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苏杭

第三十四章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地,四周空空荡荡,北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直戳进人脆弱的皮肤。
    清歌把脑袋深深的扎进衣领,远远的就看见元溪站在寒风里,发丝在寒风中肆意飞舞,竟有一丝悲壮感。
    “元溪,这大冷天的,你这约的是个什么鬼地方啊,快要把人冻死了都。”肖清歌正欲上前,杨元溪一把推开了她,肖清歌愣住了,“杨元溪你干嘛?”
    元溪把她推到一边,直直朝着夏有走去。
    “溪溪,你,哭过了?”望着杨元溪红肿的眼睛,和一脸斑驳的泪痕,夏有关切的看着她。
    “少在这儿假惺惺了。”杨元溪的语气好不冷淡。
    清歌和夏有都愣住了。
    夏有看着杨元溪冷漠的脸,明显充满了深深的敌意。
    “林夏有,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聊聊。”
    她叫她林夏有,连名带姓,杨元溪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夏有,两个人吵得最凶的一次,是因为小学的一次六一儿童节儿童T台秀表演,因为老师偏爱夏有,因此把最漂亮的服装给了夏有,还安排夏有第一个出场,那套衣服是元溪早就心仪已久的,老师却偏偏给了夏有,因为这件事两个人彼此冷战了整整一个星期。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元溪也说的是“夏有我讨厌你。”
    而现在,她叫她“林夏有”。
    肖清歌也察觉出来事情的不同寻常,“元溪,你受什么刺激了?”
    杨元溪看了看清歌,面无表情。
    “好啊,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谈谈。”夏有沉下声音,看着元溪。
    肖清歌觉出了两个人之间的某些硝烟味,“我需要避一避吗?”
    “不用了,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夏有说。
    杨元溪的眼神变得锐利,“是,既然做的出来,又何必怕人知道。”
    杨元溪字里行间皆是满满的战火,夏有的眼神里也透出了些许沉寂冷漠,站在一旁的肖清歌渐渐开始感到强烈的不安,可是她知道已经无法阻止二人了。
    三个人就那样站在寒风中,凛冽的风将三人的衣裙发丝吹的狂乱肆意,可三人偏偏定定的站在那儿,为不为所动。
    就那样对视了许久,杨元溪终于开口。
    “为什么要告诉淮准?”
    夏有不知所云。
    “你是说向先喆的事情?”
    杨元溪讽刺的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要抵赖几个回合呢,这么早就坦白了,果然段位高的人都是像你们这么玩的哈。”
    夏有看着她,“刘淮准知道了?”
    杨元溪眼睛里冒出团团的火,“不是正如你所愿吗?我杨元溪如今被人弃之如敝履,你开心了吗?林夏有。”
    “你以为是我告的密?”
    杨元溪突然笑了,“少在这儿装小白兔了好吗?能一走了之晾下江苏杭五年,回来后又能略施小计,轻而易举就重新把人家紧紧撰在手心的人,你跟我在这里装什么清纯无辜?”
    肖清歌听不下去,她拉住眼看着越发失控的杨元溪,“杨元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杨元溪一把甩开她,“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道向先喆这件事的人就你们两个,当初主动提出要代我出面解决的人是她林夏有,我他妈的信心满满的把我一生的幸福交给她,她倒好,一面安慰我,一面转身就把向先喆的事情捅到了刘淮准那里,我杨元溪瞎了眼了,处了二十多年,竟然没有发现处了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杨元溪,我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吗,夏夏掏心掏肺,她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可以昧着良心说出这些重伤她的话?”肖清歌红了眼睛。
    “我昧着良心?如今淮准知道了那件事,他不要我和包子了,我爸我妈也不要我了,我用心处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也一夜之间倒戈相向,看到我被毁的这么惨,林夏有,你满意了吗?”
    夏有看着她,冷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肖清歌见夏有只是看着元溪,也不解释,“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元溪,别人不了解夏夏,你还不了解吗?你别再说这样伤她的话了。”
    杨元溪看着站在夏有身边的肖清歌,“这就是我杨元溪拿命换来的两个好朋友,一个背着我捅刀子,一个帮着把枪口对向我,我杨元溪这辈子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两个,我以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我,就你们两个不会,当初你林夏有一走就是五年,我差点就没把世界翻了个遍,终于把你盼回来,我和清歌就连开玩笑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触及了你的雷区,就是怕你一言不合再次消失,我说过,我爱你们,定胜似爱人,可我没想到,林夏有,你现在竟然亲手把枪口对向了我。”
    眼看着一个误会越来越深,一个却任之言之,越发讳莫如深,肖清歌心里急的不行。
    “夏夏有什么理由要去把这件事告诉刘淮准?她为什么要帮着向先喆毁了你的家庭?”
