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初一梦

81 番外


灵气极盛的烟溪谷下,向来四季如春,今年冬天,竟难得的下起了雪,整个谷里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白居前也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两棵红梅树,在这白雪中,也算是点缀的恰到好处。
    白纤伴着白尘坐在白居廊前,欣赏着这难得的雪景。
    一阵西风吹来,携着几片落在了白尘身上,有一片落在了他长而密的睫毛上。
    白纤似乎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一般,仔细地看着白尘的睫毛,直到雪快融化了,她才伸手轻轻将它拨开,又将白尘披着的白色貂裘裹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稀稀拉拉的雪停了。
    白纤嚷道:“大尘,你看,雪停了!你等着,我堆个雪人去!”
    兴奋地跑到居前,蹲下开始摆弄起雪来,身后的紫色貂裘铺洒在了雪上。
    不久后,一个不高也不矮的雪人已经完工,白纤跳起来,对着廊前的白尘喊道:“大尘,你觉得怎么样?”说着又回头自己看了一眼,摸着下巴道琢磨:“我觉得吧,胖了些,你瘦不拉几的...不过,衣服就不用穿了,反正都是白的...啊!对了!”
    白纤再次蹲下,捣鼓了半天,雪人的脚边又多了只圆咕隆冬的小猪。
    “这下,真的完工了!”白纤再次介绍道:“这是你,这是三儿,怎么样?很像吧?”
    白纤的笑维持了很久,回应的只是卷卷西风。
    入夜,白纤端着一碗精致的小粥,一口一口地喂进白尘的嘴里。
    “是不是越来越好吃了?别以为就你会下厨!我啊,只要肯用心,什么东西难得到我?!”
    白纤趴在白尘床边,呆呆地看着白尘:“喂,至少...夸一夸我啊,学了很久的...”
    一室寂静。
    白纤帮白尘洗发,一缕一缕洗的一丝不苟:“你的头发怎么长的,凭什么比我黑,比我亮!你明明是男的...”
    而后,又细心地帮他挽发,白纤将镜子闪到他面前,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有进步?我觉得挺帅气的,你觉得呢?”
    白纤帮白尘洗澡,帮他脱衣擦身更衣,完后,红着脸道:“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占你便宜吧?当然,你要真这么觉得也没办法,反正你以前不是也撞到过我出浴嘛,你是男的,被看两眼也无所谓吧?”
    “大尘,我听说,前几日清清出嫁到惠国去了,惠国的王似乎是个年轻有为的俏儿郎,也不知人品怎么样...”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可惜了?清清可是很仰慕你这个尘哥哥的,如今出嫁了,你后不后悔?”白纤笑着点了点白尘的鼻子。
    “大尘,前几日,我于街头碰到了子煜身边的郭公公,偶然间看到他手里有一柄和沐兰十分相似的剑,我仔细一瞧,黑底上果然是一簇鲜红业火,于是,我将沐兰交代的话讲于他听,结果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走掉了...”白纤沉默了会儿,“不过,后来我有偷偷跟过去看,他竟然偷偷躲起来哭了,而且哭的声音可爷们儿了,肯定不是太监!一定是装的!这个老头真是的,总觉得他不简单...”
    “啊,说不准,他会回桑国看叶老太也不一定,哎,我也有段时间没去看叶老太了,咱们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吧,顺便去看看沐兰...”
    “说起来,我不久前和玲珑妹见了一面,他瘦了好多,不过还算不错,对着我时还是很吊儿郎当,好几次我几乎就要跟他坦白沐兰的事了,他却总是不动声色地阻止了,我总觉得吧,他心里都明白的...话又说回来,他现在还是很有钱,都不知道他整天不务正业,是从哪里挣来那么多钱的!不过那个小气鬼,问他要之前欠我的保护费,他就推脱说要谈生意逃掉了,一点都不大气!再也不要见他了!”
    “还有啊,乾元老头回来过几趟,老头子身子挺硬朗,不过还是很滑头,次次旁敲侧击小凡的去向,可是...我也想知道啊,那个死小子...真想他,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
    白尘还是没有理他,白纤有些不死心,阴了会儿脸,又拖着下巴嬉笑道:“我跟你说啊,白大尘,我前夫现在是越做越大了,一统天下那是迟早的事,期间也找了我不下十次,你要再不醒,我就去求复婚了,你怎么看?”
    笑意逐渐收敛,看着那一双紧闭的双眼,无论白纤说多少,他都不会睁开眼睛看一看她,这幅淡泊的表情,早已没有了喜怒哀乐,整个烟溪谷里,没有人能回应她一句话,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很冷。
    “与你一同,已经经历了八个年头了,大尘,我怕我不够时间等你,你醒一醒好不好?我一个人,挺害怕的...”
    “......”
