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苏杭

出肖清歌家时，天已经微微暗黑，这里地处秦岭淮河以南，冬日的白昼格外短暂，刚出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林夏有打了个冷战，她裹紧了厚实的呢大衣，缩着脖子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前面一个巷口，过了拐角就到了，冻得不行的林夏有在心里感谢了上帝不止一万次。
    就在她即将走过转角，一群妇女肆无忌惮的谈资让她停下了脚步。
    “听说林家的那个丫头回来了呢。”
    “这怎么还有脸回来啊，当初做了那么败坏门风的事情，晓不晓得羞愧两个字怎么写哦。”
    “当初咱村就她家一个考了个名牌大学，牛的哦不得了了，如今呢，别的同龄的姑娘都嫁出去了，就她还不凑不和的这么活着。”
    “切，开玩笑吧你，这样的姑娘嫁给你儿子你敢要？”
    “你可别咒我，学历高又怎么样，人不干净那是怎么样都要不得的。”
    “你们积积口德吧，当心半夜长舌鬼找到你们索命去。”就在那些村妇沆瀣一气越说越离谱的时候，一个主持公道的人出现了——蔡婆婆，蔡婆婆是村里的老人了，为人善良正直，路过听见这些村妇们又闲着没事聚在一起说长道短，心里气不过出面打断，，那些长舌妇们见到蔡婆婆出现，顿时尴尬的住了嘴。
    躲在墙角耳闻了这一切的林夏有迈着缓慢的步伐走了出去，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村妇们面面厮觑，莫不是刚才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
    林夏有低着头，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蔡婆婆拄着拐杖缓缓的走到她跟前，“夏有啊，你回来啦。”
    这时林夏有才抬起头，她看着蔡婆婆，眼神迟疑，见蔡婆婆满是爱意和温柔，她微微笑了，“蔡婆婆，五年不见了，您一切都还好吗？”
    蔡婆婆握住她的手，像奶奶般慈爱呵呵笑着，“好，好着呢，倒是我们夏有，这些年瘦了不少，孩子在外面受苦了。”
    众人见此状况纷纷各自散去，林夏有望着众人似乎意犹未尽散去的背影，蔡婆婆洞悉她心里的感受，“孩子，别去在意，总是有一些人喜欢活在别人的八卦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村子里这些妇女，她们整天没有什么事做，总得找些什么东西消遣，而说道别人的家长里短一直是她们最大的乐趣。”
    林夏有望着空空的巷口，没有说话。
    见林夏有踏着暮色归来，面色似乎不是很高兴，母亲在肚子打了半天草稿的话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回来了，饿了吧，你在伯母那也没吃什么，我这就给你下碗面去。”
    “不用了，我在清歌家吃过了。”
    “清歌回来了？”
    林夏有脱下外套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我先上楼回房间了。”
    母亲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可林夏有已经转身上楼了。
    母亲难过的望着楼梯，父亲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能回来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咱别把她太逼急了。”
    母亲叹了口气，“我哪里会不知道呢，下午大嫂说的话不是很好听，我怕夏有心里不好想，何况村里还有那么多人，那些人当年都亲眼看见了——”
    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孩子在楼上呢，别叫她听了去。”
    “我只是怕村里那些人说的话会伤到夏有的心。你也知道，那些人的嘴巴一向利害。”
    “我想这一次孩子既然选择回来，就一定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别想了，这样的话也别再当着她的面说了。”
    父亲关了灯，走回房间。
    是的，她也以为自己这一次选择回来面对，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的，可当听到村民们用那些不堪入耳的词语形容自己，自己好像还是不能以平常心对待。
    林夏有躺在床头，不愿再想那些村妇们谈论时的语气和表情。
    还有七天就是除夕，一个人过惯了的林夏有对于这个中国人普天同庆的盛大节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父亲母亲好像特别在意，大扫除，办年货，风风火火，父亲借了工具来说是要把家里再粉刷一遍，母亲包揽了所有的大扫除，林冬生流连于一个接一个的同学聚会，百无聊赖的林夏有只好来到风平浪静的肖清歌家，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硝烟战火。
    可刚进门，林夏有就感觉到不对劲，一向热情不已的肖妈妈似乎眼眶湿红，神色低落。
    林夏有狐疑的进了肖清歌的房间，推开门发现杨元溪也在，她正捧着一个果盘陷在沙发里。
    “元溪，你现在好歹也是有了家室的人好吧，怎么每次来清歌家总能见到你。”林夏有说着走了过去。
    “出来躲躲清静，家里太闹了，七大姑八大姨的，人都认不全，烦也烦死了。”
    肖清歌坐在床头，不言不语，林夏有用眼神示意杨元溪这是怎么回事。
    “嗨，能怎么回事，跟阿姨干起来了呗。”杨元溪叉起一块苹果送进嘴里。
    林夏有黑线，这女人能不这么没眼力见吗，都说好了眼神交流，眼神交流！次次都是这么直截了当，戳人心窝，还次次都选一把最大的刀。
    林夏有瞪了杨元溪一眼睛，这个女人再次向她解释了什么叫‘横竖都是二’这个道理。
    “你瞪我干什么啊，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啊。”
    林夏有再次无语了，“杨元溪，我记得咱俩是同一个小学毕业的吧，语文老师没教过咱们什么叫委婉吗，委婉你懂吗，委婉是门艺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一孕傻五年，你也算真对得起这句真理了。”
    杨元溪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委婉。”
    林夏有走到床边坐下，“清歌，你还好吧，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阿姨的眼睛都是红的，你真的跟阿姨吵架了？”
    肖清歌没有回答。
    “可不是真的吗，嘿，好家伙，刚好在我来的时候战争到达了白热化阶段。”杨元溪自得其乐享受着她的果盘。
    林夏有对杨元溪的智商以及情伤已经到了深深担忧的地步了，“元溪，家里都吵成这样了，谁还那么好心给你准备了果盘？”
    “Nobody,我自己给自己准备的。”
    林夏有惊愕的下巴都快掉了。
    面对林夏有如此惊讶的反应，杨元溪依然轻松自在，“她们家苹果真的太好吃了，我就是惦记着她们家苹果才来的。”
    “你也真是够了。”
    和杨元溪掰扯完，林夏有把焦点再次放在肖清歌身上，“清歌，你这不都回来了吗，阿姨还跟你吵什么？”
    肖清歌抬头看着她，正是要开口的时候，杨元溪再次成功的喧宾夺主。
    “清歌恋爱了，阿姨不支持。”
    又是如此简单，且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