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爱

欣童不想再回孙岩的家，可她现在行动不便，连上个厕所、睡觉翻个身都困难。理疗师在医院已经开始做理疗了，说是半个月可以行动自如。
    半个月，还好，能动了就离开。
    怕疼的欣童理疗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渐渐地也习惯了后背的疼痛。到了孙岩家，说什么也不再用小便器，直接去了厕所。
    徐珍白天和关阿姨一起照顾着欣童，孙岩下班回家她就离开，第二天再来。
    欣童的情况，除了他们四个人，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提孩子的事，只说生活上的事，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交流着。
    欣童在徐珍面前最放松，她喜欢这个朴实无华的姐姐似的女子，同时也深深地佩服乐侃挑选妻子的眼光。
    乐侃在人前总是口若悬河，和谁都能交朋友，谁的心思他都能了解的那么透彻，永远那么理智洒脱。可这样的人，一定需要一个踏踏实实守在他身边的女人。她的爱让他松弛，他们彼此话不多，一个眼神都能互相明白。他没有选美女、富家女，而是十几年的老同学，彼此了解、彼此忠诚。欣童想自己曾经一度以为乐侃喜欢自己，多么可笑啊。每当她以为乐侃对自己的关心好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围时，他总能及时调整得像是哥哥对妹妹，每当她放肆的像个妹妹对哥哥撒娇时，他又能及时拿出工作的姿态。当她因为上下级关系觉得拘谨时，他的口吻又开始像个朋友。乐侃就是这么一个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欣童这段时间，完全可以用狼狈来形容，行动那么困难、笨拙，模样也很憔悴。但在徐珍面前，她一点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晚上她走了，留下她和孙岩独处，才叫她难受。
    一般孙岩下班的时候，阿姨刚好把饭做好，等孙岩端到楼上和欣童一起吃，徐珍就回家了。欣童总是坐在床上无言的吃饭，孙岩在旁边端茶倒水。两个人沉默的相处，直到睡觉。孙岩坚持让欣童住在自己的卧室，睡觉前，孙岩会凑过来抱住欣童，算是一天中唯一的亲密，欣童想，这是他过完一整天最后给自己的一个交代，告诉自己起码这两个人不是陌路人吧。
    欣童总是想把他推开，但是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孙岩回家后也不哄她，也不找话说，就这样纵容着两个人的沉默。但是欣童只要有点小动静，他都马上反应。有时候递水、有时候帮盖被子、有时候揉肩膀，有时候扶着上厕所。该做的他都做了，夜晚睡觉也很惊醒，经常醒来就看看欣童的状况。就睡前一点点小小的拥抱，也要推开，他会不会伤心呢？可一旦意识到自己还在意着孙岩的感受，欣童又不能原谅自己。一次孙岩又抱着欣童睡着了，欣童重重的推开他的手，孙岩立刻惊醒过来，头抬起来看了欣童足足有一分钟，翻过身又继续睡去。欣童又恼怒又伤感，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孙岩跟每天一样，帮她换衣服，夜晚的事情似乎没发生过。
    这天等孙岩下班回家，欣童已经穿戴整齐，拿着自己的小包，坐在客厅。
    孙岩一进门，觉得很奇怪，欣童这么久都是穿着睡衣在家里，这个架势像是要出门。“怎么啦？你怎么下楼了？阿姨饭做好了吧，其实你也可以先吃。”理疗效果很不错，欣童的背部扭伤基本恢复了，行动自如多了。
    “徐珍呢？”孙岩问。
    “我叫她先走了。阿姨我也叫她走了。”欣童眼睛直视着前方，并没有看孙岩。
    “怎么呢？你不需要人照顾啦？那我们吃饭吧。”孙岩还是过来扶欣童。
    “我也准备走的，不过还是觉得跟你当面说一声比较好。”说完欣童就起身朝大门口走。
    “欣童，你往哪里走？现在天黑了，你还没吃饭呢。”
    “这你不用管，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住在你家里了。”欣童说着就要去开门了。
    “欣童，”孙岩大喝一声，跑到欣童面前挡住了大门，“你怎么说走就走，你这是要我们分开是吗？你这是说分手是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啊！我不想哭哭啼啼大吵大闹，不想有人在我身边，最重要的，不想再看见你。”欣童准备推开孙岩去开门，显然她没有力气把孙岩推动，孙岩依旧把持着门。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呢？真的就到了这种地步了么？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事没说清楚，你起码让我们有个时间，有个机会沟通啊！”孙岩想伸出手扶住欣童的肩膀，可伸出的手随即又放下。
    “你让开吧，孙岩，让我走吧！”欣童站在孙岩面前，眼睛只是盯着门。
    孙岩一脸青色，夹杂着焦急与愤怒。“欣童，我们坐下来谈谈吧，你饭还没吃，要不我们边吃边谈。”
    “孙岩，你怎么不明白啊，我就想离开这里，离开你，我不爱你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你让开行不行？”
