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夏而安

31 第 31 章


玻璃房中三个男生克制自己的冲动去看冷沐辛,浅夏转头对上他,“还有蛋糕吗?”
    真是最高级的待遇,坐在最佳的观景地点,好吃好喝,好整以暇地欣赏出其不意缤纷色彩的爱恨情仇。
    只是演到这里,不管再有趣,都让人觉得乏味。叶子尚回归他的医学杂志,顾小米手指继续在键盘上飞动,裴释则优雅地重新冲泡了一杯红茶,唯有冷沐辛,低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
    浅夏刚想说什么,裴释递来一杯茶,微微摇头。浅夏接过茶杯,看着外面如同被谁按了暂停的画面里,盛青岩红白交错的残留稚嫩的脸。
    有一个画外音无缝插入,为面前这幅风景补充旁白。
    “……因为清音的关系,我很早就认识青岩,在他小的时候还抱过他。”
    叶子尚眼里充满诧异,他没想过,冷沐辛会主动提起清音,还有青岩。
    “清音花很多时间陪伴青岩,青岩很黏她。长大之后,清音成为明星,刚开始为了撇开与盛家的关系,她没有跟青岩见过几次面,之后被爆出她是盛家的女儿,也是因为青岩,是他故意引来记者。青岩跟我的关系很好,至少清音是这么认为的。清音结婚之后他来找我,跟我说,大哥跟清音是他一手促成的,因为,他突然发现清音没有以前那么在意自己了。”
    他跟盛青岩的渊源,说不上复杂。他也明白,自己与清音分开不是青岩的原因,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原因,只是他们不合适。
    但青岩认为这是他人生功纪之一。
    亲情这回事很是奇妙,因为天天见面,有了占有欲,并认为理所当然。不管成因如何,把家人当做自己的后盾或者是把某一个家人当做自己的信仰,不仅仅在这个因为钱而极度缺乏普通感情的贵族场,本来这种事,更适用于患难见真情的情况。
    当在贵族场里患难见真情,这执念就更深了。
    “这是天生的缘分。”浅夏抚摸杯子弧度优美的握柄。
    “那小子为了他姐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初中的有人说清音演戏不好被他揍了一顿,高中的时候有人说唱歌不好被他揍了一顿。”顾小米想起往事,忍不住一声叹息。
    “那事实呢?”
    “什么事实。”
    “演戏跟唱歌。”
    顾小米才明白浅夏问的是盛清音,装作没听到看电脑;看向叶子尚,他翻页的速度急了些;看裴释,他做样咳了一声,脸转一边去了。看来答案很明显,那么盛青岩真的是脾气很差,连事实都不让人说。
    她没有看冷沐辛,不是不敢,而是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时候,估计他也没什么判断力。
    九月份的天气,这里的个别环境,待久了总觉得微凉。虽然下半身有毯子,可是等红茶的暖劲一过,手指发凉。浅夏伸手想够着刚才脱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她又懒得起来,巴着沙发上头往前伸,要不是裴释眼明手快按住沙发尾,人跟沙发都要被翻过去了。
    “我说你走几步路怎样。”裴释顺便就坐在沙发尾。
    还是最靠近衣架的冷沐辛帮她取来,递给她。
    又听到叶子尚打趣,“这里有篇报道,世界最老动物507岁蛤蜊被科学家撬开壳后死亡。”他的兴趣点不在蛤蜊,抬头看着裴释,忍着笑,“裴释,所以说你不要逼着她勤奋,会适得其反的。”
    顾小米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在穿衣服的浅夏动作一停,想了想他两句话的联系,不还嘴不生气,反而十分认同,“就是。”
    四个人无奈对视。
    冷沐辛看她匆忙没有顾到衣领,过来帮她翻出来,“看你的志向还是长命百岁?”
