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江山

第43章


他像是在回忆某件很久的事情,眼睛看着屋顶,继续说道:“后来我的父母相继病故,家里一点积蓄都没有了,而小玫的哥哥以需要钱为母亲治病为由,让小玫嫁给了一个乡绅家的儿子,那个人是个智障,听说跟三四岁小孩子差不多。我当时只有十八岁,除了一点知识和家里的一栋房子,其它什么都没有,一狠心决定出去闯一闯,等到衣锦还乡之时,让她那势利的哥哥后悔去。我走得前一晚才告诉小玫,小玫抱着我哭,要我带她一起走,我却没有答应。”
  说到这里三个人都沉默了,许方善看着严秉良脆弱的模样,竟然不忍心让他继续说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道尴尬时,小飞进来了,他用托盘端了三杯热茶进来,放在桌上,很有礼貌地递给每一个人。
  严秉良看着小飞,竟然找不出一丝一毫宫小玫的模样,他问小飞:“你今年几岁啦?”小飞看着严秉良的眼睛,一副大人模样的回答:“五岁。”不仅仅是严秉良,连许方善和易存在都吓了一跳,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能够这么的懂事。
  宫小玫带着大夫来了,大夫看了看严秉良的伤势,又把了把脉,对严秉良说:“没什么大碍,就是伤着骨头了,轻微的骨折,恐怕是后来受了风寒发烧了吧,现在快要转移到肺部了,幸亏看得及时,不然生命都有危险了。”说罢又转过头对其他人说:“你们是怎么当家属的,人都病成这样了才知道请大夫!”
  宫小玫和易存在、许方善三人面面相觑,只得说是自己的不是。大夫开了药,又说:“得请个人跟我回去拿固定腿的器具,不然要落下残疾的。还有啊,赶紧先给病人洗个澡热热身子,也舒坦些。”宫小玫让小飞跟着大夫去了,自己去烧热水,准备让严秉良泡澡。
  大木桶里的热水蒸得盥洗室都热乎起来了,易存在帮严秉良褪去衣服,又把他扶进木桶里,自己才出来。
  宫小玫在外面喊到:“阿良,泡半个小时就好了,待会儿还是麻烦这位先生扶你出来。”严秉良已经没有气力回应她了,自己躺在木桶里,舒缓疼痛和疲倦。
  宫小玫觉得自己刚才叫“这位先生”十分的失礼,便问易存在和许方善该如何称呼,易存在回答说:“我叫魏存在,这是我的贤内许方善。”宫小玫“哦哦”之后也自我介绍道:“我叫宫小玫,是阿……严秉良的朋友。”许方善听着她把朋友两个字念出来,心中早就替她换成了情郎。
  大夫来了又走,所有事情忙妥帖了,外面早就黑乎乎的了。宫小玫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做晚饭,赶紧叫了小飞过来,小飞刚才不知去哪了,现在出来了就跟宫小玫说:“妈,炉火我已经生好了,白菜和粉丝也已经洗干净了,咸肉我切不动,还在砧板上。”宫小玫摸了摸她儿子的头说:“真乖。”一旁的易存在和许方善又是目瞪口呆,这小飞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竟然像大人,甚至比大人还要细心和能干。
番外二 花荡的幸福 第四节
  晚饭是就着炉子上的锅吃咸肉炖白菜和粉丝,一人一碗白米饭。易存在和许方善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这一顿吃的是心满意足。
  饭后宫小玫又帮着睡下了的严秉良熬粥,许方善在一旁看着,怎么都觉得这宫小玫对严秉良还是心存爱意的。
  窗外冬天的夜已是到了极致,像是凝固在冰水里的墨汁,刷了一层又一层,怎么也褪不去。宫小玫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客房,只好让易存在将就着和严秉良睡在一个房间里,自己和许方善还有小飞睡一个房间。
  半夜的时候严秉良被饿醒了,他借着外面的月色查看四周,只有易存在躺在地上的被褥里,睡得正沉。他想是没办法吃东西了,便准备继续睡去。可是因为睡姿的关系半边身子快要麻了,他就用双手撑着,想要换个睡姿,没想到这床竟发出了古怪的声响,他停下动作,不想吵醒易存在。
  没想到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宫小玫,她端着一盏煤油灯,轻轻地放在严秉良的床边,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饿了是吧?我去给你拿吃的。”说了就要走,严秉良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腕,宫小玫回头对他笑笑,还是出去了。
  不一会儿宫小玫就端来了温热的白粥,她拿起勺子要喂严秉良,严秉良看着她,却怎么也不张口,急得宫小玫差点跺脚说:“不是饿了么?快点吃啊。”
  宫小玫家早就通了电灯,但是担心开了灯,易存在就睡不好觉了,她就找出了煤油灯,在黑暗中照明。现在她的脸被煤油灯的亮光照得有些发黄,她原本是白净的,虽然脸上有着孩童时期就长出的雀斑。严秉良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忽闪忽闪的,让他又想起来那个夜晚,他拒绝她,不肯带她走。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让这个女人为自己做这做那。
