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公子,俏红颜

第25章


一进到那地牢口,只见那朱老倌果然又在贪杯,两眼醉醺醺的,瞧着他半晌方才认清楚,不禁唬了一跳。韦三郎便道:“老倌莫慌,大小姐已经去睡了,我是一个人来的。”朱老倌见说,嘻嘻笑着,忙起身道:“韦公子快请坐。”
  韦三郎伏案坐下,朱老倌强打起精神,道:“公子怎地又回来啦,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韦三郎笑了笑,遮掩说:“老倌有所不知,这夜深了,外面实在太冷,我呀过来向您老讨杯酒吃。”朱老倌心中一宽,早递过一只三角杯盏,放在韦三郎面前,待斟满了酒,方笑道:“大小姐不知道咱们当差的苦,这寒天雪地的,吃两杯酒又怎地,不过暖一暖身子罢了,也值得小题大作。”
  韦三郎吟吟一笑,道:“老倌说得有理。来,三郎陪老倌今夜便一醉方休。”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杯盏交错,直饮得畅快。朱老倌本就醉意渐浓,不过几杯便被灌躺下了,韦三郎见他趴在案几上,魂不知事,略等了会儿只听他鼾声沉缓,方又开口唤他。唤了几声,但见朱老倌已然睡沉,韦三郎便从他腰间将那牢房钥匙偷了出来。
  这地牢关押的本是当日在朝上弹劾仇士良的一些言官,因不肯同流合污,仇士良便暗暗吩咐朱景天将他们抓了起来,关在此处,严刑拷打,尽有那不堪忍受折磨者,便死在牢房内了。韦三郎举着火把,一面往里走,那一间一间的牢房里只听不到任何响动,不知他们是死是活,却见四下墙壁火把熊熊,一片火光,隔一截便倒挂着一套黑黪黪的刑具,阴森恐怖,直令人毛骨悚然。
  待行至最里面那间,果然见着玉瑶正窝在牢房内的墙角下,见她形容憔悴,衣衫破烂,早已没了当日在紫云庵茅亭外相见时的神采,韦三郎心中登时一股酸楚,顿了顿,便隔着牢门轻唤了声:“玉瑶小姐。”玉瑶这会儿全身已然冻得僵硬,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昏沉沉抬了抬头,便又低了下去,只是不动。韦三郎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并但见未有人跟来,这才掏出钥匙开牢门。
第09章 独魂远去 【02】
  那牢门上的锁链一经碰触,哐啷作响,煞是刺耳,韦三郎待开了门,手心里却惊出一掌冷汗。走近前,将玉瑶唤醒,玉瑶又饥又冷,好半天方才睁开眼,万想不到竟是他来了。韦三郎将她从地上搀起,怔了怔,便悄声道:“玉瑶小姐,且随我来,我救你出去。”
  玉瑶忽地一震,脑子里方清醒过来,此时见到韦三郎,连日来诸多的疑团便都在这一刻解开,又怔了半晌方道:“韦公子一番好意,可是我不能跟你走。我要一走,崔伯伯的罪名便做实了,明日便会被问斩。”韦三郎心中酸,只哽咽住说不出话来。玉瑶道:“蒙玉素来视韦公子乃如手足,说来也许韦公子是有苦衷的,玉瑶只是不明白,公子为何设计陷害蒙玉?倘或因为我身份的缘故,公子被人胁迫,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当真这样的话,公子为何今日却又来相救?玉瑶愈发不懂了。”
  韦三郎凝噎了下,道:“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我承认当时原是我自私,但我绝没有加害蒙玉之意,大小姐定下计谋只因你跟蒙玉私定终身,令她气愤不过,所以才发狠一般要将你们拆散。我也没想到会弄到如今这样子。玉瑶小姐,此地不宜多耽搁,快随我出去罢,先逃命要紧。”
  玉瑶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蒙玉......”她不肯走,将手死死扶着墙壁,霎时流下泪来:“但请公子不要再劝,我是不会离开的。”韦三郎心中着急,道:“即便你不走,也不过是多陪上一条人命,你......你根本救不了崔伯伯。”
  玉瑶吃一惊,颤声问:“公子此话何意?”韦三郎一开口,喉咙里却滚满了泪水,顿了会儿,才道:“才刚秦九来回大小姐,说是崔伯伯在刑部大牢已然......已然自缢魂归.......”玉瑶只听他一说,登时脑子里嗡一声,面色煞白:“崔伯伯死了?......”她喃喃地反复说着几个字,仿佛犹如梦中,又是惊骇又是震恐,一颗心乱作一团。
  待怔住良久,韦三郎见她只是发呆,便顾不得了,强上去搀起她便往牢外走。因那会儿灌醉了朱老倌,他们一路走出去,倒也没被发现。地牢外假山上残雪皑皑,只见府内的灯盏皆已熄灭了,四下静悄悄的,韦三郎知道一定是四镇藩王宴罢而去安歇,下人陪侍熬了一夜,自然也会偷空去眯一会儿,正好是个空挡。于是他带着玉瑶便转至西侧小院,辗转走了一截,待到了角门前,方从那里溜到了街上。
