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缘郡主

  
  今儿是初九，天一亮，就是初十了。
  
  几天来她很早就睡，睡着才不会胡思乱想。夜深了，虽然杕丘只她一人，她还是仔细地锁上房门。
  
  “师父？！”门后站着一个人。“您大人大量吧，你的弟子快被您吓死了。”
  
  他快被气死了才对。“就这点胆子？”真是丢他的人。旁观了这丫头一天，她平静的像没事儿人一样，他实在忍不住了才跳了出来。
  
  “丫头我问你，明日你打算怎么做？”
  
  明日？“吃饭睡觉练剑呗。”不然还能怎样……
  
  “你呀你。”气得他都不知怎的开口了。“不争气的丫头！”
  
  惜言不乐意了。“我哪里不争气了？您都不教我武功，我又没有顶着您的名去和别人比试，我丢您的人了吗？”
  
  “好端端的姑娘家只惦记着练武。”他招她的目的可不是在此啊。
  
  熔金摆出吓人的表情厉声道：“不想让我觉得收错了弟子的话，明天去把远儿给我抢回来！”
  
  “什么？”她揉揉耳朵，“您不想让师兄成亲？”还是亲师父吗……从来都是男子去抢女子的亲，她一个姑娘家的还要扛着板斧截下新娘子的花轿自己坐进去不成？要她这样做不是不可，她不怕丢人，只是……他是自己赶走的，她还追的来吗？
  
  想过追他回来，但仅限于想，从无实现的可能。她仿佛能看到他们之间的障碍，一重重，一层层，千山尽处又千山，海阔天远无尽头。
  
  “我和师兄不合适，您作罢吧。”
  
  陆远怎给他挑来一个一根筋的弟子……可一想到爱徒明日要娶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他便急的睡不着觉。
  
  “丫头，你爱他吗？”
  
  惜言笑得凄凉。“爱呀。”
  
  那便好，他可以给丫头讲故事。他是个热爱说教的老人家，这个故事一直揣在心里，无人听过。若不是遇到执拗丫头，这个故事当真不会有见天日的一天。
  
  “有一个贵族青年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但却为继承家业放弃了喜欢的人娶了他不爱的妻子。婚后他虽坐拥地位财富却一点也不快乐。他想起曾经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日子，便想停妻再娶。”
  
  “那姑娘不会答应。”惜言抢道，见师父瞪眼，乖乖举着手，“我不插话了，您说。”
  
  “换做你，你也不会答应是不是？”
  
  她当然不会答应，那姑娘许是和她一样，骨子里天生一股子傲气。“青年既然当初选择了家族就该一条路走下去，姑娘发现自己爱过的人竟然自私的抛家弃妻定会灰心，即便青年找上门也不可能再在一起。那男子也真是的，他这样做不是把妻子和爱人都伤害了？真是无良之人。”
  
  熔金沉默良久。“确实不能再在一起……青年跪在心上人面前也换不回她的原谅。”
  
  “师父，他们之后怎么样了？那姑娘嫁人了吗？”
  
  “姑娘嫁了一个平凡人家，相夫教子，很得夫家喜爱。”
  
  “那男子呢？”
  
  “他啊，与家族断了关系，从此离家，再未踏回家门一步。”
  
  还真是决绝……有种不妙的预感。“师父，您给我说这个故事……”要告诉她什么？
  
  “远儿马上就走上青年的旧路，你就不怕他后半辈子后悔吗？”
  
  也许会。“……人和人是不同的。”师兄不是没有责任的人，他会对妻子负起他该担负的责任。
  
  “远儿那孩子是更有担当，但是这就好吗？他若是悔了，却被责任二字累着永远逃脱不掉，这样又对谁有好处？”得利的，不过是重虚名的家族罢。
  
  她就是怕师兄过的会不好啊，她都退让到了这地步，他要是过得不好她一定得救师兄出来。
  
  糟糕，真动起心思了。她懊恼道：“师父，师兄在生我的气，他还肯见我吗？”她一直推开他，他会不会心灰意冷？他还肯接受她吗？他……有那么爱她吗？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阅尽冷暖，体贴的问道，“怎么，不相信他对你的心意？丫头，身为我熔金的弟子，别这么没有自信。”
  
