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公子,俏红颜

第32章


蒙玉却并不吃惊,见说只点了点头,韦三郎见他神情萧瑟,自知是因为催世渊之死,他难以释怀,外加到如今他还以为玉瑶公主也已然魂归,那股伤痛虽过了几年却也并未消除,未免觉着于心不忍。
  因着两人边谈边行,到底慢了些,待一走出府门,采篱拿了银两却已在那等着了。韦三郎将银两接过,向蒙玉未免又谢了谢,心中不觉陡然一酸,叹道:“蒙玉,逝者已去,你何苦仍这般折磨自己。听闻圣上明年又设恩科,机会难得呀,望你尽早打起精神来,相府总还要靠你支撑下去的,待明年秋考你蟾宫折桂,崔伯伯在天有灵,想必定然会为而欣慰。”
  蒙玉听他这么说,便强笑了笑,只道:“我自会埋头苦读,三郎勿需记挂。”
  韦三郎走后,采篱但见他到底强忍着未将玉瑶公主活着之事向蒙玉吐露,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撂下。待陪蒙玉回至东圃阁,因见已是晚饭时分,便又催促蒙玉换了件衣衫,好去陪瑛夫人用饭。蒙玉自父亲去世,这几年每日饭时都要去陪母亲,无一例外,虽觉着没胃口,当下却未说什么。
  繁花院早备下一桌清淡菜肴,瑛夫人见了蒙玉,自是欢喜不尽,一面看着他用饭,一面问说:“三郎来借银子,看来他母亲病得不轻呢,今儿天色已晚,明儿你不必温书了,去一趟韦家看望看望罢。”蒙玉应了声,道:“孩儿知道了,明儿我叫上笛风大哥,一同前去便是。”
  采篱在旁听他们这么说,心中一震,只觉忐忑不安。夜里回到卧房,蒙玉因明日要早起,便想着早点睡下,老婆子待收拾完,便与小丫头皆退了出去。房内说话安静了下来,蒙玉方躺在床帐中,采篱却往床圆凳上坐了,蒙玉瞧她神色有异,欲语又止,不由问:“你想同我说什么?”采篱这才踌躇禀道:“公子勿要怪我多嘴,那韦三郎好也罢,歹也罢,只一样,日后公子只远着他些方是。”
  蒙玉诧异,直看着她问:“这是为何?好端端的你为何这般说?”
  采篱蹙眉道:“公子不知,那韦三郎素来心思便重,只让人捉摸不透。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当年主公在刑部大牢遇害,此事怕是与韦三郎便有瓜葛,也未可知。俗语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人心隔肚皮,公子不可不防啊。”蒙玉果然吃一惊,到底怔住,思忖良久方道:“这可是你多心了。三郎与我自幼熟知,这些年的兄弟情分,他断然不会害我的。况且你也说并无证据,可不要先在这里冤枉了人。爹爹遇害之事,日后我定会察个水落石出。”采篱见他如是说,知道劝他不住,唯有心下暗自担忧。
第12章 天涯远隔 【02】
  次日,蒙玉早早起床洗漱便独自出门来,童墨在府门前备马等候,蒙玉上了马只吩咐说:“你先回去罢,今儿母亲说是想去慈光寺上香,待会儿你陪她去好了,不用跟着我。”童墨应了声,却沉吟着道:“公子只去韦家待瞧完韦夫人,若是无碍,记着尽早回来,可勿要别处去。”蒙玉皱一皱眉,便说:“你又何必担心,到如今我还能去哪儿,日落前我定然回府便是。”
  蒙玉骑着马一路来至西城街巷,那街前一座普普通通的府邸,门首龙飞凤舞题着几字:“赵氏将军府”,他下了马来,额头已涔出细汗,便将身上的青襟斗篷胡乱一扯,脱下只往马背上一丢,三步两步奔上门前石阶。霎时,门里出来个肥胖家丁,忙躬身向他行礼道:“崔公子。我家公子正在后厅练武,小的引您去见他。”蒙玉抬手道:“不必了。劳你将笛大哥叫出来,我在此等他便可。”
  过了会儿,那家丁果然引着赵笛风从府门里走了出来,赵笛风窄袍裹身,一副武装打扮还未来得及换,抬头见是他,早脸上微微一笑,说:“这般早来找我,莫非想让我陪你去城外骑马?”蒙玉只道:“莫要打趣了,三郎母亲病重,笛大哥须同我去一趟。”赵笛风不禁一怔,拿汗巾子往额头擦拭了下,这才道:“好,待我回去换身衣服,稍等片刻。”
  因着赵笛风也骑了马,不过半个时辰,两人便由西城赶来了南城。曲江池大街历来行客纷杂,今日却也并不例外,只见沿街到处人群拥挤,嗡嗡乱乱,两人只得下了马走着。蒙玉这几年一直不曾来此处,这时候见着,便又想起当年同玉瑶一起逃避官兵追杀的情形,心头陡然一紧,物是人非,唯有凄伤不已。
  韦家只有三郎母子俩在,所以家中十分冷清,蒙玉、赵笛风敲门进到里面,三郎正在病榻前照顾母亲,见他们来倒霎时很是意外,当下忙让坐并去沏茶。那韦母却已然醒了,不过是年迈体虚,亏着昨夜吃药及时,并无大碍,蒙玉往床前坐下自然对韦母嘘寒问暖一番。
  三郎上了茶,却见赵笛风悄悄递他一眼色,便往院中去了,三郎心中会意,于是得空也退出门来。赵笛风沉吟片刻,又见四下无人,这才方问说道:“见伯母无碍,我也放心了,只是我正有一事要问三郎,还望三郎勿要隐瞒。”韦三郎早觉着他神色有异,见他如是说,心中一震,低首支吾道:“笛大哥但要问,三郎定然知无不言。”赵笛风笑了笑,打量着他,便试探似的只道:“这两年三郎好像跟金凤走得很近啊,你们几时这般要好的?我竟不知。”
