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苏杭

半米阳光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感谢您今天远到而来,您请往里就坐吧!”
    林夏有乘着满脸笑意站在婚礼外场一一接待陆续到来贺喜的亲朋好友。
    今天是夏有唯一的弟弟——冬生的大喜之日,为了这一天夏有忙前忙后地筹划了两个多月,事事亲力亲为。那劲头,比自己结婚还要兴奋。
    夏有看着入口处被鲜花簇拥着立着的大幅婚礼照片,看着那个高大帅气的新郎的笑脸,她妆容精致的脸像一朵睡莲渐渐绽放开来。
    宾客就位后,一切在夏有有条不紊的安排中顺利进行着。美丽的新娘被帅气的新郎牵着走到证婚人面前。般配的两个人脸上泛着相同的喜悦。
    “美丽的新娘被我们帅气的新郎紧紧牵在手中,幸福的无以言表啊!”证婚人微笑着看着这对新人,继而转头看着底下的宾客,意味深长地问新郎,
    “在这里我想问问新郎,这辈子你最爱的女人是谁?你会用生命去保护的那个人是谁呢?”
    新郎冬生微笑着看着下面翘首以待的宾客,新娘则有些娇羞的微微低下头去。
    冬生接过麦克风,从容淡定,“这辈子我最爱、会拿命去保护的女人就是——林夏有。”
    怀中的新娘瞬间僵直了身体;身经百战的证婚人显然对这出乎意料的回答始料未及,说不出一句话;底下的宾客更是一片哗然。
    坐在亲属席的夏有也在状况之外。夏有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此时依然从容淡定的冬生。
    林冬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没有喝多,我很清醒。这个人就是我的姐姐——林夏有。”冬生看着坐在亲属席上的夏有,笃定,淡然。
    “我今天不是想和大家在我婚礼上开玩笑。只是想利用今天这个绝好的机会和大家分享一些事。向一个人道出这20多年来深藏在心底一直不曾说出的感激。”
    现场就这样安静下来,全场灯光渐暗。惨白的聚光灯直直地打到冬生高大挺拔的身躯上。
    夏有坐在黑暗中,看着眼神中内容复杂的冬生,嘴角微动,内心一片释然。
    那一年,夏有10岁,冬生4岁。
    犹记得那天天气有些阴冷,深秋的风已然略带凛冽。
    妈妈拎着一袋大米和一壶食用油,领着夏有冬生走向之前从未亲近过陌生的大伯母家。
    夏有三人的到来在这个看似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中显得格外突兀。从大伯母冷漠甚至略带点厌恶的眼神中以及一旁大伯母无可奈何的表情中可得知,他们三人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安安你好好吃饭,别玩儿了。”大伯母直接无视三人的存在继续耐心地哄二伯的儿子安安吃饭。
    大伯的儿子女儿,小叔的儿子也都在,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一家人。明明是有血浓于水关系的至亲,何以做到如此冷漠和排斥?
    夏有紧紧牵着冬生的手,内心一阵阵不安和抗拒。
    “嫂子,”妈妈放下手中的米和油,把躲在身后的夏有冬生拉到前面来,“夏有冬生叫大伯母啊!”
    夏有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脆生生的叫出了“大伯母”。而内向年幼的冬生则始终没开口。
    一直冷冷的大伯母终于放下喂安安的碗筷,转头看了看陌生的夏有冬生,没有多余表情问:“吃饭了吗?”夏有迅速点头。
    “嫂子,”妈妈有些迟疑,“我要动身去他们爸那儿了,这两个孩子就拜托给您了。”妈妈说完眼睛已经湿润了,连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
    还未离开,心头却早已如刀绞一般,大伯母现在强硬冷漠的态度便可料想日后夏有冬生的生活状况。
    妈妈娘家是城里,年轻时,家庭富裕的妈妈遇见了家里一贫如洗的爸爸,他们抛却那个年代盛行于世的门当户对的世俗理念,毅然不顾双方家庭的反对鉴定地走到了一起,并孕育了夏有冬生这对乖巧可爱的儿女。大伯母从妈妈嫁进家里的第一天起就没没接收过她,加上妈妈生的第一胎又是女孩儿,在母凭子贵的农村妈妈受尽了责辱。自然,两个孩子从小就受到了和妈妈一样的待遇——不受待见。
    大伯母却是将眼睛一斜,“你没看见我这一大群孩子吗?再多两个我怎么照顾的过来?”
