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

    纪宁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大坏蛋。
    做了太多恶事，得罪了太多人,这辈子才有这么多人想要她命。她掩饰不住脸上震惊：“你确定？”她这辈子可不算是个坏人啊。
    “还不能肯定，但我分析了一下你这几年来遇到几件事情,从凶手做案手法来看,不像是同一人所为。”
    纪宁手里抱着碗，睁着大眼睛一副认真听讲模样。郑楚滨放下手里报告，走到书桌边拿出一个大信封。他打开信封，将里面照片都抖了床上。纪宁拿起来细细看,发现都是三年前高院门口枪击案现场照片。
    “警方没抓住那个狙击手,只能确定子弹是从对面大楼某一个窗户里射出。法证人员做过路径分析，确定那个人当时想要杀人就是你。没有偏差,没有失误，如果不是我挡了一下，你必死无疑。”
    纪宁不懂那么高深东西，但郑楚滨话里意思她却听明白了。她拿起一张当时照片，是一个记者抢拍下。子弹擦过郑楚滨手臂，打到了水泥地里，深深地嵌里面。
    “这个狙击手看来是非要我命不可了。”
    “没错，这个人可能本身是干这一行，也可能是受雇于人。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能看出想杀你人具有一定背景。要么是具有专业枪械知识高手，要么是拥有雄厚背景上位者。香港这几年治安良好，电影里那种随便当街开枪情景已经极为少见。你这个案子也算是轰动了。关键是那个狙击手还跑了，证明他绝对不止一个人，有同伙下面给他做接应。这么费时费力还费钱杀人方法，普通人是做不来。”
    纪宁听着听着，后背渗起了一股寒意。管已经过去三年，子弹脑边炸开声音还是清晰地留脑子里。平时不去想倒还想，每每有人提起，她就觉得那声音直扎心底。
    太刺耳了！
    她越来越觉得，三年前那场谋杀案，绝不像自己想那么简单。她忍不住问道：“三年前案子你有没有头绪？”
    “我跟天颂确定了一个怀疑对象，但目前还不能肯定。他很聪明，几次想要抓他都让他跑了。但我目前还不清楚他身份。他跟被害人绝对有关系，只是那个女人背景复杂，她来香港前很多地方待过，要查清楚还需要点时间。”
    “查了三年都没查清楚，看来这女人真很复杂。”
    郑楚滨面色有些许不自然，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而又把那只旧手表拿了出来。
    纪宁看着那只表，一时有些疑惑，分不清是郑楚滨原有那只还是自己后来送他那只。郑楚滨撸高了衬衣袖子，露出一截手臂给她看：“你买那只我戴着，这只是原来，才修好拿回来。”
    纪宁点点头，等着他下文。
    “第二次琴园，你被人推下泳池，看起来像是有人要杀你，但细细想一想，其实未必。”
    “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没有他，自己真可能会淹死。
    “你是女人，应该很清楚女人心里。你们女孩子有时候不是很喜欢做一些看起来很幼稚事情吗？就算报复一个人，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纪宁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一开口打击面就这么广，真不知道酒店里那些女员工都看中你什么了。”
    “你不也看中我了？”郑楚滨凑近她脸颊，轻轻吻了一下，“别光顾着生气，好好想一想那天情景。对比三年前狙击手，把你推下泳池这种行为显然幼稚很多。既没有技术含量，也不怎么高明。这年头会游泳人太多，泳池水也不深，要不是你太紧张，其实很难淹死。”
    纪宁仔细地回忆了那天情景，虽然都面临生死关头，但实话实说，第二次显然比第一次温和一些。她私底下也曾想过，是不是那个杀手三年之后变仁慈了，选择了相对平和杀人方式。现想想可能真如郑楚滨所说，那根本就是两个人所为。
    “你就是从这两次事件中分析出来杀我不止一个？”
    “还有近两次。”郑楚滨又拿了一批照片给她看。这是第三次纪宁从地铁出来回酒店那条小路。照片里是白天景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马路上有清楚轮胎痕迹，像是剧烈摩擦产生。
    郑楚滨指着那些痕迹解释：“突然急刹车或是短时间内加速都会形成这种痕迹。那人开车想要撞你时候，显然加速过猛，而我把你从车轮底下拉出来时，他有过急刹车。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都可以看得出，这个人当时开车凶猛，不顾一切想要杀死你。”
    “这么说，他跟三年前想要杀我是同一人？”
    “未必。如果他真是三年前人，为什么不直接一枪崩了你，何必开车撞这么麻烦？”