    浅夏照以前那样躺坐,因裴释占据了一小块地方而有些短,她没那么大脾气要踹他下去,正在寻找最佳位置时听到冷沐辛的问话。
    “比起后宫佳丽三千的你们,”浅夏满眼笑意地往外扫了一圈,“不是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么,等等,”知识渊博的浅夏因为这句话而联想到了一句古话,“还要一个说法,千年王八万年龟,你们瞧瞧,原来古代把皇帝比作……”
    碍于几人不善的注视,浅夏果断停止了自己的想象。
    在碎裂巨响传来的瞬间,里面的五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外面又起了什么争斗,把一堆瓷器给摔碎了。但是这个声音太大太近,五个人不约而同向声源看去。
    对于今天的回忆,如果消去声音,浅夏最深的记忆就是,他们五人好像是漆黑森林中被围困的猎物,盯着他们的,是一双双幽绿的双眼,火光照过去,可以看到那群野兽想把自己拆解入腹的饥渴。
    毫无疑问,外面现在看得到里面。
    理由是……他们还是在玻璃屋内,从面前这扇玻璃下方的晶莹的碎片来看,浅夏得出了结论,“两重玻璃?”
    一重磨砂遮掩隐私,另一重普通玻璃以防意外。
    浅夏饶有趣味地说,“真神奇。”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叶子尚合上书,揉着眉心,刚才自己一瞥,都能看到外面那些男生女生各种丰富不重样的表情。
    第一次,他们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而是……
    落在众人眼里的是怎样的画面?玻璃碎裂,从上至下像是魔术一样凭空变出了王子们。可还没投去倾慕眼神之前,视线首先抓到一个刺眼的存在。
    那是一个女生,毫不怀疑,微微低着头,微卷的茶色头发遮住双耳,垂到胸前,她的脚放在裴释的旁边,裴释与她如此亲密!还有,冷沐辛就站在她的身侧,手搭在沙发背上,他本来就是一身军服,这样,更像是守护公主的骑士!
    手帕都要被绞碎,然而,等那个女生抬头的时候,又不免怔了一下。美女他们见的不少,可是,感到美却说不出哪里美的美女,他们还未见过。本来,赞美一个女生美丽有很多词汇,她好像都沾一点边,但是,又觉得过于片面。要用一个奇怪的比喻,是,她像水,透明的,清丽而且……动人心魄。
    她的目光静而深,看不透猜不到,被她好似略过一眼,他们不住挺直了腰板,不是为了示威,而是不想被她看扁,他们竟然……紧张?
    她眼里有流动的光影,是地上玻璃渣的细碎光芒的反射。她如此安之若素,却让他们变成了少见多怪的看客。
    “你现在想什么?”虽然背对着,裴释也能感到自己正在被无数次扫描,想起她曾经的评价,“怪我们蓝颜祸水?”
    “不,”浅夏还是盯着碎玻璃渣,“我在想鞋子。”
    “什么?”她也太天马行空了吧。
    “我在想我的鞋子,”没有起伏,“有没有给我穿了它再跑的时间。”
    哈,这个苏浅夏,永远这么有意思。
    裴释稍稍倾身就可以摸到她的头,感到她一震,然后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只够他们几人听到。
    “裴释,”似乎还刮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你靠近我一尺,我入地狱会更深一丈么?!”
    听到这个新颖贴切的比喻,裴释转头看叶子尚,对方向他回应了难得的恶趣味。
    叶子尚离座,来到浅夏身边,蹲下来把她的鞋子摆正。
    四处目光一下子紧绷犀利起来。
    “鞋子为你准备好了,之后就看你本身的运动机能了。”叶子尚像一颗毒苹果,面上秀色可餐,吃进去是要一命呜呼的,“不过,结合你日常生活习惯,照我这个医生的专业判断,前景堪忧。”
    苏浅夏还是不动声色,像一尊雕像。
    听到顾小米说,“与他们相比,知道我好了吧?”顾小米是没有动作,可是,他声音太大了!这样听过去,还不是一样胡思乱想?
    这这这,是多么争风吃醋的样子?而且不是王子们“被”争风吃醋,而是王子们“在”争风吃醋!为了一个女生?!
    浅夏敌不动我不动,除了怨念这几个小心眼的男人,由于一直看着碎玻璃,不禁在想,是什么东西砸的呢?