  惜言忽然抬起头，泪光盈盈。有三个字她觉得无比贴合自己，但是又始终不敢承认。她才貌比不过惜玉，身份比不过世家千金，她拿得出什么去撑起她足够的底气争取一个王府公子？她是想嫁一个好条件的男人，但只要好过她家就行，万不能太好，她哪有那个资本……
  
  “师父，我真的有资格吗？”
  
  “你现在是为师的弟子，普天之下有哪一个女孩子的本事及得上你？”熔金慈爱的拍拍泣不成声的小丫头的脑袋，“我们赶紧出发，远儿做了最后的挣扎，说是为了公平，非要从一众女子里把夫人选出来。不过那知州的女儿是已定下的。”他只是在争取时间。
  
  熔金殷切地望着小丫头。远儿的心意她可听出来了？
  
  “师兄还在等我？”
  
  “哈哈，我就说你有慧根。”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姑娘，一旦定下一个念头便会行动。惜言干脆的抹掉眼泪：“咱们走吧师父，我突然觉得只有我才能让师兄快乐，只有我才能和他在一起，除了我谁也不行。”
  
  她跑去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条手绢放进怀里。现在的心情竟比决定独身来杕丘时还要愉悦。
  
  “再回来时，一定不是一个人。”
  
  人心真是变得容易，她的执念被师父三言两语化解，是师父的口才太出神入化还是她所谓的执念根本称不上是执念？
  
  胸口的手绢上规规整整绣着“念远”。她喃喃：“敬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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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可惜命不好 ... 
 
 
  “丫头快点，动作快点！”
  
  惜言从墙头跳下，问道：“在里面了？”
  
  “早在里面了。”
  
  “那我进去了。师父您帮我们守着门，有人来了就敲三下，记住了？”
  
  “好了好了，再不进去为师就不干了。”
  
  她笑道：“您连哄带诱的拐了我来，事不成您舍得走吗？”她可是猜到了昨日师父口中的青年正是他自己。
  
  熔金怒目而视。“还不快去！”
  
  惜言吐吐舌头关紧了门。“哎呦气死我了。”那小子不在，又要听一个丫头的啰嗦。他当然不会走，好不容易在来陆王府选亲的女子里发现一个有异心的，一番解释下姑娘愿意让惜言顶着自己的位置进府。若是不成个七八九，他死也不甘。
  
  他悠哉的坐在栏杆上。小丫头的心意已经坚定，梦想多年的愿景近在眼前，他的弟子不会再走他的老路，心情出奇的好啊。
  
  惜言看着等待她的人。“江小姐？”
  
  “你就是陆二少爷的爱人？”
  
  说的她好难为情……“是。”
  
  江楚雁打量她。“万梓衣若是看到败在你的手上……”她挡着嘴笑。
  
  惜言尴尬的掀着嘴角，她是有多糟糕……算了，左右她没有好到哪里去，但重点是……“万梓衣是谁？”
  
  “就是二少爷内定的夫人啊。”楚雁贼贼的笑道，“你的情敌。”
  
  那就是那郢州知州的千金了？“江小姐！”惜言嚷嚷，又忙降下嗓音，“所以我只能靠你了。”
  
  楚雁取过一套衣裙给她。“换上吧，我今天备的多余的衣服，穿上它进园子门房不会为难你。今天来的都是闺阁女子，要戴面纱，他们看人都是认的衣服。”
  
  惜言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师父说这位江小姐是被逼着来的。她同情的看着江小姐，“你离开会不会有麻烦？”
  
  “人选是早定好的，我来这里不过是我爹想碰碰运气看我能不能侥幸被王府看上。我有你帮我顶着，我才可以有机会去找我的情郎，哪还管的着有没有麻烦事？”
  
  “你要私奔？！”
  
  楚雁捂着她的嘴。“你小点声，这是王府，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也说不定。”她摇摇头，这种性子的姑娘如果进了王府，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敢情为爱痴狂的女子不止她一人。惜言拉着楚雁，真是找到知己了。“江小姐，如果我和师兄能在一起，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你。”
  
  “岚姑娘，你我各取所需，你不必感谢我，反倒是我要感谢你了。你记好，二少爷今日设了三道考题，内容尚不得知。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你赶紧准备。你进去以后不要轻易和别的小姐搭话，免得露了底。”
  
  她也是马上要会情郎的人，楚雁有多着急她就多着急。惜言万分理解江小姐的心情，巴不得立马催着她走。
  
  “愿你早日见到你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