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爱

孙岩这几天的心理压力不亚于秦飞，只是他更懂得掩饰。还有两天就开标了，虽然有8家企业参与竞标，但真正有实力的也就是汇腾和晋禾两家。专家们的打分到底会偏向谁，孙岩一点底都没有。这次项目如果丢了，可能自己在汇腾的位子也不保。
    到时候跟欧总怎么交代？后面吴柏林还会不会找自己？他会不会直接去找欣童？这些问题，孙岩都没有答案。
    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项目丢了，欣童也知道了吴曼的事，我该如何？孙岩想着，如果这样，会有多可怕，我能承受吗？
    孙岩理不出头绪，抽烟的习惯又找回来。
    晚餐，欣童与孙岩对坐，各自怀着心事，话也少了。孙岩吃得很少，吃完就点了一根烟抽起来。
    “怎么啦？”欣童问。
    “没什么，快开标了。要是没中，想着退路呢。”孙岩故作轻松的笑笑。
    这样的事，欣童不知道怎么宽慰孙岩。她问：“会怎样？欧总会撤你的职？炒你鱿鱼？”
    “都有可能。”孙岩吐着烟雾。
    “那你会怎样？辞职？跳槽？”欣童这会儿不担心自己了。
    “再说吧，过两天一切都有结果了。”孙岩不愿意去想，他掐掉烟头，从烦恼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说说你吧，你这几天工作不怎么积极呀。”孙岩看着欣童收拾碗筷，自己坐着没动。
    “我，积极能怎样？”欣童笑笑，说：“我越积极，对我有意见的人越多。”
    “你这话说得，”孙岩也站起来，说：“你别说这种气话，该怎样就怎样，关键是你想怎么发展。”
    “我啊，我想去别家公司发展，你觉得如何？”欣童停下问。
    “怎么，你不想在汇腾呆了？”孙岩走过去问。他其实一直希望欣童能离开汇腾，主要是担心吴柏林随时会找到公司里来。
    “我还在犹豫呢，照说我的工作刚进入轨道，公司待遇也很好，才刚参加完培训，现在就走了是不是太可惜了？”欣童像是自言自语，“可，我跟你在一家公司，每天都在一起，我觉得还是不好。”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有所考虑！”孙岩如果不是担心吴柏林，也许会要欣童留下，他本人并不觉得一对情侣在一家公司有什么为难的。但转念一想，他的位置毕竟和欣童的位置不同，不管欣童是出于什么因素要离开，最终的效果对他两是最好的就行了。
    “还犹豫什么？咱两一起走得了。”孙岩半开玩笑的说：“要不跟我一起去加拿大。”
    “你开什么玩笑？我是真的认真思考过的。”欣童一脸严肃的看着孙岩，“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你觉得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办。”孙岩说着，顺手又拿出一根烟，还没点，欣童一把抢下。
    “别抽了，我快看不下去了。”欣童说着把烟塞回去。
    “好好，你呀，怎么能让自己开心就干什么，不工作也没问题，好不好？”孙岩说的是真心话。
    “我是想换个环境，没说要做家庭主妇啊！”欣童还争辩着，虽然她现在的样子，系着围裙，挽着头发，挺像个家庭主妇。
    “做家庭主妇怎么了？你不是答应嫁给我么？完全属于我，不行么？”孙岩上前来搂住欣童。
    “我感觉现在已经是属于你的了，真的，孙岩，工作什么的，我看得越来越淡了。”欣童向孙岩吐露着自己的心声。
    “那也没什么不好，欣童，要是为了工作烦恼，真没必要。那些个烦心事都交给我，你就把家管好，行吗？”
    “该怎么样，我也还没最终决定。”欣童又犹豫了。
    “我的戒指呢？你都不戴。”孙岩也扯开话题。
    “戴着不方便，还是手链好。”欣童拨弄着自己的银手链。
    “呵呵，金的你不喜欢、钻石你也不喜欢，就喜欢银的。真好养！”孙岩握住欣童的手说。