    杨元溪看着肖清歌。沉默了许久的夏有突然说话了。
    “当年,是不是你向江苏杭隐瞒了我有孩子的事情?”
    杨元溪知道,她这句话,是问自己的。
    她缓缓的将目光转向夏有,她看着她许久。
    “是。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孩子的事情。”
    夏有清晰的听见那个字清楚的从杨元溪的唇齿间发出来,“为什么?”
    杨元溪紧闭着双唇。
    夏有再次发问,声音多了一丝隐忍,“为什么要向他隐瞒?”
    杨元溪看着她,“我都是为了你好。”
    夏有紧紧咬住下唇,薄薄的下唇经不起她用力的撕咬,已经渗出丝丝血色。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没有说话。
    事情突然又变得复杂,肖清歌不知道这个时候夏有为什么突然提起江苏杭。
    “元溪,你当年为什么要瞒着江苏杭?”
    “我说了,我那么做,都是为了她好,我杨元溪对你们两个人,从无二心。”最后说出的四个字,杨元溪格外用力,几乎都要把牙齿咬碎。
    肖清歌急了,“元溪,到底有什么隐情,你倒是把话好好说清楚啊。”
    “不重要了。”夏有突然开口,她看着杨元溪,眼睛已经有什么东西变了,“已经不重要了。”
    “我杨元溪不解释不代表我是在说谎,我从来没有标榜我自己是个多么磊落光明的君子,但是对你们两个,我从来都是掏心掏肺,当年的江苏杭不适合你。”
    “江苏杭不适合我?绝望苦难的人生最适合我是吗?杨元溪,你有什么权利替我的人生做选择?”夏有直直看着面前的杨元溪。
    “当年的情况下,我没办法看着你陷进江苏杭这个火坑里,我不能看着你被烧的尸骨无存。”
    “所以就让我凌迟,身心饱受煎熬,一刀一刀被凌迟处死是吗?”她看着杨元溪,睁着酸涩的眼睛,眼泪一串一串落下来。
    杨元溪紧咬发紫的下唇,“我的初衷不是这样的。”
    夏有突然笑了,一边笑着,眼泪一边不断的滑落,“我也以为你和清歌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我也以为你们是比亲人更亲的人,五年,我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的五年,无数个绝望到差点自我了结的日日夜夜,心慢慢从希望熬到绝望,仅存一点支持我活下去的希望,是你们。”
    杨元溪侧站着,偏过头去,眼眶哭得发红。
    夏有双眼猩红,心痛到有点呼吸困难。
    “你知不知道,我等他等得有多辛苦,我一直等着他来救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不来他的时候,我有多绝望,那个时候,我一个人游走在陌生的城市,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有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跟我互动,可我没有办法,我找到一个私人诊所,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进了手术室,躺在那个肮脏冰凉的手术台上的时候,我看见他们用冰冷的刀子伸进我的身体里面,我听到那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他怪我,怪我怀了他又没能力护他周全,我听到我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的,染红了手术台上的白布。多少次,我都想随他一同去了,可是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江苏杭,放不下冬生,放不下你们。”
    那些刻印在脑海里的件件桩桩再次浮现,夏有看着元溪和清歌,心痛到麻木,眼泪再也流不出。
    她笑了,“到头来,一切真相大白,原来是这样,呵呵,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肖清歌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不好受。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是我瞒着江苏杭,所以你就借机报复我,让我也尝一尝过去五年你尝过的绝望和苦楚,林夏有,你成功了。现在报应终于也落到我头上来了。”杨元溪的泪一连串的落到地上。
    肖清歌实在看不下去,转过去身去,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夏有笑了一声,慢慢转身准备离开。
    “你走吧,是不是又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躲起来疗伤,这一次又准备消失多久呢?这一回随便你去哪儿,最好能永远消失在我眼前,就当这二十多年的朋友我白处了,就当我杨元溪,命途不济,遇到了一头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杨元溪冷冷的说出这一段话。
    夏有背对着她,哭得更加厉害,她咬紧早已破了的下唇,倔强的离开了。
    “夏夏,夏夏。”肖清歌大声的喊着夏有的名字,可是夏有像决绝一般,始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夏有在外面一个人游荡了很久,冬日的天本就黑的早,不到六点,路边的灯就早已经默默的开始了它们的夜间工作。
    她踏着寒冷的夜色,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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