    心如明镜的妈妈当然知道这一双可爱的儿女在这个家里将会遭受无限的苦难,但拮据的生活窘状使得进退两难的妈妈选择了外出打工这条迫不得已的路,至少,嫂子不会对两个孩子完全置之不理。
    “嫂子,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妈妈双眼通红。夏有第一次看见妈妈这般无助绝望的模样,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开来,深深扎根心底。
    当妈妈单薄的甚至有些颤抖的身影消失在风中时,夏有人生第一次大的分水岭就这样出现了,就这样始料未及地出现在了十岁之际。
    “我有时候常常想,如果那一年妈妈没有离开我们,姐姐和我人生是不是就不会那般绝望无助了呢?绝望的让我至今对年仅四岁的记忆仍记忆犹新。”
    聚光灯过于惨白的光亮打在冬生脸上,冬生原本帅气的脸在这样的光亮中渐渐变得痛苦扭曲。黑暗中的夏有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想回忆,可那些痛苦的过往却突然山洪爆发,不可遏制。
    在大伯母家的第一顿饭让夏有顿时领悟了她以后要面对的生活。刚开饭,家里那一大群孩子就一哄而上,纷纷把好菜夹进自己碗里。夏有冬生显然被这阵势吓到了,两人一直桌边不敢靠近。连续两个月,夏有冬生一直不敢怎么夹菜。
    晚上睡觉时,夏有学着妈妈用稚嫩的手把冬生抱着,轻轻拍着冬生的背。
    “姐,我饿。”冬生似乎有些难受,“姐,我每天都饿,我想吃好吃的。”
    夏有拍着冬生的手停下了,她也饿,两个月了,两人每天就吃点白米饭怎么可能吃的饱?夏有看着还只有四岁的冬生受着饥饿的苦,心里不是滋味。
    我必须想办法让尔尔吃饱。
    “冬生乖,我们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夏有又开始轻拍冬生的背。望着黑洞洞的窗外,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让人绝望。想起不知远在何方的妈妈,眼角的泪顺着夏有稚嫩的脸颊流下来滴在枕头上。
    第二天夏有开始试着快速的夹菜。她学着堂弟堂姐们夹很多菜在碗里然后分给年幼的冬生。
    这样晚上应该就不会饿了。
    如果做了鱼啊肉这类珍贵一点菜大伯母不会任孩子们抢,她会一一分给他们。她每次会把菜分的看上去很公平。
    当然,只是看上去公平。
    当夏有好几次看见安安把吃不完的肉偷偷扔掉,而自己和冬生的碗里就几块连牙缝都塞不了小小的肉时,她似乎也渐渐明白了自己和冬生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以及妈妈不受待见的原因。
    但夏有为了让冬生吃到足够的肉也想出了好法子。她分到肉后把肉全部偷偷给冬生,然后只吃剩下来的胡萝卜。
    “姐姐你不是讨厌胡萝卜吗?妈妈做胡萝卜你从来不吃啊!”冬生疑惑的看着夏有。
    “这个胡萝卜很好吃呢,大伯母做的胡萝卜比妈妈做的好吃呢!真的。”夏有这样笑着告诉冬生,眉眼弯弯,努力想要证明自己说的谎,十岁稚嫩的脸却不能遮掩内心的心虚与无奈。
    大伯母很严厉,不许任何人剩饭。尽管安安每次都剩下很多,但是安安每次剩下的饭爷爷都毫不介意的吃了。然而冬生也和以前一样喜欢剩饭,得到的却是大伯母的一顿痛骂,连同一直不被大伯母喜欢的妈妈也被数落了。
    夏有没有说话,她端起冬生的碗,吃完了碗里所有剩饭。然后一言不发牵着冬生离开了。
    “妈妈在家时,姐姐挑食的狠,从不碰胡萝卜。她也很娇气,决不会碰剩饭,包括她自己的。”冬生说完就哽咽了。
    很多巨变就这样悄然发生在夏有十岁之际。没有预兆,没有商量。把一个娇娇小姐变成一个可以撑起冬生半边天的姐姐,任务艰巨,工程浩大,而岁月却只花费了不到半年时间。
    当飘飘洒洒的雪花降落人间时,冬天就这样落落大方的送走秋天来到人们身边。
    “不听话,我叫你瞎闹!”
    “不敢了,啊!爷爷别打了。我不敢了——”
    “我打死你,我叫你胡闹”
    “呜呜呜,我真的不敢了,别打了。大伯母——,啊呜呜呜……,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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