    “哎呀，你走开。去找部电影，等我洗完碗一起看。”欣童把孙岩推开，孙岩笑着上楼去了。
    两天后，评标结果公布，汇腾公司中标。
    公司上下一片欢腾，孙岩高兴坏了。欧总打来电话祝贺，表示签合同时他会回国，亲自出席签约仪式。
    高兴之余，孙岩也暗自做了调查，原来刘院长、涂主任、肖主任还有招标中心另外一个专家，打分全偏向汇腾，唯独吴柏林和周主任，打分偏向晋禾。晋禾的报价也并非秦飞打听回来的1.25亿，而是1.38亿，标底是1.6亿元。也就是说，汇腾的报价是最接近标底的。
    原来吴柏林在秦飞身上设陷阱，希望我们汇腾上当。孙岩一颗心反倒放下了，还好自己没相信秦飞，吴柏林现在也无计可施了。
    暂时打了胜仗，孙岩松了一口气。他一度想，也许吴柏林只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既然没有影响项目，别的地方他也能耐有限，是不是欣童就不用辞职离开了呢？不行，还是不能冒险。正因为他没有得逞，可能会从欣童身上下手，欣童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
    全公司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唯有一个人处于游离恍惚的状态，那就是秦飞。
    他不停的打电话，总是外出有事。孙岩察觉秦飞的状态不对，想找他好好谈一谈，这次项目已经拿到手，以后让他好好的踏实工作。
    可一切都还没有落实，孙岩还在考虑如何说服欣童下决心辞职、还在考虑如何让秦飞从项目带给他的焦虑状态中走出来的时候，公司就收到公安机关的调查通知。
    通海市公安局经济罪案调查科来人，就汇腾公司在第六医院门诊大楼APT系统投标一案展开调查，称有人举报，汇腾公司涉嫌商业贿赂，伙同招标中心泄露标底和竞标企业报价，涉嫌串通投标罪。而具体的犯罪嫌疑人直指秦飞。
    这一消息在汇腾简直炸开了锅。
    离开标结果公布不到两天，公安局来人，称已经控制了秦飞，他现在被拘留，正在接受调查。而警察过来，希望汇腾的人能提供更多的情况。
    孙岩一面表示配合调查，一面跟谭总商议，让欧总尽快回国。
    电话打到德国，欧总24小时之内赶回了通海。
    欧总深夜到达通海机场，孙岩直接把他接到酒店，两个人在酒店房间谈到了临晨。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来到公司。首先，欧总和谭总开了个简短的员工会议，叫大家不要惊慌和猜忌，事实调查清楚之前，公司要保持工作秩序。另外，公司任何人在接受警察调查时，除了尽量配合，也一定要考虑好，不能损害公司利益。
    然后，欧总、谭总再召集孙岩、乐侃领导的项目小组开了个小会，对秦飞平时的表现、整个项目的具体情况做了一个全面的掌握。
    等大家都散开，会议室只剩下欧总、谭总和孙岩三个人。
    “尽快给秦飞请个律师，找可靠的人。”欧总有一句说一句，“要律师带话给他，之前做过什么，哪些是他个人的行为，哪些是公司授予他做的事情，要想好。”
    谭总立马表示他来找律师。“另外，要律师安排我和你，”欧总继续说，他指的是他和谭总，“我们尽快跟秦飞见一面，把公司的一些态度跟他说明白，不然他在里面心里受不住，可能会乱说一气。”
    等谭总也出去，会议室只剩下孙岩，欧总拍拍他，说：“不要惊慌，你就不用出面了。警察肯定要请你去问话，你一切都是按规程办事，没什么可担心的。”孙岩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果然，早上的会刚开完，下午警察就请孙岩去了调查科问话。
    从公安局出来，孙岩又直接回了公司，谭总找的律师已经见过了秦飞，大家坐在一起把目前的情况再次整理出来。
