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苏杭

第四十五章 人 生而孤独


夏有红着眼睛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放下酒杯,抱住清歌。
    “没事儿啊清歌,我们都在,没事儿的。”
    清歌用力的抱住她,越哭越厉害,“你们在哪儿啊,我一个人不敢喝酒,我怕喝醉了没有把坐在大街上抱着电线杆子不肯撒手的肖清歌扛回家的人,我不敢醉,可是我好想醉一回,我想有人能纵容我,能让我喝醉了即使大街上丢死人了,还愿意不顾别人异样眼光把我安全带回家,夏夏,元溪,我不敢喝酒,你们知道吗,这些年,我从来不敢喝酒。”
    夏有抱着她,任她涕泗横流,“我们都在,我和元溪都在呢,没事儿的啊。”
    “小的时候,家里的传统就是重男轻女,所以我从小就得不到奶奶的爱,也得不到妈妈的宠,就你们俩愿意理我跟我玩,每次我爸妈一吵架,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奶奶就会抱走弟弟,留下我一个人留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家里,可你们俩总是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时候来把我带出去,全天下都没人愿意管我,就你们,在我被所有人忽视的时候,看得见我的无助。”
    夏有用袖子擦去清歌满脸的泪水。
    “我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虽然生活时常伴随着爸妈激烈的争吵,但是好在有你们陪在身边,苦与乐,我都不是一个人。可大家走着走着,却都散了。没有你们生活,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始生活,一个人在外面飘着,直到遇到韩子旻。
    人生而寂寞,孤独本是生命的常态,所以大家才极其热衷于找到一个可以一直和自己捆绑在一起的人,打破孤独的常态,韩子旻是除了你们以外,唯一看得见我的无助,愿意管我的人。
    原本,我觉得自己是不需要爱情的,守着你们我也可以知足快乐的过这一辈子。”
    “傻孩子,光有我们也是不够的啊,你也会有你自己的爱人,有你的家庭,将来还会有像元溪的包子那样可爱的宝宝的。”
    “肖清歌,抓住你的韩子旻吧,好好和他在一起。”元溪难得一见的变得正经。她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夏有夺过她手中的杯子,不让她再喝,她靠在了夏有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流。
    “夏夏,还好你肯回来。”
    “说的什么话。我能撇下你和清歌在这儿不管吗?”
    “可是我就是一直害怕你会有这样的勇气。”元溪默默的流泪,鼻子都堵了,说话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那您确实是太看得起我了,你还不知道,我们三个人中,我一向胆子最小。”
    “是啊,从小你就是胆子最小的那个,每次晚上在外边玩的晚了,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要不是清歌送你回家,要不就是我,还有一次我们其中一个人护送你还不够,非得我们两人一起送你你才肯回去。”
    想起那些漆黑的晚上,元溪总是一边数落着一边紧紧牵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家,夏有心里暖得好满足。
    “可即使是那么胆小的夏夏,却还是抛下我们,一个人走了,一个人走过了异乡陌生的夜路,一个人走进了阴暗可怕的医院,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恐惧躺在了肮脏的手术台上,是怎样说不出的苦楚竟然把你逼到这么决绝?这些年一个人吃过的苦,走过的夜路,把我的夏夏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呢,她还需要我和清歌的陪伴吗?她还会因为听了个鬼故事就一整晚睡不着吗?”杨元溪一字一句,把心疼说的淋漓尽致。
    “元溪,元溪,”夏有只是叫着元溪的名字。
    “当初为了摆脱这一切而选择离开自己熟悉的土地,离开自己心爱的爱人,我的可怜的夏夏,却会因为我的一个电话,就鼓起所有勇气回来,即使这里存在着那么多对她不利的隐患,她还是勇敢的回来了。”
    夏夏抱住了她,“你是元溪啊,是我和清歌的杨元溪啊,你知道的,你和清歌于我而言,是亲人,是血肉,是我放不下的人。”
    “是啊,视我为亲人的夏夏可以为了我再次撕开伤疤,只是因为我是杨元溪,我却用那样的话去刺她的心,还硬生生再次把她逼走,我怎么可以这么蠢,我他妈怎么这么蠢。”
    “杨元溪,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清歌靠在夏有肩上,兀自呓语。
    “夏夏,如果你这次走了再也不回来,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元溪捂住哭得红肿的双眼。
    夏有抱紧元溪和清歌。
    “夏夏,其实,当年那件事,江苏杭一无所知。”
    夏有低头看着元溪。
    杨元溪坐起来,“夏夏,并不是我们有意瞒你,当年那件事发生后,江苏杭父母封锁了所有消息,他也被关在了家里。江苏杭他,什么都不知道。”
