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公子,俏红颜

第29章


待又略攀谈几句,朱金凤方上马而去。
  寒天雪夜各自歇息得早,待到了次日,那雪仍未停缓。童墨由自己房里出来,方行至柳风亭,迎头遇见采篱,自知她是去了繁花院向瑛夫人请安,采篱却将他叫住,问说:“这般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儿呀?”童墨提一提神,说:“正要去府门外瞧瞧去。”便又回道:“昨儿大小姐来的时候,但见那边小巷口躲着个人,鬼鬼祟祟像是在盯着咱们相府,不知打什么主意。”
  采篱震了震,道:“昨儿你既知道,可瞧出什么头绪没有?”
  童墨嗐声说:“或许是我多虑罢了,昨儿我将四下小巷寻遍了,倒也没查出什么,只瞧着那雪地上的足印,猜着此人定是个女子。”采篱心中一惊,只莫名一阵恐慌,强忍着却面不改色,说道:“你一向毛毛躁躁,兴许尚未到跟前便已被人发觉了,反正这会儿公子还没醒呢,待我先过去瞧瞧去。”
  因说着采篱未免多了个心眼,便由小角门出府,沿着墙根下一路迂回,待到了那个小巷,却是从后面包抄方缓缓靠近。小巷本来极窄,地上积雪倒比别处略厚些,因怕脚下发出动静,自知需格外谨慎,采篱只行出丈余,抬眼一瞧,果然那角落里疏疏落落立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
  采篱直唬得心口发颤,忙走到她身后,压低嗓音唤了声,早已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那女子微微惊愕,自是吓了一跳,待见她回过头来,再也不错却正是玉瑶。玉瑶脸色一震,目光凝视,直望着采篱,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第11章 心若成灰 【01】
  到底还是采篱先醒过神,心下却又一阵惶恐,便拉着玉瑶旋即离了那小巷。两人一面只往南走,此时街上正值寂寥,唯有雪花簌簌地落着,踩着那厚厚的雪却听脚下凌乱地阵阵咯吱作响。待行至南市大街入口方才停住,采篱打量着玉瑶,见她神色憔悴,身上穿着家常粗衫,自知这段日子她定是吃了不少苦,又觉她这般站在相府门外,简直太过冒险,愈发满腹疑惑,当下只拉着她一番相问。
  玉瑶当日逃出尚书府后,因不放心蒙玉,却每日便来相府周遭打探。说着心中酸楚难耐,只略过不提,旋即问道:“蒙玉可好些了?”采篱便将瑛夫人如何设法瞒着蒙玉,不让他知道玉瑶如今还活着等话一一言明,玉瑶本来早有准备,听了这话却心里一阵悲凉。
  采篱沉吟道:“今儿你来,我知道你是想见我家公子一面......但你不要怪主母,事情闹到这个样子,为着我家公子日后着想,主母不得不这么做。”玉瑶低着头,瞧着地上的漫漫寒雪,却如同飘在梦里似的恍惚,平复好半天方道:“我罪孽深重,断不敢再有它念,瑛夫人所虑极是,这样也好,让蒙玉早些断了念头,就当我死了,一切便都结束了。”
  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身子像是极冷却不由瑟瑟发抖,过了会儿,采篱瞅了瞅她,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上来握住她的手,说:“你孤零零一个人,日后可是又能去何处安身呢。”便从腰间摸出一袋银钱交给她,又道:“眼下九门已经解禁,你待乔装打扮了总归先出城去罢。不如去洛阳瞧瞧去,东都繁花,却又是山高皇帝远,去到那里再想法子安定下来。”玉瑶鼻中一酸,眼泪直流,道了谢却未肯收下钱袋,采篱知道她是因着崔世渊之死自责,所以才不肯收,当下匆匆与她叙了一些话,方洒泪而别。
  南市大街原是通向曲江池的,虽然路远,可是玉瑶直走了半日的工夫方到南城。暮色此时已然下来,街边只寥寥些许灯火,玉瑶在街头巷口,辗来转去,茫然不知何往,渐渐心冷成灰,知道自己接下来无论去哪儿,这一生都要跟蒙玉永别了,可是偌大的长安城,自己也再无容身之处。
  她这么想了想,仿佛已然是个孤魂野鬼,又想起那日在皇兄面前的誓言,她到底违背了那誓言,没能够继续待在回鹘,如今回鹘世子断然会视她为一个半毁容颜的弃妇,恨之唯恐不及,莫非当真应了皇兄的话?到了头来自己终究变得魂无所归......想着想着眼泪便流下来了,雪地的风只一阵阵吹到脸上。
  亥时将过,玉瑶待拐过曲江池大街,也不知前方何处,因夜雪兼着风吹,这会儿全身已经麻木了,却见昏沉沉地来到一条小巷。往里走了一截,她方才有点觉着,于是扶着小巷冰冷的墙壁,直走到尽头,那一处果然现出一座庙宇,正是那座小关帝庙。
  她停在门口,附耳往里听了听,见里面无甚动静,这才想着进去避一避风寒。一进到里面,那庙宇屋檐被积雪压塌了一角,从顶上透出个洞来,微微风吹着,雪虽然停了,瓦上雪花却又被卷起,细细碎碎往下直落。
  当下她便走去后面内室取了些干柴来,生了堆火,然后便在香案上燃上残留的蜡烛,庙内方渐渐微亮起来。立在那红柱子前,只觉恍若隔世,百感交集,她虽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去回想,可是那样深刻的回忆却直往脑子里钻......上次蒙玉陪她来这里时,便这在红柱下,那深夜里迷蒙的香案与红烛,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跟她说:“玉瑶,我怎会舍得丢下你?我要陪着你,这一生我都要陪着你......”