    原来是有人向调查科举报，秦飞向招标中心周主任行贿，金额5万元。有秦飞在标书上交前两日的取款记录、还有他联系周主任的电话记录。最关键的，居然有他和周主任碰头的照片为证。这个周主任主动上交了那5万元，承认就是秦飞交给他的，但他并不知道确切的标底与晋禾的报价，他承认所谓泄露的招标信息都是自己估计的。
    招标结果已经公告取消，是评分排名第二的晋禾直接中标，还是重新招标，待定。
    而秦飞也已经承认他给过周主任5万元，希望对方在评标时偏向汇腾。
    秦飞的罪名显然已经脱不掉，现在对汇腾来说，关键点在于秦飞的行为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公司授意。
    欧总当着谭总和律师，再一次质问孙岩：“秦飞他之前跟你透露过没有，他要给这个周主任五万元，让他将标底和对方报价告诉我们？”
    “没有，”孙岩回答，“他只说这个周主任是个重要人物，我要他密切接触一下，看是不是能有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那他得到标底和晋禾报价的消息之后，告诉过你没？”欧总又问。
    “告诉我了，可是我不相信。”孙岩说：“我对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周主任他是如何得知的？他的消息你都不相信，还派秦飞在他身边干什么？”
    “我派他主要是跟进吴柏林的，就是第六医院的副院长。这个周主任的事，据秦飞说他是偷听电话得来的。”孙岩说。
    “偷听电话，行贿串通！你手下有这样的人，还安排他进了项目组？”欧总觉得孙岩荒唐，不像是他平时谨慎的作风。
    “秦飞跟你说这些情况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判断？有没有指示他下一步怎么行动？”欧总还在问，谭总和律师都盯着孙岩。
    孙岩还没回话，此时会议室内的内线响起来。
    谭总接了电话，他转身对欧总说：“秦飞的父母得知消息，刚给公司打了电话，估计这两天就会来通海。”
    会议室一阵沉默，大家都在等欧总发话。
    半天他才再次开口。他对谭总说：“你做好秦飞父母的接待工作，他们在通海的食宿全部由公司负责。”他又转头对律师说：“你明天见到秦飞，一定要跟他交代清楚，秦飞已经承认的行为，就作为他的个人行为，他并没有直接告诉孙岩，要给那个周主任五万块的事，这是最关键的地方。”
    谭总和律师都应声离开了，会议室再次剩下孙岩。
    欧总说：“这次是怎么回事？那个秦飞，显然是被别人骗了。我很奇怪，第六医院的人为什么要骗他，是谁检举的他？那些证据、照片，又是谁提供的？”
    孙岩心里打鼓，没有说话。欧总接着说：“像是有人针对我们公司，不知道具体针对谁，做这种对自己无利的事。”
    “不管是谁，现在项目还是丢了。”孙岩直接说出结果。
    “这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汇腾的人授意自己的销售人员贿赂招标专家，串通投标，公司声誉扫地，股价下跌。”
    “我确实疏忽了，我一心想把刘院长拉过来支持我们，忽略了吴柏林，忽略了秦飞还是个新手，没有经验。”
    “吴柏林究竟是什么人，跟你有过节么？”欧总问。
    “没有，我们之前都不认识。”孙岩盯着欧总的眼睛说。
    “那就奇怪了，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那些照片，谁会去特意拍？而周主任居然也承认，这就更奇怪了。”欧总也想不明白。
    “我也不能明白。我只知道刘院长跟晋禾关系密切，我把心思都放在那边了。”孙岩默默地说。
    欧总抬眼看看孙岩，叹了口气，说：“算了，商场上有成有败，关键是把损失减到最小。这次这个秦飞，自作主张，可能是要吃点苦头了。我们也要对人家尽到人事。安抚他的父母，安排律师做最好的辩护，罚金什么的公司能出就出，只能这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