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公子,俏红颜

第36章


朱金凤听他如是说,唇边倒泛出一丝凄凉苦笑,只道:“他既已知道,想必一定心里恨我。”韦三郎忽地一震,说:“不,蒙玉并未怪罪大小姐,当日之事谁也未料会是那般结果,阴差阳错,实乃预料啊。”
  朱金凤便又微微苦笑,只当他在安慰,抬眼却问说:“此刻他大概已在紫云庵了罢。”
  韦三郎躬下身,只得点了点头,朱金凤顿觉心头一股刺痛,半晌方喃喃说道:“他心里到底没有我,既然连这最后一面也不来相见。他心里只有那个玉瑶公主。我真是傻,巴巴的让你去告诉他当年的实情,以为倘或他对我还有半分情意,倘或他能原谅我,一定会来城外送我的,可是我输了,他第一想见的却是玉瑶,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为何......为何最后赢的,终究还是她,为何?......”霎时满颊眼泪便直往下淌,那泪珠冰凉,恍若便已凝结,一层一层冷到心里去,她到最后赌上这一次,虽明知没有胜算,却断没想到竟输得这般惨烈,很早之前她便已经将自己赔进去了,如今赔尽了这一生的幸福。
  御林军及随行小太监得令便又来催促启程,赤髻见是仇士良亲自站在车前指挥,知道无法再拖延,这才搀扶朱金凤上马。朱金凤满腔酸楚难挨,上了马背却只是不忍回头向韦三郎道别,只听轰隆隆一阵低沉之音,号角鸣响,御林军已围了上来。韦三郎呆立在城门前,只是空望着朱金凤萧条的背影,一声“珍重”未及出口,却见那雪地里早溅起团团纷飞雪雾,人影重重,马鸣风啸,渐渐远去,一片迷乱模糊。
第14章 大结局  【02】
  城外积雪城内寒,紫云庵内众弟子随了愁师太上完早课,念嗔、念喜便忙不迭地拉着玉瑶回房里去。玉瑶自出家后便一直住在昔日养伤的那间客房,三人一进来,念喜早急着伏案坐下,瞅一眼玉瑶说:“念尘师妹,快煮些好茶给咱们吃,今儿我可是馋了呢。”念嗔兜脸喝她一句,道:“没听说吃茶也能解馋的。就只见你整日价片刻也不安分。”
  玉瑶淡淡一笑,果真便走去火炉前拨弄炭火,烧水烹茶。念嗔这才坐了下来,对着念喜叽里哇啦叙谈。念喜道:“师姐可听见说那上尚书府的朱大小姐今儿要出嫁,说是嫁到幽州去了。那朱大小姐虽平日蛮横些,却也不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没想到竟是这般下场。”
  念嗔脸色一沉,便向念喜说:“亏你修行数载,怎么还是一副俗世心肠,岂不知红尘烦恼,弹指云烟,自有原由。你若是再敢乱嚼舌头,明儿我便告诉师父,罚你面壁思过。”念喜见说,方吐了吐舌头,道:“师姐何必这么紧张,我只是听那些来庵内上香的人说的,断不敢牵动凡心啊,罪过,罪过.......”
  正说着,只听院中吵闹之声不绝。念嗔、念喜未免诧异,先就起身走出房门去瞧,玉瑶待将火炉的火暂且压了压,方也跟了出去。待行至南庵殿正院,那屋檐的廊下早乌压压站满了师姐妹,却听了愁师太道:“佛门清净之地,公子不可擅入,但请公子速速离去,以免打扰我佛清幽。”
  玉瑶躲在众人背后,心中只是骇异,待循着了愁师太的话声瞧了过去,只觉脑子里嗡一声,登时雷击电掣般,轰然作响。原来那院中站着的年轻公子正是蒙玉。玉瑶顿觉心头刺痛地一阵痉挛,双膝不由软下去,几乎跌到地上。
  这时候见到蒙玉,恍若梦里似的,良久她都不敢相信,然而他的话却句句听得真切,只听蒙玉向了愁师太道:“我无心打扰师太清修,只求见玉瑶一面,了去多年心结,师太慈悲,恳请师太应与。”了愁师太微微闭着双目,只是不答,念嗔便禁不住凑上去,直喝着蒙玉说:“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们庵内都是出家人,哪里有你要找的什么玉瑶。你若是再敢胡搅蛮缠,可别怪我们失礼了。”说着,挥起双手向两侧示意,又道:“各位师姐妹,快将这个大胆狂徒给我撵出去!”
