来都没有珍惜过，反而时常出现在这人面前折磨他说着伤人伤己的话，硬把那人给逼上了绝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可以后悔的事，失去就是失去，再是不情愿也没用，在她折磨他的时候就该明白，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代价她能不能承受的起而已。
    屋外站了个人，青衣玉冠，手摸索着栏杆走过来，听着声响走到她的面前，笑嘻嘻的问，“屋里是谁？”
    李冰回头，屋里离她站的地方不过五步远，她面容冰冷的说道，“没有谁，陌生人而已。”
    休书，我给你。
    自由，我也给你。
    从此陌路，你不要后悔。
    出来前说的话耳鸣一样一遍遍回荡在耳边，她暗暗攥了拳，领着冉湘，勾出一丝笑来，对上李嫣道，“来得正好，今晚不醉不休。”
    李嫣皱了皱眉，摸索到李冰身边，说着，“这里是沈寄的地方，就算你不喝花酒，遇上了恐怕也不太好，我们还是换一家。”
    李冰甩开她的手，笑意更冷，说话时却直对着房门未关的里间，“不好？还能怎么不好？”
    她提高了声响，说道，“人家有花魁陪着，哪里还看得到别人。今天就在这儿喝，再找几个人来，多点几个美人，我就不信了，天下间除了姓沈的难道就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