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君

第44章


  屋内,唐清晓任由苏蜀捶打着自己的后背,依然不肯松手地紧紧搂着她,身体上的疼痛不算什么,见到她如此模样,才是让他感到最心痛的原因!他喃喃哄着她,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别这样,乖蜀儿,我求你不要这样……”苏蜀脸上的血与他背后被抓出的血迹混成一处,斑驳而触目惊心的一片,她却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又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狠狠一拽,他咬着牙闭上了眼睛,只紧抱着她,就是不撒手。
  一缕缕被用力扯下的乌黑发丝飘落到地面上,连那青蛟面具也“哐当”一声被抓得掉在了地上,唐清晓头发披散脸色苍白的模样终于令看在眼里的唐萧然忍受不下去,他恨恨冲了进来:“够了!你还要陪着她自虐到什么时候?”说着伸手用力一记手刀劈在了还在发疯的苏蜀的后颈处,苏蜀双眼一翻,顿时软了下去,双手也松开了唐清晓的头发。
  “蜀儿——”唐清晓紧张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脸颊查看着她的脉象,直至确认仍有脉搏才肯放心,他冷冷地瞪了唐萧然一眼:“你不该对她动手!”
  唐萧然怒极反笑:“狼心狗肺的东西!明明有能力出手制止她,却任由她对你如此撒泼,别人好心帮你,你倒不高兴了!早知道看着这疯丫头将你抓烂算了!”他说着气话,怒不打一处来,愤愤然转身就走,脚步又重又猛,像跟地板有仇似的。
  唐清晓不管他的反应,只低头注视着怀中已昏过去的小人儿,苍白发青的小脸上是一块块黑红的血迹,触感通体冰凉,他默默地望着,许久,直至长心领着赛雪冲进了房中,赛雪突然止住脚步“嘘”了一声,与长心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唐清晓温柔地用巾帕一点一点拭去苏蜀脸上的血块,那么仔细,那么认真,默默地擦着,房间内只听得到什么“滴答”滑落的细微声音,长心瞪大了眼,心里酸极了。
  是公子伤心至极流下眼泪的声音。
  漆黑的房中,唐清晓抱着苏蜀一个人静静地靠坐在床上,黑暗之中他的眼眸更显得暗黑深沉,那眸光背后仿佛在流转着更深的骇浪与暗涌。
  方才苏蜀发疯的时候他竟感到害怕了,之前有意无意地躲着她,直到无法逃避那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是害怕她非人非鬼的真相?抑或是怕她会就此永远地离开自己?
  只有在黑夜中,唐清晓才容忍自己眼中流露出迷茫无助的神情。
  炎教总坛的整体方位是以麒麟形状建造而成,而历任教主居住的闭水阁就位于麒麟的左眼,如今虽然唐萧然已卸下了教主一位,但炎教目前也无新任教主继位,于是他回来就依旧住在闭水阁中,而圣使唐清晓则住于麒麟的右眼处,便是苏蜀一来就待的地方,敛月楼。
  夜深人静的时候,闭水阁中依然灯火通明。
  一名身穿黑衣脸戴铁面具的修长男子就静静地坐在唐萧然的对面,唐萧然抬头望着他,许久才开口道:“那丫头的事,你知道多少?”
  黑衣男子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光芒,抿着嘴摇了摇头。
  唐萧然不悦,冷声道:“莫言,当初你对我言明一切让我助你之时,我将你视若徒儿传授你我派武学,你是否承诺过今后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坐在他眼前的男子便是他这次带回来的新徒弟,莫言。
  灯光之下,莫言的乌铁面具上棱角锋利、闪着冷光,紧紧地贴合着他的脸,莫名地显得有些狰狞,他抬眼望向唐萧然,唐萧然也直直地盯着他,摆明了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半晌,莫言貌似妥协了,垂下眼眸:“在我摔下悬崖之际,我看到她不用任何借力,停在半空之中。”那低沉的嗓音,赫然是当初装哑欺骗苏蜀而又被武当掌门沈逸飞打下悬崖的司靖天!
  唐萧然眼露沉思之色,眉头紧皱着,这显然不是学武而引致的走过入魔了。他又问:“在你与她相处的那段时日,有发现她任何不同常人之处吗?”
  莫言摇摇头:“没有。”
  唐萧然精明地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冷哼道:“看你这模样,莫非也对那丫头怀有心思?”他虽想尽办法要拆散苏蜀与唐清晓,但本着苏蜀是唐清晓的人,如今见有外人觊觎自家儿子的女人,仍然感到很不高兴。唐家男人,天生的一副唯我独尊的霸道脾气。
  莫言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硬邦邦的:“不,我恨她!”