  宫小玫再一次把一勺白粥喂到了严秉良嘴巴,她说:“你再不吃我就要生气啦!”这句话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每每说及怎么怎么宫小玫就要生气了,严秉良都会照着她的要求做,满足她。
  可是那个夜晚她说:“严秉良,你要是不带我走,我就要生气啦!”十八岁的严秉良黑着脸,再不似平日的温柔,冷冰冰地回她:“你不要再幼稚了。”宫小玫的泪就在那一刻滑落了,原来他竟是不愿意带她走的。她转过身,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弄堂,在弄堂口蹲着哭了,而严秉良明明都看见了,却没有过去安慰她。
  严秉良这下乖乖的吃了白粥,宫小玫见他吃了,竟然开心的笑了,接下来,一口又一口,严秉良吃吃足足大半碗。宫小玫伺候严秉良睡下,严秉良却抓住她的胳膊,宫小玫看着他,问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严秉良把头凑到她的胸口处,抱着她。宫小玫放下碗,顺着头发安抚严秉良,就像当初他的父母病逝,她在他身边安慰他一样。良久,严秉良才松开了她。
  当白光透进屋子时,不远处的鸡也开始打鸣了,宫小玫小心翼翼地起床,生怕惊了许方善和小飞的梦,其实许方善早就醒了,她见宫小玫起来,自己也就起身了。宫小玫十分客气的让她再睡一会儿,许方善摇摇头,小声对她说:“已经睡饱了。”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去打井水洗漱,因为太冷的缘故,自来水现在已经冻住出不了水了。有些温度的井水是一早洗漱最佳的选择,许方善倒了些牙粉在手指上,就这么刷起牙。两个人一起对着井水拍拍打打脸之后,许方善便要帮着做早饭,宫小玫说:“出去买了吃吧,我们这儿小烧饼、烧卖、还有小馄饨都还不错。”
  两个人走在没什么人的道路上,清霜洒了一地,宫小玫提醒许方善说:“小心路滑!”许方善朝她笑笑说:“没事。”许方善现在看宫小玫,觉得比昨天漂亮了不止一倍,如果说昨天看起来像个少妇,那今天就是正正经经的少女了。
  许方善故意问宫小玫道:“小玫,你丈夫呢?”宫小玫被她这么一问吃了一惊,想了想还是回答她说:“死了。”这下是许方善吃了一惊,宫小玫那个智障丈夫已经死了?她又问:“怎么死的?”宫小玫很顺从地回答:“掉进河里淹死的。”许方善“哦”了声,想想那样一个人,什么都不懂,的确很有可能掉进河里淹死。
  片刻,她们就到了买早点的地方,宫小玫买了五份小馄饨和一些小烧饼,许方善争着要付钱,宫小玫哪里肯。回来的路上许方善问她:“你没了丈夫,哪来的收入呢?你有工作么?”宫小玫裂开嘴笑了笑说:“就是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勉强度日罢了。还好从婆家出来的时候得了点钱,小飞他爸妈死的时候也留了些财产,现在还是可以勉强度日的。”
  这话说得许方善心里全是疑问,被婆家赶出来还可以理解,这小飞不是宫小玫的儿子么?怎么有出现他爸妈了?许方善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问宫小玫:“你婆家为什么赶你出来啊?这太不厚道了吧。”
  宫小玫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朴实,她像是说着一件旁人的事那样漫不经心道:“因为我公公想霸占我,让婆婆知道了,就要赶我出来。”许方善开始可怜这个女人,怎么她的经历就这么的坎坷呢?她又问她:“小飞不是你儿子啊?那他爸妈是谁啊?”宫小玫一脚踏进了家门,一脚悬在外面,声音压得低低的对许方善解释道:“小飞的爸妈是我的哥哥和嫂嫂,他们三年前去世了,我就把小飞接过来当做儿子养,嘘,可别让他知道。”说罢悬着的脚也进了家门。她们把早餐在桌子上摆放好,叫严秉良、易存在和小飞起来吃早饭。
番外二 花荡的幸福 第五节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月,到了除夕这天,许方善非要塞给宫小玫几百块钱,宫小玫哪里肯要,只说她还有钱。许方善语重心长的劝导她说:“我知道你有钱,但是我们不能在你这白吃白住啊,你舍得款待我们是你大方,但是我们心里过意不去。这里头不含严大哥的钱,我只给我的和魏存在的,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们真的不好意思再住了。”宫小玫这才收下了钱。
  许方善又拿出一副耳环,说要送给宫小玫,宫小玫这下是更不肯要了,许方善非要帮她戴在耳朵上,她边戴边说:“这段时间你忙得都没空去买新衣裳,我就送你副耳环意思一下吧。”宫小玫还在那边说:“可是魏先生已经帮小飞买了新棉袄和一寸新布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要你们的东西。”
  许方善不理她,看着她刚刚帮宫小玫戴上的耳环自言自语道:“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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