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念初心

天色逐渐暗淡，沉郁的气氛由车内蔓延到车外，他阴沉着脸，准备带儿子回家。
    途径街口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他的车前疾驰而过，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让空气瞬间凝固，他看到一个身着紫色风衣的身影被撞倒在地，他的心莫名地揪着痛了一下。
    “出车祸了！”伴随着车窗玻璃碎地和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人们惊叫呼喊，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出现，他把儿子留在车内，径直向人群走去。围观的人里三圈外三圈，他挤了进去。刹那间，他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叫，他的妻子正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地上，她的脸上，身上到处是血。他全身颤抖，他伏在她的身上，不断大喊。
    天际边滚来了团团乌云，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狠狠地抽打在挡风玻璃上，他拼命地追赶着救护车，脸上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他们把她推进了抢救室，不让他进去。他濒临崩溃，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恐惧他日日夜夜出进的医院，还有他们身上的白大褂。他跌坐在地上，他的鼻子里塞满了氨水、医用酒精的气味，他的胸口无数次窒闷，他无法呼吸，他求他们一定要让她醒来。他颓然地靠在墙上，眼睛黯然地盯着电子屏幕上的时间，命运总是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捉弄他，他痛苦地阖上双眼，等待命运对他的宣判。
    六个小时后，她被推了出来，他冲了上去，主治医生把他叫到一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失而复得，他在心底里感谢命运的恩赐。
    “我们在录入你妻子的资料时，发现她在我们医院就诊过，她是抑郁症患者，恐怕这次车祸也不一定是场意外。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要等交警部门的鉴定，只是你还是要多关心关心你妻子的情绪，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听完医生的话，泪水从他的脸上汩汩而下，回想这两年来妻子的言谈举止及偏激的行为，一阵悲凉如同外面的黑夜，漫过他的全身。
    妻子的病床靠近窗口，她已经醒来，脸色苍白，一双空洞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病房的天花板，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下，“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他强忍着欲夺眶而洒的眼泪，轻拂着她憔悴的脸，“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她苍白的唇角勾出一抹轻柔的笑容，她一路跟着他和儿子，她看到了他又去见她。她嘲笑自己的痴愚，早已看透繁华，却还要执意等到落幕，太累了，她只想解脱，一张寒冰冷漠的面孔看似坚强，却早已跌落在无尽的哀伤中。
    “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他抱着她，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你误会了，我带儿子去见她，只是向她道别，请你相信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她蜷缩着身体，她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转向别处，脸上木无表情，“我爱你，可是我厌倦了一切。”
    他将她抱的更紧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和儿子永远会陪着你。”
    “我想要回原来的生活。”她喘息着。
    他拉着她的手，“相信我，我们重新开始。”
    她翻过身，背朝着他。他坐在她的床沿，直到她沉沉地睡去，他寻思着一定要帮助她早日远离这段凄恻往事。
    时隔两年，尹初玥收到了一张来自普罗旺斯的明信片，在飘荡着朵朵白云的蔚蓝色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大片大片的薰衣草正迎风绽放，熟悉的字迹，熟悉的感觉。“愿时光清浅，许你安然。”田璐告诉过她，一年前，他从医院辞职，带着妻子、儿子离开了北京，她将明信片捧在心口，早已泪眼婆娑，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唯愿远在法国的他温暖如初，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