  “哦?为何?”唐萧然似乎颇感兴致,白眉微微挑高道。
  苏蜀当初松开手任他摔下悬崖这一段,他并没有告诉唐萧然,唐萧然一直认为是沈逸飞直接将他打下了悬崖,之所以卖力救他教他武功,不过是想看着他与师门自相残杀,他们名义上是师徒,实际上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而悬崖上那双震惊而慌张的眼睛,已成为了他心口之上一道难以启齿的烙印。时时会疼,提醒他曾在不经意间动了情,所以有了今日的恨。
  他却说:“因为她是你计划里最大的阻碍,你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
  唐萧然却不领情,冷冷笑道:“我并没有说要杀她,更谈不上恨。不要怪我无情,难听我也要多说一遍,说扶你坐上教主之位不过是逼清儿的权宜之计,你千万别妄想真能坐上我们炎教的最高位置上,中原武林与我炎派水火不容,而你,不过是武当的一枚弃子,一个被人遗忘的武当派弟子!”
  莫言低垂着眼眸,默默不语。
  冷水浇完,也该给点甜头吃。唐萧然又叹道:“不过,我答应帮你完成复仇大计的事绝对会做到!杀了沈逸飞,坐上武当派掌门之位,或是取代百毒门邢天琪当上武林盟主,这些你都可以提。”
  莫言抬头望向他,眼中微光闪闪,似颇为感触,道:“不急,不先报答你的恩情,其他的我暂时不会去考虑。”
  “嗯。”唐萧然点了点头,又皱起了眉,“那小丫头身上必隐藏着什么玄机,臭小子肯定知道了什么,却还那么死心塌地的,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清儿对一个女人如此用情!”老头子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连带着语气都有点酸了。
  莫言心里微微泛疼,其实不太愿意去听这些。
  当他起身要离去之时,唐萧然在他身后淡淡说:“苏蜀的事不方便你插手,我自会吩咐别人去调查清楚,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
  他顿住脚步,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迈步离开了闭水阁。
  莫言一人慢慢行走在林子里,这林子密得看不见一丝月光,黑暗中高耸的大树如同张牙舞爪的森然怪物,正无声地朝他扑了过来。
  他握着剑的手无意识地变得更紧,脸上的冷笑在这无人之时终于流露了出来,死了一回,他早已学会什么叫做隐忍不发。唐萧然啊唐萧然,我不仅要借你之手杀了我师父,还要得到你视之若命的炎教!
  凭什么唐清晓就是天之骄子,而他却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白日里,就连住的地方也只能是闭水阁后面的山洞里,如过街老鼠一般?凭什么唐清晓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而他却被人抛下了悬崖?
  他不信命,如果名门正派不能给他想要的,他不如就在魔道中沉沦。
  想起苏蜀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他的心又痛了一痛,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在悬崖下辗转痛苦的时候,他就是靠着对她的恨撑了下来,在他脑海之中,她不知死了千百次,可当真正听到她有可能出事的时候,那颗心却又开始不听使唤……
  他扯了扯嘴角,伸手抚着微微发烫的胸口,那凹凸不平的触感,他又笑了,这是不是代表人天生犯贱?
  脚底下的树枝被他轻轻踩过,却无留下一丝痕迹,唐萧然传授于他的分花拂柳功又精进了一层。
  养心蛊
  天空微晓的时候,赛雪放在苏蜀手心里的那条蛊虫渐渐变得通体透明,然后便慢慢一截一截地消失了,苏蜀的脸色经过这一夜也开始恢复了一丝血色。
  当苏蜀缓慢睁开双眼时,便看到了唐清晓闭着眼睛盘坐在自己身边,她张了张嘴,声音却沙哑到难以分辨:“如意,我,这是怎么了?”
  唐清晓在她开口说话的同时也睁开了眼睛,含笑望着她,轻轻抱起她搂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温柔道:“蜀儿生我的气,吃醋了,赖着我闹了一晚,就是不肯睡呢。”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已经全忘记了,迷茫又心疼地抚着他眼底下的乌青,喃喃道:“我有这么坏?我只记得,昨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房中,等你回来,可是却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我为什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他心里微微酸苦,却轻轻亲了亲她的嘴唇,微笑道:“是,我是故意逗你的。昨晚我回来时你已经睡下了,我便不忍再叫你,你不知道看着你入睡的模样,对我来说也是一件美事吗?”
  她却似乎没那么容易哄了,半信半疑地抚着他的脸道:“可是你却没有睡,你的面具呢?”她转头在床边四周翻找着,却看不到那副青蛟面具。
  面具早在昨晚就被她摔裂了,他从不知她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也许,是因为她已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笑着捧着她东张西望的脸转向了自己,她的眼睛迷糊而又清澈,大大的,可爱至极,他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蜀儿,你要记住,你的眼睛不能望向别处,只能望着我一个人,知道吗?”
  她愣愣地点点头,然后担忧地说:“如意,我是不是病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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