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苏杭

因为要去下面乡村，那些出租车司机都不愿做这个生意，林夏有为了避免让杨元溪夫妇担心，特意走到离酒店很远的地方才打车，结果过了好久还没打到车。家里都打了好几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林夏有听得出，妈妈言语中的焦急和小心翼翼，明明是想说什么，却一直欲言又止。
    他们是不是害怕她会再一次上演不辞而别的戏码？
    空旷的街道，林夏有安静的站在新修的路灯下，观望着眼前这个全新的城市，那日下飞机，因为太过仓促，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湖城这些年来的蜕变。
    夜深，空荡的马路上鲜有车辆经过，突然，一辆黑色凯迪拉克缓缓停在林夏有面前，车窗缓缓摇了下来，露出一张轮廓鲜明，沉着温润的面容。
    “小姐，麻烦问一下，去常青村应该走前面十字路口的哪个方向？”男人有礼貌的开口询问。
    林夏有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人，疑惑的看着他。
    “抱歉，我的导航仪今天突然出了点问题。”男人解释。
    常青村？那不就是挨着自己村的那个村吗？
    林夏有走过去，弯腰看向车内的男子，“你是要去常青村吗？”
    “是的。”
    “那我想我应该可以帮到你。”
    男子开车技术很好，车子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也是平平稳稳的，林夏有坐在副驾驶上，闻着车内好闻的男士古龙香水味，望着车窗外一一闪过的房子。
    “前面左转。”林夏有提醒。
    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随意的打着方向盘，车子漂亮的转了弯继续朝前行驶。
    车内放着低缓的爵士，虽没话语，林夏有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尴尬。
    “麻烦你就在这儿停一下吧。”
    男人稳稳地按要求停下车，“这是你家？”
    林夏有解下安全带，“我家还在前面一点。”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她深刻的记住了什么叫避嫌。
    她提上自己的包包，利落的下了车，“继续往前笔直开一千米左右就到了你要找的常青村。”
    “今天谢谢你了。”
    “不谢，互帮互助而已。”林夏有利落的关上车门往前走去。
    走出几步，她转身朝车内挥了挥手又继续往前走。
    男人坐在车内，望着女子瘦削的身影走进了一个门口挂着一对红灯笼的楼房里。
    应该是刚才女子留下的，男人闻到空气淡淡的香味，有名的香奈儿5号。虽然他一向不太喜欢过浓的脂粉味，但他对这个味道似乎并不排斥。
    发动引擎，车子缓缓开向前方一千米远的村庄。
    显然是已经焦急等候了多时，看见晚归的林夏有，母亲喜出望外。
    “洗澡水都准备好了，累了吧。”
    “因为打不到车所以才回来的这么晚。”
    母亲知道，她这是在向自己解释，“我能理解，你和元溪也好久没见了，肯定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只是下次如果打不到车了，就跟你爸打个电话，他开车去接你。”
    “我只是想着这么晚了，也不想折腾爸来回跑。”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路上遇到了一个要去隔壁村的人，他顺带把我带了过来。”
    林夏有看了一眼窗外，那人应该能正确找到地点吧。
    卫生间里放着烧好的热水，衣架上摆放着一套新的睡衣。
    林夏有拿起衣服，难道爸爸特地去了城里买了这一套？她的脸轻轻的蹭着衣服，粉色的法兰绒像寒冬难得的炭火般温暖，令人动容。
    第二天林夏有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了晌午。
    她慢腾腾的拉开窗帘，窗外竟是一片浅浅的白茫茫，林夏有往窗户上哈了一口白气，画出一个心形。
    她洗漱好后，见前前后后都没有人，于是穿着拖鞋下了楼。
    桌上放着自己从前最爱的热干面，林夏有看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早餐，这样的幸福，竟然让她感觉有些像镜中月水中花，这样的幸福，不就是自己一直奢求渴望的吗？现在就活生生送到了面前。
    “起床了？桌上放着爸爸早上从镇上买回来的热干面，估计已经冷了，我给你先热热去。”母亲正理着菜，起身准备给她去热早餐。