    视线稍稍抬了一点,看到四处打翻的桌椅之间,有一个男生的裤腿;再往上一点,看到了垂在裤腿旁边的手握着的……
    砖头。
    估计是从旁边培固花圃的地方捡的,上面还有湿润的泥土。到此为止的截图中,另一手四指插在裤袋中,挂着大拇指,一副作死也要耍帅的模样。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也许他确实是个无人管教的小霸王,令人头痛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会是为你披荆斩棘的利器。
    “如果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动。”浅夏的声音不同以往的低雅,不像是发火的前兆,从叶子尚半蹲的视角看过去,她专注地看着某一点,暗流的光。
    听她又强调了一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动。”
    虽然带着一点报复心,但他们并不是真的想看浅夏的困窘,浅夏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意外提早曝光,她今后会寸步难行。还不如一开始就收纳进他们的羽翼,虽然有违她散漫的意愿,但这是无可奈何的。
    她在学府的根基太弱,神秘感不能支撑她多久,今后只会有越来越难听的声音。她不会履薄冰,她会一如既往,再低调在别人眼里都是容不下的高调傲慢,再真诚在别人眼里也是看不上的虚伪作假。他们承认,在修格学府,他们才是浅夏最大的问题。
    即使知道浅夏可以自己解决,但是起初他们就决定让她过一段开心舒适的求学岁月,而不是在争风吃醋、阴谋诡计之中步步为营。
    ——她从没有上过学。从叶锋行那里听到这句话,他们很清楚当时的感觉:心疼。
    一个人把自己封闭十八年,其中的缘由他们不想过问,但是,这个人好容易决定走出来,一方面想保护她,另一方面,又知道她不可避免会因他们受到伤害。
    他们不是天天待学校里,想着有时间这么避着人大家见面聊天也不错,可以为她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不是没想过直接把她带在身边,这样,他们在的时候她也过的好一点。
    问题总归于他们无法时时看着她,知道了她跟他们的关系,她会遇到多少小动作大场面不知道。
    这全是由于他们的私心引起的。他们想参与苏浅夏人生中第一个校园生活,他们想看她在校园里、在他们面前散发光芒,他们想她能依旧随性、甚至横行。
    只要她想。
    她刚才说什么?
    ——如果真的为我好。她懂他们的心思。
    下一句是什么?
    还没回想出答案,迫近而刺耳的响声,甚至,带着瞬间的痛感。
    浅夏的位置离窗户大概两米,红色砖头的冲击力因为玻璃的反作用力而得到缓冲,没有砸到谁,断裂两半在浅夏右前方的地上。
    真正杀伤力大的,是随着砖头扑来的玻璃碎片,它们轻小而锋利,角度不同,危害力不同。有的是平面砸在背上,如裴释,没有受伤;有的稍微偏斜,割破了衣服,如叶子尚,没有受伤。
    人群在慌乱尖叫中逐渐平复,看到裴释等人没有受伤,高高吊起的心放下,还没有安慰好自己差点跳出来的心脏,听到裴释夹杂吃惊的怒意。
    “浅夏!”
    碎玻璃们不可能只是划过空间草草了事,怎么说也得留一个“到此一游”的纪念。它们不势力,不选择对象,按照自己的物理弧度在重力的作用下前进然后坠落,相信也不会有人怪罪到它们身上,不是有一个词叫“身不由己”么。
    苏浅夏手背一道浅浅的血迹在缓慢地渗出来,这还不算,真正让裴释怒不可遏的是,在浅夏左颊,斜划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已经涌出来,凸显了整个伤口,在伤口最低处汇流,沿着脸的弧度滑落。
    看偏了,还以为她在留着泪,血泪。
    砖头砸中的地方是八棱形玻璃房的一面,中下的位置,在下方半面玻璃悬空的情况下,几乎是随着裴释的声音,上面的玻璃失去支撑,“哗啦”落下,像一场凝结的冰雨。
    玻璃房没有因为失去这一整面而倒塌,没有了玻璃的反光,众人可以清楚直接地看到,那个红色沙发上坐靠的女生,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刚刚才惊艳她的美貌,这么快就被毁了容,真是,一点都赶不上意外的步伐。在幸灾乐祸之前,是不忍直视。是因为,在为她可惜么?
    盛青岩,这个货真价实的疯子。
    他听到沈明慧说喜欢冷沐辛,就把他专属的玻璃房砸烂,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即使看到里面有人,第二块砖头还是扔过去。如果他手上还有第三块砖头,不用怀疑,他会直接朝冷沐辛砸过去。
    叶子尚拉起她,“你需要立即处理伤口。”
    在他拉扯的时候,浅夏头一晃,血滴到叶子尚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另一只手在身侧握成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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