  韦三郎强自镇定,恭恭敬敬略一躬身,道:“笛大哥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来了。咱们几个,连着蒙玉打小一起长大的,本来与大小姐皆为好友,我不过是因得中进士,少不得要跟官府打交道,大小姐也只是多照顾我些罢了。”赵笛风很狐疑地微一点头,说:“果真如此而已?那我问你,金凤手下的何捕头,还有那个小卒秦九如今藏身在何处,你可知晓?”韦三郎忙道:“笛大哥勿怪,小弟整日闷在家中,足不出户,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至于秦九,小弟更没同他打过交道,恐怕不能得知。”
  赵笛风终于沉下脸来,冷冷一笑,说:“你倒先急着撇清,三郎,莫非我看错了你?”
  韦三郎心中震了震,惊慌不已,只不抬头,说道:“小弟何必撇清。笛大哥这话小弟愈发不懂了。”
  赵笛风目光一凛,直瞪着他,说:“好,到了如今你竟然还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你且不想想,我若不是查到证据,抓到你的把柄,又怎会巴巴的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责问你?三郎,当日那宫中的紫金腰牌你是从何人那里拿来的,你所说的幽州考生又是何人,这些我暂不问你,我只问你那何捕头怎地崔伯伯一死,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小卒秦九又为何隐姓埋名,不远千里只躲去了洛阳?”
  韦三郎大惊失色,愕然抬起头来:“笛大哥......笛大哥莫非前段日子去了洛阳?”
  赵笛风哼了声,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但凡人为就必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你还要瞒着我多久?”
  韦三郎脸色煞白,手心里不禁冷汗森森,只默不作声。赵笛风便又道:“三郎,你这般苦心积虑将何捕头、秦九尽皆打发出长安城,不用我问,你也应该知道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你做这一切到底受何人指使,你们瞒天过海,设下此等连环计,却把蒙玉和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你心里可还有半分顾忌我们兄弟间的情义?”说着,不禁又是恼火,又是痛惜失望,跟着道:“当日采篱向我提起,亏我还百般为你庇护,没想到你心机竟如此之深,手段竟如此狠辣,我赵笛风虽读书不及你多,却也决非愚庸之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当真便能这般心安理得?”
  韦三郎微微打个哆嗦,脸颊早已苍白,心中只是挣扎,这才道:“笛大哥且听我讲,当日我这么做原也是迫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啊,家父年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韦家就这样落魄下去,但凡我有法子,又怎忍心加害蒙玉。朱大小姐本来并非要将崔伯伯置于死地,当日斩首不过是个幌子,可是谁也没想到崔伯伯竟不甘受辱,会等不及先就在牢中自缢魂归。笛大哥可知我这些年每每想到此,心中的愧疚痛苦,绝不亚于蒙玉。”狭小的院子里烈日高照,日头仿佛灼烫似的,他这么说着,只迸得满眼血丝红,一面却又担心屋中病榻上的母亲听着,极力忍着不发出悲声来,含泪说道:“我早知道笛大哥早晚有一天会查出来,本来一开始我就想告诉你的,可是小弟实在无颜面启齿,小弟愧对蒙玉,愧对崔伯伯......”
  那年雪夜连环计本来乃朱金凤为报复蒙玉而一手筹划,可是三郎自知也难逃其咎,即便不是助纣为虐,却也到底也是帮凶,那时一重重的算计,此时向赵笛风说来,犹似心中惊寒,一朝即错,接下来则步步错,唯有覆水难收。赵笛风虽已几番打探,查出些眉目,听他说完心中却五味杂陈,良久方深深口叹气,道:“三郎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都知道你的难处,都知道你日日盼望能与韦伯伯团聚,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在蒙玉正遭难之时,却落井下石,即便我能原谅你,崔伯伯的冤魂又岂会原谅你?”
  韦三郎自恨道:“小弟当时是猪油蒙了心,方铸成大错,若非不忍见母亲无人照顾,我早想着一死谢罪。”赵笛风喟然一叹,方只说:“休要再说这般狠话,你若当真就此死了,我跟蒙玉愈发不能原谅你。本来我也是念着咱们兄弟间的情义,所以至今未曾告诉蒙玉,此事待日后还是你亲自去向他言明才好。死者已矣,再计较也不过徒添伤感,唯有如此罢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