    “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这些话？”孙岩根本不相信，欣童就这么直接的说出不爱自己。
    “你听不清楚吗？还是不愿意听进去啊？你觉得天下女人都爱你，离了你就活不成了是吗？”伤人的话只要一开始，就停不了，欣童一脸嘲笑。
    “欣童，你说这些就表明你还没想清楚，说的都是气话。”孙岩喘了口气，琢磨着怎么把欣童劝回来。
    “我想得很清楚了，每天想、每天想想了快一个月了。要不是有伤，我早就走了。今天我也可以趁你没下班自己走掉，只是觉得应该当面跟你说一声，应该尊重一下你，所以才等你回来的。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我们就在门边辩论吗？我说了不想吵吵闹闹，你让开吧！”欣童又过来推孙岩。孙岩抓住欣童的肩膀，尽力挽留。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坐下来谈谈吧，你有什么怨气都说出来，还有什么疑问，我都解释给你听，行吗？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呢？你住哪里呢？”
    “你的那些事，我不想再问什么了。秦飞的事，我会去找他父母说清楚。我们之间也就这样了。”
    “什么叫也就这样了？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都准备结婚了，我们还有孩子，我们……”
    “别提孩子，现在也没有什么孩子了。”欣童往后一步，推开孙岩的手。“你闪开，我要出去。”欣童第三次去推孙岩。
    “我不准你走，你哪儿也别想去！”孙岩岿然不动，欣童虚弱的像一个小孩在跟大人闹脾气。
    “你滚开，你想怎么样？你还要限制我的自由么？”欣童着急了，“你不让开，我就报警，说你绑架。”欣童反身到客厅拿起电话。孙岩飞步上前一把夺下电话，抱起欣童，“你别走，我不相信你这就不爱我了。我们到楼上去谈，好不好？”孙岩说完就想拉欣童上楼。
    “你放开，我恨你，我想离开你。”欣童奋力挣脱，拿拳头打着孙岩。孙岩将欣童横抱过来，往楼上走。欣童两腿乱蹬，两只胳膊乱挥。可孙岩的力量太大，两只胳膊像铁箍箍住欣童，怎么挣脱都没用。欣童眼看没别的办法，趁着孙岩上楼梯的功夫朝他肩膀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孙岩哼了一声，咬紧了牙，还是把欣童抱回了卧室，他将欣童放在床上，反身锁住了卧室的门。欣童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口冲，孙岩拦腰抱住她，又把她丢回床上。
    欣童眼泪直流，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那么无助。“你疯了么？你真的想把我关起来么？这就是你说的爱我？”
    孙岩也是气得呼吸急促，他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看了一眼，衬衫里面渗出一圈血来。
    “我们到底是谁疯了？我说了我们谈谈，给你解释，你非要往外冲。冲出去又能怎么样，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要是疯了，也是你逼疯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对啊，秦飞就要坐牢去了，你的那些计划都实现了，还有你的那些女人你都摆平了。还有什么？哦，孩子已经没有了，我们之间已经完蛋了。”欣童在床上半坐着，披头散发。她觉得自己现在确实像个疯子。
    “我不是孩子的爸爸吗？”孙岩大声呵斥一声，停了几秒又接着说道：““我从知道有这个孩子，到孩子没了，不超过24个小时。你要我怎么能接受，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你伤心你难过，我不是一样的吗？”像是说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想法，孙岩没有那么愤怒了，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欣童想，其实自己从知道有孩子，也没有比孙岩早多少时间。他来的太短暂，就像没有来过。想到这里，欣童又开始大哭。
    哭了半天，欣童说了句“我要走。”还是起身去开门。
    “你还走什么呀？你就呆在这儿！”孙岩又一次拦住欣童，这次欣童抓住孙岩就打，受伤的那只手显然没什么力气，她觉得打几拳根本不起作用，就又扑到孙岩身上去咬他。孙岩穿着马甲，身体咬不到，她就朝胳膊上面咬。她全身的力气都用在牙齿上，孙岩这次有点扛不住了，一把抓开了欣童。
    “欣童，你冷静点！”欣童挥开手打了孙岩一个耳光，连着指甲在孙岩脸上划出老长的一道印子。
    孙岩再次把欣童推到了床上，他攥紧了拳头，脑子飞速的旋转，如果这样下去，欣童迟早会伤到，要么就是闹着要出去。他只好顺手拿了根窗帘的绑带将欣童的右手绑到了床架上，又拿了一根将欣童的双脚也绑住。
    欣童只是哭，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孙岩绑完就坐在欣童身边，他抱着头，也不知道跟着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