    夏有木讷,目光失去了焦点,她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元溪抱住她,“夏夏,那个时候我并不是要故意瞒你,那个时候的江苏杭太过稚嫩,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能护你周全?江家父母的势力太过强大,我不想见你再次卷入这样的漩涡中了。”
    夏有木然任由元溪抱着,神情黯淡。
    “还好,还好老天眷顾,让你们再次走到了一起。夏夏,我见不得你过得不幸福的,那样的话,我也会为自己当时的决定自责一辈子的。”
    夏有抱住她,轻拍她的肩膀,“傻姑娘,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讲呢,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他不要我了,我错恨了他这么多年。”
    “夏夏,夏夏。”
    “杨元溪,你这个大笨蛋。”
    杨元溪朦胧着泪眼,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我这一生,得到过多少人的羡慕和嫉妒,他们羡慕我住着大房子,用着最好的电脑和手机,穿着最好的衣服吃着最新鲜的食物,他们说我只不过是命好投对了胎,我他妈想说你尽管拿去啊,谁稀罕。
    投胎这事要是能重来一次,我宁愿投胎做猪,当然你们俩也要跟着我投到一个猪圈里,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理解,既然他们当初已经决定要离婚,为什么要因为临时发现我的存在而选择彼此折磨下去,我不明白我的出现对他们的婚姻起到了什么作用,是忍一时而毁一生的灾难?还是不断争吵后冷战,冷战后再次争吵的导火索?
    我妈怀了我七个多月就生下了我,生下我后就丢给了我爷爷奶奶,随我那同样不负责任的爸爸去了遥远的他乡,这一丢就是十年,十年间他们俩对我连同对爷爷奶奶,不闻不问,像是忘了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一个生命的存在。十年后的某一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一时兴起,突然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承担了作为爸妈该尽的责任之一,大把大把的送钱给我花,那种行为甚至不像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的弥补,而是抱着一种对付着养育我的态度,姑且把这种行为称作为人父母。
    可是他们即使回到了我身边,还是那样争吵不断,甚至每每当战争达到了一个制高点,两人就会把焦点归置到我的身上,说是当初要不是我的突然出现,两人也不会硬着头皮在一起又过了这么多年,所以我成了他们的灾星。”
    听着元溪平静的话述,夏有红了眼眶,“元溪。”
    元溪看着她,异常平静,“这是他们的原话,我是他们的灾星。
    多少次,我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没有任何意义,想了断自己的时候,你和清歌总是会恰到时候地来找我,有一次我甚至从我爷爷那里偷来了分量不轻的安眠药,正准备吞下的时候,你们俩蹦蹦跳跳的拎着鱼竿跑来二话不说拉着我冲到河边去钓虾,再次回到家里,我就再没有吞下那些小小药片的勇气了。”
    “杨元溪,你怎么这么傻,你不是一向都很精明厉害的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清歌握住她的手。
    “和向先喆那个人渣混到一起,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当初我已经不对自己的人生抱有别的什么希望了,既然死不了,那就赖活着吧,所以就被那个人渣钻了这个空子。”
    “我不会让那个混蛋随意践踏威胁你的,元溪,你不能放弃。”
    元溪长叹一口气,“其实我就是自作自受,当初如果不是我对自己过于放纵,他也不会有这个机会,说到底,我的人生,是毁在了我自己手里。”
    “你不能这么想,你还有刘淮准,还有包子呢,他们也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啊。”
    元溪捂住脸,“淮准,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当初你因为江苏杭的事情一走了之,清歌也因为家里的事情离开了,我再次被抛下,世界就快崩塌的时候刘淮准及时出现了,他那么阳光,清澈,他带给我的世界风和日丽,草长莺飞,我似乎有了一个可以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一直都以为我也是和他一样的人,干干净净,清清纯纯,我差一点儿也相信了自己就是那样的人,直到向先喆的出现,撕开了我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我的淮准,他是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原本可以遇到一个很好的姑娘,过很好的日子,是我毁了他的安稳人生。”
    “元溪,你要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
    “不了,我不能继续拉着淮准趟这趟浑水了,他该有他的静好岁月。”
    夏有握住她的手。
    “我只有你们了,夏夏,清歌,我只有你们了。”元溪趴在夏有的怀里,哭得没有了声音。
    落地窗外的天是灰蓝色,一片枯黄的叶子摇曳坠落,秋,渐渐近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