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皇后之凤泣未央

武帝元朔五年春末。
    长平侯卫青领三万骑兵出高阙，联合游击将军苏建、彊弩将军李沮、骑将军公孙贺、轻车将军李蔡从朔方出发；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率兵从右北平出发。共十几万大军，出征匈奴。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我抱着五岁的据儿，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卫青的万里军队缓缓向城外而去。
    塞北地势险要，又有沙暴和风雪，行走实在艰难，第一天，军队只前进了二十里地。
    是夜，卫青横戟于手，长戟在漠北的月色下，闪着森冷的青芒，“你们都是大汉的热血男儿，从今天开始，每天我们只睡两个时辰，定要在第六天行军至龙城。诸位若有有不便行走的，身体不适的，都可站出来，留在雁门关。”
    军官士卒们动容，热血沸腾，齐声大叫：“建功立业，抗击匈奴，尔等唯车骑将军之命是从！”呼声震天。
    这便是我的青弟，对士卒体恤较多，与将士同甘苦，威信很高的青弟。
    这样的人，带领的军队，作战，一定会成功。
    大军攻入龙城城门的时候，依稀还听见了右贤王帐中的胡笳之乐和谈笑之声，匈奴右贤王虽然早已得知汉兵进发，却以为他们会在十六天之后到达。
    慌忙之中，右贤王换上小卒的衣服，抱了爱妾和几百壮骑，以黑夜作掩护，在混乱中脱离龙城往北逃去。
    这，便是无知的代价。春末天气，漠北仍然大雪飞扬、寒风肆虐，但呼啸的寒风听起来，似乎是那么的悦耳。
    两天之后，卫青带着大军，押送着俘虏右贤王的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余人，无数军械、金银钱币、数百万只牛马的庞大战利品队伍，穿过茫茫的盐碛地和草原，往雁门关返回。
    塞中城墙上，杏黄色象征天子身份的使者旗已经高高得迎风飘展。
    在高高的封将台上，使者持着印绶，代表天子，拜卫青为大将军。其他跟随卫青建下军功的士卒，统统进爵一等。
    是夜，雨声细碎，灯火通明的殿内不时传出一阵笑声，未央宫里管弦袅袅、酒酢纷纶，值今上龙颜大悦，于乾元殿犒赏回京将士。
    抬头看去，席前几个妙龄舞女翩翩起舞，早早穿上的云纱衣，领口开的极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随即幽美的旋律响起  ，水袖纷飞，  纤腰妩媚动人的旋转着，似是一群蝴蝶翩翩飞舞。或静或舞，或扇或转，丝竹之声悦耳动听，舞女之姿娇媚动人，一时间场上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觥筹交错间，场上将士酒致半酣，半数眼神直直的盯着灵动跳跃的妖娆舞女，咽着口水，目光间似有轻薄之意。
    我正襟端坐，身侧的皇帝正喝得高兴，丝毫不以为意，四海升平盛世欢歌的景象让皇帝的轮廓上多添了荣光和骄傲，这是他，亲手打造的江山，成就的万世太平，他有理由是此宴席上最让人敬仰的人。
    卫青拿起酒杯笑道：“臣等祝皇上与日月同春。”众将士反应过来，也纷纷起身恭贺。
    我微微颌首，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来人，传朕之意……”洪亮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微微侧过头，皇帝带着笑，指着下手：“将这帮舞女，赏赐给他们，大汉最勇猛的将士。”
    “皇上，您喝醉了！”我微微蹙眉。看立于一侧待命的内侍，局促的命令道：“还不快去拿醒酒汤来！”
    不料，他虎目一沉，像是在自语：“朕，醉了么？”再抬眸时已有了几分锐利，挥手给拟旨的内监：“舞女，照赐。”
    “谢皇上隆恩。”已有将士喜悦不已，俯身叩首。
    “皇上。”突然，一声响亮的从席间传出，只见一将士缓缓起身上前，附地叩首：“臣，谢皇上恩赐，但，美人如斯，臣怕是无福消受。”
    那颀长的身材，那熟悉的嗓音，分明竟是，竟是，贺哥哥！！我一时怔住。
    众人亦是面面相觑，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哦？”身侧的皇帝讶然，但神色倒也如常：“骑将军可是对朕赐的舞女不满意么？”
    “皇宫舞女个个娇美如花，但，臣常年征战沙场，恐辜负佳人。”公孙贺面容坚毅，一字一句，说的坦然。
    皇帝击掌而笑：“爱卿果然真性情，那朕便再做主，另赐你一桩好姻缘吧。”他目光缓缓看向我，似有探寻之意：“皇后，朕先前闻得你曾认有两位义姐，可曾婚配？”
    我一愣，有无数念头在心中纷乱缠绕，是迟疑，震惊还是苦涩，自己也无从分辨。极力镇静下来思索片刻，我缓缓起身，正衣衫，敛裙裾，郑重拜下：“回皇上，大姐君儒尚在闺中。”
    皇帝点头：“那便赐君儒和公孙将军择日完婚。”他声音洪亮，响彻大殿，似是成就了一桩美事，十分欢喜。“
    ”谢主隆恩。“殿下的公孙贺俯身，重重的拜下去。他未语，声音已经哽咽，众人只道是洪恩浩荡令他感激涕零，一时间哄堂大笑。
    但，我看到了，我全看到了，朦胧的烛火光影里，贺哥哥起身时捏紧的双手似乎在微微的发抖。
    我如何能不懂得，如何能不体谅。只是今生今世，即便我拼尽全身力气，亦不得再靠近他分毫。咫尺天涯，这些懂得与死灰又有什么分别？
    君儒，那个温婉善良的女子，一定会是他的良人。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底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