    这日,白纤于廊前晾衣,一只白鸽停在了栏上,脚上绑了一张小纸条,上书:“这几日便回来——小凡。”
    白纤高兴地回房里告诉白尘,一如既往,等来的还是一室寂静。
    意料之外,第二日上午,易小凡便到了白居。
    与白纤偶有书信来往,故白尘的事,他都知道。
    回来后,人长高了许多,人也成熟了许多,虽然脾气也变的收敛了,被白纤臭骂一顿的时候,仍旧一如既往地喊着“小纤小纤”求饶。
    他去房里看了白尘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白纤并不如白尘一样知道内情,拉着易小凡谈心事的时候,问起夜阑,易小凡神色一黯:“我和她走后,不过两年,她便一病不起,去了...”
    白纤并没料到,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于是便转移话题问他:“这几年,和你爹有联系吗?”
    易小凡垂着头摇了摇,白纤突兀地一巴掌打在了他脑门儿上:“死小子,装忧郁一装就是八年,还不带露面的!你还装上瘾了是不是,要不是你爹拼命,你的小命也不会保到今日,该气的,该怨的,也到头了吧!”
    易小凡没料到白纤下手这么狠,摸着脑门儿委屈道:“我都快而立之年了,你再打我脑门儿会越打越回去的!”
    “怎么着,人大了,还碰不得了是不是?!”
    “诶诶诶,不是不是,我认错了还不行吗?把手放下...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还不是怕个面子!”
    易小凡深知自己的心事是瞒不过眼前这个女人的,也就默认了。
    白纤沉下气,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你仔细算一算,你都快而立了,你爹呢?你以为,他还有几个八年能让你为了面子犹豫掉的?”
    易小凡不再言语,面色却逐渐清明。
    白纤松了口气,竟不料易小凡突然转移了话题,转到了她身上来:“那你呢?还有多久能等?”
    一时无人说话,屋子里寂静无声,几乎连外头下雪的声音都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易小凡突然哈哈笑了两声,站起了身来:“好了,我也该走了,过些时日,我...我和我爹一块儿来探望你和大哥!”
    白纤笑着抱了抱易小凡:“好。”
    目送易小凡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白居又恢复了往日寂静。
    白纤回到了白尘房里,蹲下身将头枕在床延,手紧紧握住白尘的,默了许久,她说:“大尘,我的时间...并不多了,开口跟我说说话吧,我只是想...再听一听你的声音,哪怕一个字也好...”
    声音消失在一片呜咽中,憋着声哭了好久,不知何时,哭累了,便在他床边睡下,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然而,时间越往后,她便不那么喜欢睡觉了,她怕自己睡了,便再也起不来了。
    当白纤醒来的时候,夜已深,她发现自己何时已经躺在了白尘的床上,身上的被子盖的好好的。
    她猛地坐起,四下张望,没能发现那一袭白衣,但他外出的白色貂裘却不见了,鞋子也不在了。
    瞬间被惊喜与焦虑充斥了内心,白纤尽量抚平内心的波动,有多少次,她希望自己睡了一觉起来,白尘就在自己身边,笑着跟她说:“小纤,我在。”
    这样的梦也做了无数次,可每每醒来,只有静的可怕的屋子,身边并没有那一抹白色身影在等她醒来。
    失望了太多次,如今反而有些不真实。
    白纤下床,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这才推开了门。
    当眼前看到那茫茫白雪包围下的一汪清溪上,点点暖光正在流动时,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了。
    她双手握在一起,局促地靠近溪边,溪里那一盏盏花灯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她抬起头,望向溪的彼岸,白雪映着月光,照亮了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他恍如一个雪仙,在这样一个月色良辰,显出了真身,素净美好。
    他正手握一盏莲花灯,对着她笑的柔和。
    白纤瞬间觉得恍然间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晚,夜色温和,一溪花灯,她站在这里,而他就在彼岸。
    溪上有一盏花灯飘到了脚边,她俯身捧起,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确定,此刻并不是梦境。
    过了会儿,白纤捧着花灯炮回了屋子,再出来时,手里的花灯壁上多了几个墨字,一如那夜一般。
    她将那盏花灯放进水里,用掌风将它送到了他的脚边。
    他捧起之际,白纤没有再犹豫,在这个尤其安静的雪夜,仿佛用尽了这八年的力气大喊:“你刚刚说,这辈子,我快乐,你之命,我想了想,我要好好的快乐下去,那么,无论今后岁月几何,我要你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看着我,花灯上,我写下了你的名字,许下了我的愿望,今后,我们一起将它变成现实,就让我们回到当初,我救下了你,你喜欢上了我,而我...”
    “也喜欢你!”
    白尘垂头看着手里的花灯,将灯壁上的“白尘”二字刻进了心里,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完美地弥补了当夜的所有遗憾。
    半刻后,他飞身而起,掠过这条溪,白衣翩跹,仿佛越过了这耗费的八年时光来到她的身边。
    拭掉她满脸的泪,听到她抽抽噎噎还想说些什么,他便将唇贴上,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
    什么也不需要多说,接下来的年岁里,只要我在,只要你在。
    “小纤,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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