    “不用了，马上都快要吃午饭了，你不用热早餐了。”
    “也好，我择完菜就可以做饭了。”说着母亲加快了手中摘菜的速度。
    这时大伯母过来了，“哟，择菜呢，别择了，今儿我茜茜和林翔回来，去我家吃吧。”
    大伯母一脸的得意和喜气洋洋。
    母亲拍拍手上的泥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呵呵，“是吗？回娘家来省亲啦。”
    “是的呀，我叫他们不带什么东西的，林翔这孩子还是没听，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礼物，说是开着小车也方便。”她笑着，连脸上的褶子里都满是炫耀。
    “哟，这不是夏有吗？今年怎么舍得从大城市回来了？”大伯母表情夸张的看着林夏有。
    母亲面色尴尬，但还是笑着，“对啊，夏有今年工作得空了。”
    大伯母继续夸张的打量着林夏有，“还记得回来就好，那等会夏有也去啊，都去都去。”
    母亲有些为难的望着林夏有。
    大伯母走后，母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别去了，大伯母摆明了是特地为了炫耀的，就她那个开着车的女婿了不起，成天没事儿拿出来到处炫耀。”林冬生走出来满脸不屑的说到。
    母亲看了看林夏有，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叹了口气。
    “你茜茜姐回趟娘家咱们怎么可以不过去呢？到时候你姐嫁人了回来也需要几个人捧场的啊。”
    说着又紧了嘴，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林夏有面无表情，上楼去换衣服。
    大伯母家，两家人围着坐的满满当当。
    看着这满桌的鸡鸭鱼肉，就知道平时节俭的不成样子的大伯母对这个女婿是有多重视。
    在桌上，大伯母一双眼睛都长在了这个女婿身上，不是夹菜就是倒酒，好像不是女婿回门，倒像是儿子回家了。
    林夏有本来就不喜欢在别人家吃饭，加之大伯母似有若无的嘲讽和挑事儿，林夏有更是胃口全无。
    “当初啊，咱们茜茜就上了个大专，你家夏有考了名牌大学，村里个个儿都说你家夏有命好，就连奶奶都偏心些。”大伯母充满醋意。
    年近古稀的奶奶眼睛经过岁月的洗礼，一双眼睛早已没了年少的清澈，甚至有些浑浊，她望着满桌的佳肴没有说话。
    “奶奶你也别生气，这么些年了，我不是有意针对谁，我也不是在翻陈年旧账，就说当年吧，你逢人就夸夏有，我家茜茜在一旁脸红脖子粗的，你可从没在意过。”
    奶奶就那样坐着一言不发，一桌子都沉默了。
    大伯母一一扫视众人，越发得意，“要我说呢，生个女儿，成绩差不多就得了，成绩再好又能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只顾着谈恋爱，还没谈个好人。要我说啊，还是嫁个好人来的最实在。”
    说着她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女婿，可真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大伯母这番话说的母亲哑口无言，林冬生看着自家老姐和老妈被羞辱的这么下不来台，正欲当场发作，母亲及时的拉住了他。
    “啊，你也年纪不小了，你看你妈为你的婚事急的头发都白了，你自己也上点儿心，好歹培养出你这么个名牌大学生不容易，可别到头来让别人好没生儿的说闲话。弄得你妈和奶奶在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够了。”奶奶终于说话了，“茜茜回趟娘家不容易，夏有也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能好么生儿的吃顿饭吗？”
    奶奶一句话把大伯母滔滔不绝的话都堵了回去，大伯母欲语还休的看着林夏有。
    林夏有面不改色，放下筷子，维持最基本的礼貌，“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她站起来，拉开椅子，开门离开了。
    “我还没说几句呢，就甩脸子走人了，青田哪，你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就是这样的教养啊。”
    大伯母翻起白眼，母亲在一旁尴尬的低着头。
    奶奶叹着气，“唉，好生生的一顿饭，就这样糟蹋了。”
    满桌人食欲全无。
    离开大伯母家的林夏有如释重负，她心里有点儿难过，就是不知道还留在那里听大伯母明嘲暗讽的妈妈心里是怎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