  四顾瞧了瞧,街上此时还不见个人影,韦三郎心中一宽,从腰间掏出一袋碎银子递给玉瑶,说道:“你走罢。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风声过去,再伺机出城去便是。”玉瑶接过那银子,心中感慨万千,道:“公子冒险救我,若是朱大小姐追究起来,那该如何是好。”韦三郎道:“不用替我担心。我自有法子脱身。我一念之错,害得催伯伯含冤而死,若是你再有什么意外,我便更不知如何面对蒙玉。”
  玉瑶见他如此,心中思绪复杂,莫以言状。韦三郎略一顿,道:“只是我还有一言相劝。”玉瑶这才道:“公子请说。”韦三郎嗐了声,说:“如今小姐已经是自由身了,但是但请小姐断不要再去相府找蒙玉。小姐就当忘了他......放了他罢。”玉瑶一听他说,登时酸楚上涌,眼泪便又流了出来。那日余伯也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知道倘或再跟蒙玉在一起,那么像这次的劫难还会卷土重来,他躲不掉,她也躲不掉,只这么想着,心中颤痛不已,抬眼望一眼韦三郎,终于含泪道:“玉瑶记下了,从此与蒙玉永不相见。”
  韦三郎直待将玉瑶送走方才回到尚书府中,先去到地牢内,见朱老倌还未醒来,便将牢房钥匙归还,仍旧安置稳妥。出了地牢,径直转来内宅,行至朱金凤卧房前廊下,两名老婆子在那侍候,韦三郎于是忙令进去通报。
  朱金凤却一直未曾睡下,说话请他进到房中,韦三郎当下便将秦九所报之事一一向她禀明。见说崔世渊自缢,朱金凤心中猛地一痛,直气得浑身发颤,只将案几上的杯盏豁朗朗摔碎了一地。赤髻在旁陪侍,只不敢发声,面色吓得苍白,却听朱金凤扬声喝道:“常公公、何捕头呢?这两个成事不足的东西!令他们速来见我。”赤髻唬一跳,忙屈膝应了声,旋即退出门去,便吩咐家丁快去刑部大牢传唤。
  韦三郎随朱金凤从卧房出来,便至西侧小院内的敞厅等候,茶方过两盏,果然家丁将常公公二人叫了来。朱金凤坐在屋内上首,见他们一进来,忽地飞一只盖碗径直砸将了过去,哐啷一声摔到地上,碎片四散。常公公、何捕头早唬得面无血色,齐声跪了下来:“大小姐息怒,我等该死,望大小姐开恩哪。”
  朱金凤直恨得挥起一拳,拍在面前案几上:“没用的东西,全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崔伯伯如何竟会自缢?倘或是你们暗地捣鬼,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何捕头不敢发话,只拿眼偷偷瞄旁侧的常公公,常公公两手瑟瑟发抖,颤声道:“大小姐明鉴,我等自跟随大小姐以来,对大小姐忠心耿耿,断不敢自作主张,原是那崔世渊自己想不开,上吊自缢,待老奴发现时却已经迟了。”
  朱金凤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哪!我让你们谨慎看守,你们都死哪儿去了?”
  常公公道:“大小姐,这可怪不得老奴,老奴因见崔世渊在牢中甚是凄苦,便想着大小姐原是有交待的,此番不过是做戏,反正天一亮,大小姐便会将他释放了,何必还让他受那枷锁之苦,所以老奴一时心软,将他的镣铐枷锁一并给拿下来了。只令何捕头小心看着,谁知何捕头走了神,崔世渊心灰意冷,趁人不备竟悬梁自缢。老奴该死,求大小姐见谅。”说罢,伏在地上,叩头不止。
  何捕头心中唬一跳,知道常公公这是斗转星移,忍不住哎了声直瞪着他,道:“大小姐在这里呢,公公为何血口喷人?明明是公公一时大意,躲出去睡觉了,那崔世渊这才钻了空子。下官做哪件事不是听公公差遣?公公如今反倒怪下官头上,下官如何承担得起呀!”
  常公公嗔道:“咱家几时冤枉了你?何捕头,你自己办砸了差事,不要在这里强词夺理,大小姐何等聪慧,自然必有决断,你只管不认罪,便想着就能躲过去么?简直岂有此理!”何捕头讶然道:“到这会儿公公还在撇清,这差事原本乃你我一起办的,如何偏偏将丢进去?”转头迎面望着朱金凤,又惊又吓,泪眼摩挲:“大小姐,您可得给下官做主啊,下官跟随大小姐这么些年,但凡大小姐吩咐,下官无不尽心尽力,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求大小姐开恩!”
  朱金凤听他们只顾你言我语地互相推诿,微微一闭双目,便油然一阵怒火,想了想,虑及事态剧变,覆水难收,心中思绪烦杂,过了会儿,方摆手喝道:“都给我滚下去!”常公公二人闻听,知道她并未发落,于是心中稍宽,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便退出去了。
  初辰时分,尚书府内一概婆子家丁皆起了床来,便就烧水、烹茶、打扫庭院,各自忙碌。家丁往地牢内送饭去,但见朱老倌醉酒,仍趴在案上沉睡醒,待走到最里面,那处的牢房竟是空的,这才知道三公主不见了。家丁慌忙便奔去向朱金凤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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