    纪宁被问倒了，随即惊讶地张大嘴：“所以说，这是另一个想要杀我人？”她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而不自知啊。
    “很有可能。这个人心狠手辣，异常凶残，选择开车活活将人撞死行为。后来发现了我之后连我也想杀。看得出来这人性格非常嚣张，有种不管不顾精神，甚至有种畸形变态情绪。他一旦想要做到什么事情，哪怕有再大阻力也会去尝试。这跟三年前心思缜密做事圆满那一位不太相似。当然，这仅仅是我猜测，或许三年后他突然性格变异也说不定。有些人心理变态起来，行为也会变得乖张怪异。”
    郑楚滨话里两个字突然提醒了纪宁，她直接叫了出来：“变态，你说得对，那个人是个变态？”
    “怎么说？”
    “那天他撞我之前一直折磨我，他先是尾随我，把我逼倒地之后还与我对视了半天。我虽然看不清他脸，但我猜测他神情一定很满足。他不急着杀我，拖长时间想让我尝尝临死前极大恐惧感。我当时真觉得那就是个变态，平常人不会像他那样杀人。”
    “这么说起来，他跟第四宗爆炸案倒很有可能扯得上关系。”郑楚滨拿出那天那人送来纪宁胸牌，“那天休息室里，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
    纪宁恍然大悟：“难怪你知道我出事了。我一直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三楼小厨房，你那天应该很忙才对。这么说，那个人故意向你通风报信，他根本就想让你找到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让你亲眼看着我被炸死？”
    “不，他想连我一起杀。”郑楚滨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冷淡而不屑，“两分钟，他算得可真准。用你把我引诱过去，赌我两分钟内救不出你，他甚至清楚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而是会陪着你。他对我足够了解，说不定连我中学时百米赛跑成绩都拿到了手。他同样熟悉唐宁，知道我那天会哪里，还知道从休息室小厨房大概需要多少时间。算得这么精准，肯定费了一番功夫。”
    纪宁歪着头有些想不明白：“你刚刚说他跟第三次想要撞死我人是同一个人，可是听你这么说，他算得这么精，倒跟三年前狙击案有点相似，不是吗？”
    “还是那句话，他费了这么大劲儿想要杀人，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一枪，费这个劲儿有什么意思？我这几天一直想，他要么是唐宁内部员工，要么酒店里有人跟他做内应。一个完全外人不可能对酒店知道这么清楚。就算是常年包房客户，也不见得有他个本事，能知道这么多。”
    “如果他是酒店内部员工，那你岂不是很危险？”大老板再怎么不接触底层，至少也要天天去酒店办公。万一到时候……
    “别担心，我话他目前还对付不了。如果他真能直接酒店里把我干了，那天也不用拿你做诱饵了。”郑楚滨摸了摸纪宁头，宽慰她道，“倒是你，近这段时间好足不出户。”
    纪宁望了望窗外灯火通明街景。过年了，各大商场都延长了营业时间。她之前一直想好好逛一逛，辛苦了一年也慰劳自己一下。正赶上郑楚滨办订婚宴，她忙得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本来琢磨着忙完了这一阵可以休息几天，没想到直接躲到这儿来了。
    这个时候很多人应该提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了。一年难得有一次想要放纵自己，却还是错过了。
    郑楚滨从纪宁眼睛里读出了她对外面那个花花世界渴望，想了想改口道：“过两天我带你出去吃饭，难得过年。”
    “真吗？”纪宁喜上眉梢。
    “真，我们两个到现大还没好好坐下来吃顿正式晚餐吧？等元旦过了街上人少一些我们就去，到时候可能会有人不远处跟着我们，你介意吗？”
    其实是有些介意，但纪宁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便大度地摇摇头：“不介意，只要别跟得太近就好。”
    郑楚滨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肩膀轻声道：“有一件事情我近也一直想，那个人连我对你感情都知道一清二楚，知道拿你当筹码威胁我。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员工这么简单。他或许，就你身边，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