  山盟海誓的承诺,弹指却已是云烟,想到这,玉瑶只觉一股难言的牵痛。望着眼前的火堆,那火光便似灼烧着脸,她一遍一遍地流泪。
  最后到底哭累了,夜色昏迷,庙宇内愈发森冷,她缩在柱下不知不觉便合上了眼睛。良久,隐隐约约恍惚是蒙玉来到了她面前,火光萎靡中,只见他满脸泪痕,眼中悲伤如泣,怔怔地望着她,道:“玉瑶......你害得我好苦,你才是罪魁祸首,都是因为你,害得爹爹枉死,害得我们相府满门遭难......我......我恨你!”说着,忽然目光一凛,恨然喝道:“快还我爹爹命来......还我爹爹命来!”
  玉瑶心中猛地颤痛哆嗦了下,惊慌抬起头来,热泪盈眶,却见面前空空如也,自己正对着一堵冰冷的墙壁,这才知道原来才刚不过是个梦。然而这梦便似乱刀如雨,生生砍到她心口上,只令她痛不可抑。她想着蒙玉,想到这一生的错过,那痛楚直往心底深处缠搅,寸寸肠断。
  次日因着大雪初晴,街市各店坊便开门迎客,打扫门前积雪。曲江池一带大大小小的庙宇本来极多,慈光寺东侧的紫云庵,一众僧尼辰时便已在院中听候主持师太发令。主持乃年近花甲的“了愁”师太,说话了愁师太从南庵殿走出来,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便向众人吩咐说:“我佛慈悲,好歹这雪停了,怕是附近庙宇多有残破,你等且分头行事,去到各处访寺扫雪,替我佛规整香案,以积功德。”
  众僧尼弟子齐声回声:“是”,方陆陆续续领命而去。хвtxt.сοм因慈光寺乃国刹,不比民间寺庙,等闲平常人是不容许进去的。附近却以慈光寺为据,东西两方皆坐落着战乱期间便凋零荒芜的庙宇。
  却见两个小师太缓缓沿着小巷东行,待绕过慈光寺,其中一个不由眉间凝蹙,一面走一面忿然道:“主持一大早发昏还罢了,那些大点的却也跟着可气,巴巴的只派咱们俩来这边,谁不知道那关帝庙破破烂烂,乱糟糟的可怎么收拾?你我只怕打扫一天也扫不完。合着就咱俩好欺负。”说着,看一眼旁边的师妹,见她竟是满脸笑嘻嘻的好像毫不在乎,心中便又一恼,嗔道:“念喜,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横竖是个没心肝的。”念喜却仍旧笑了笑,方回说:“念嗔师姐还是小声些罢,师父有令咱们哪敢违背,师姐可不要犯了避讳,让师父听见多不好。”
  念嗔只恨一说:“你怕师父怪罪,我可不怕,胆小鬼。”念喜吐了吐舌头,自不再多话,便抱起怀中的笤帚径自走到了前面去。
  小巷内果然极为僻静,踏着那雪走着只听见脚下雪响,直行至尽头,前方一石墙遮挡,那角落里方瞧见一座金瓦红墙的庙宇。念喜虽时常来这里,却见这会儿门前地上皑雪莹莹,一尘不染,庙门早已折烂了半扇,斜歪着摇摇欲坠,心中便吃一惊,念嗔三步两脚上来,只稍一怔,一手将门推到了一边,回过头向念喜道:“说你胆子小,竟没冤枉了你,怎么来了倒不敢进去了。”
  念喜窘红了脸颊不吭声,低首却紧紧跟在师姐后面。一进到庙内,两人皆唬了一跳,只见那关公雕像如同雪人一般,香案早稀稀疏疏落着层白,屋顶便可见天。念喜正觉着身上一阵酷冷袭来,却听念嗔哎呀了声,口中惊呼:“这柱下面怎么有个人啊,念喜,快过来瞧瞧。”念喜心中害怕,早已瞧见地上躺着个女子,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好像已然奄奄一息,神色一震,只说不出话来。
  那红柱下昨夜燃尽的火堆此时只剩下残余灰烬,显是这女子夜中取暖用的,念喜待反应过来,方强忍着惊恐,只颤声说道:“师姐,这人怕不会是.....不会是冻死了罢。”念嗔凝神不语,往地上打量了会儿,方定定神,躬身下去便把两根手指放在那女子鼻间,试一试她的鼻息。念嗔面色不由一震,沉吟道:“她还活着......兴许昨夜庙内森冷,她发起寒热来,方昏迷不醒。”一面说,一面便抬手一摸她的额头,顿觉一股灼热,果然是吃了风寒。
  念喜怔了怔,却又狐疑道:“她一个女子,如何夜里竟独自在这里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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