  四下齐声应了声,一众人便围了上来。蒙玉自知男女有别,不可造次,所以旋即抢先一步,行至了愁师太跟前,他出门时本来穿着朱金凤所赠的那件猩红攒花的羽绣大氅,两袖缓缓上扬,登时沉沉冷风顿起,那衣饰流光盈彩,恍若乱花迷眼,却听扑通一声,他已然跪到了愁师太脚下。
  了愁师太见他这样,心中不由一震,面上却镇定,随躬身忙说:“公子何必行如此大礼,贫尼实不敢当。”
  蒙玉道:“求师太成全。佛曰众生七苦,唯‘情’字难渡也,弟子一朝跌入苦海,半生不得解脱,但求师太垂怜,容弟子今日见她一面。”说罢,重重地磕了个头,地上积雪尚未融合,他一双青白瘦弱的手掌抵着那残雪,只是一丝血色也无。
  了愁师太沉吟半晌,方道:“公子既知苦海无边,便更应及早回头是岸。公子唯有心中牢记‘放下’二字,方可解脱,尘缘已断,终究要放下,既如此,见不与不见,又有何分别?阿弥陀佛......”蒙玉顿觉一阵凄惘,心中思潮起伏,那旧日之痛便似翻江倒海直抵咽喉:“师太不知,弟子深陷情渊,数载忍痛,若此相思未解,恐一世清苦,直落黄泉也不得瞑目,如今只求我佛怜悯,完弟子积年心愿,弟子拜谢佛祖慈悲。”
  了愁师太见他执拗,不禁摇头深叹了口气,道:“罪过,罪过......”随转过身去,微微点头向众弟子示意,众人这才徐徐往后退下,各自回房去了。蒙玉待抬起头,却见那南庵殿门洞里正有一人影,那人背身向着门外,只面朝香案上的菩萨雕像,跪在地上。一时院中冷寂沉沉,悄无声息,蒙玉见着那人影,早知道便是玉瑶,不由一颗心砰砰乱跳,仿佛要跳到喉咙里,顿觉一股灼热的刺痛,直令他打一哆嗦。
  蒙玉凝噎哑口,望着她的背影脚下只是缓缓靠近,不过几步之遥,却像是隔着天涯海角,恍惚脚下的路总是走不完,没有尽头。待进到殿内,他立在她身后,她穿着荼白僧袍,跪在地上的明黄蒲团上,香案前红烛黯淡,青雾缠绕,他看着她,思绪纷杂,那旧时往事影影重重,恍若千辛万苦又回至眼前,半晌,终于颤着桑子唤她一声:“玉瑶......果真是你么?”
  玉瑶没有应声,他却早禁不住脸上长泪直流,跟着道:“你好狠心......”玉瑶知道他要说什么,这才缓缓开了口,却仍旧面迎香案,不回过头来,只道:“罪过罪过......公子错了,前尘往事已如云烟,如今贫尼法号念尘。”
  蒙玉心里一揪,说:“你抛下我,自己出家,瞒着我这些年,如今只一句‘错’便又想撇下我么?”玉瑶低首闭目,只不睁开眼,道:“佛祖面前,公子不可造次。”蒙玉本来正想凑上前,去瞧她的容貌,听她这么说,只好顿住,玉瑶便又道:“贫尼罪孽深重,自此半生只在我佛前忏悔,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贫尼心中澄明,早已忘却前尘,也愿公子早日回头是岸,他日自有公子一番造化。阿弥陀佛......”
  蒙玉震了震,终究有些愕然:“好一个忘却前尘,枉负我一心对你,难道昔日的那些誓言全都不算数?你可曾为我想过,这半生你让我如何挨过?”玉瑶只道:“公子又错了,前尘诸事不过游戏,何曾有过誓言,公子又何必如此难以释怀。”
  虽这么说,她心中却痛极了,两手抵在胸前,恍若要将躯身撕裂一般,然而到底强忍着,只作若无其事。蒙玉微微打个哆嗦,脸颊苍白,眼角那泪珠竟是滚烫的一滴一滴滑落,迸了片刻,忽地凄然大笑,道:“原来我们的过去对你而言,不过是游戏?你果真这般狠心,果真这般无情......”
  玉瑶却愈发狠心,旋即道:“贫尼从未动情,又何谈对公子无情,公子自始至终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蒙玉见她如是说,转而不由凄厉大笑:“没错,是我一厢情愿,是我枉担了这数载忧心。”看着她的背影,思绪团团只在心头缠扭不停,忽地便又断然道:“既然你非要让我恨你,那好,今日我蒙玉在佛祖前发誓,这一生我都要恨你,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要恨你,永世不悔!”他终于背过身,向着门外奔了出去,猩红大氅下摆如风兜转,那红影闪过,院中只是刺目的白雪银光,冷寂森森。
  他走后许久,玉瑶跪在那明黄蒲团上,只觉心冷似灰,本来以为自己强忍着没有流泪,但是一睁开眼来,眼前却*一片,早已模糊不清。她缓缓低下头,忽觉手背一沉,有个人抓住了她的手,那便在她身旁也跪了下来。
  她知道是念嗔师姐,念嗔待跪下方双手合十,对着佛像只道:“佛祖在上,念嗔,你知罪吗?”
  玉瑶听见这么问,眼泪簌簌地便滚了下来,道:“弟子愚钝,不知罪在何处,但求我佛指点迷津。”念嗔仍旧望着佛像,跟着道:“适才你已动凡心,真是罪孽,罪孽。”玉瑶一怔,低首道:“弟子虔心参禅,凡心早已除去,不敢再贪恋红尘。”
  念嗔摇摇头,方转过脸来瞧着她,说:“他来见你,你若心无挂碍,为何却始终不敢回头看他。你只道从此令他死心,所以故意跟她说那些狠话,让他对你生恨,岂不知你这么做,只会让他更对你念念不忘。佛曰:无即为有,有即而空,若无爱又何生恨?”
  玉瑶心中一紧,只默不作声,念嗔又道:“所谓入局者迷,念尘,你本来一心为他,可见这些年你虽身入空门,但却仍旧六根未净,你却不知,适才他原本早就猜着你的心思,便故意随着你的话说下去,你仔细想想刚才他最后所说之言,只那句‘时时刻刻,日日夜夜,这一生都要恨着你.....’,阿弥陀佛,个中缘由,你自悟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