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炖雪梨

第10章


  薛蓠的酒被惊地一下醒了不少,她有些懊恼地抬起头,一声谢谢刚到嘴边却蓦地停住了。
  
  扶住她的人是钟戚。
  
  “怎么是你?”薛蓠脱口而出。说完她便懊恼极了,这欣喜的声调是怎么回事,都怪这该死的酒。
  “朋友约在这里聚聚,你怎么会在这里?”钟戚的眉深深地皱了起来。
  薛蓠说:“我们同事聚会,那你继续我先走了。”
  
  她刚欲离去却忽然被钟戚拉住了手,她犹疑地抬眼看他,她现在真的想赶快回家,头晕的感觉越开越严重了。
  钟戚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揽住她的手上微微加了力道。
  
  “走吧。”他低沉地说。
  “去哪儿?”薛蓠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只好倚靠在钟戚臂弯里。
  “我的公寓。你不会想这样回家吧?你爸你妈看到会怎么想?”钟戚淡淡道。
  薛蓠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对劲,但很快就被酒醉拖进了深深的漩涡。
  
  有些事情有情和无情,情深和情浅区别甚深,钟戚打开车门,扶着薛蓠进去时蓦地想起了这句话。
  他的人生里扶过不少女人上车,有的是真醉了,有的是暧昧的暗示,但刚刚搂着薛蓠时,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难以克制的温柔。
  
  薛蓠觉得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她听见钟戚说带自己去他家,然后又模模糊糊地坐上了车,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呢,薛蓠的大脑沉重而滞缓地运转着,她仿佛能听见那些脑区运作的嘎吱嘎吱声。很快薛蓠就感到了头疼,她动了动,轻轻呻吟了一声。
  
  钟戚侧过头时就看见她像一个小动物一样蜷缩着,发出低低的声音,觉得又好笑又有些心疼。
  
  在钟戚的记忆里薛蓠是滴酒不沾的。刚开始以为是家教严格的缘故,毕竟圈内人都知道,薛夫人沈慧娴是书香世家之后对薛蓠管教严格也是秉持家训,但后来钟戚才发现,薛蓠是真的不爱喝酒。
  
  那次是在高三时初中同学聚会过,四十几个同学一共干掉了三箱啤酒。啤酒是助兴的好东西,也不容易醉,高三的男生正是好勇斗狠的年纪,聚众斗殴没机会做,聚众斗酒总是可以的,至于女生也都或不服输或好奇的喝了点,只有薛蓠一直在喝果汁,无论别人怎么说都我行我素。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呢?在那些没有他参与的时光里,她遇见过怎样的人,做过怎样的事呢?
  
  钟戚看着薛蓠白净的脸,才半瓶就醉成这样,看来即使学会喝酒了也没怎么多喝过,不知怎么的,这个发现让钟戚有那么一点愉快。
  
  “无论你以前遇见过怎样的人,今后一定是我陪在你身边。”钟戚侧过身,一个吻落在了薛蓠的额上。
  ***
  驱车回到公寓,将车在车库里停好,钟戚下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替薛蓠解开安全带,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和腿弯,一把将她抱了出来。
  
  薛蓠被这突然的动作弄得清醒了些,努力集中意识,想看清面前的人:“钟戚?”
  
  “嗯。”钟戚的声音异常得温柔。
  
  “你干嘛抱着我?”钟戚被这话问得一顿,低头去看她,她似乎不抗拒被他抱着,依旧乖乖地在他怀里,表情软软的,眼珠子像蒙上了一层薄雾,水润润的,现在正不夹杂一丝杂质地看着他。
  
  钟戚的手紧了紧,温声说:“因为你喝醉了。”
  
  薛蓠好像有些懂了,乖乖地点点头,全然信任地缩进了他的怀里,顺便攥紧了他的袖子。
  
  钟戚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化作了无奈又宠溺的叹息。
  
  钟戚抱着薛蓠进入主卧,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薛蓠在软软的床上扭了扭,很快在半梦半醒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舒展眉头,放心地睡去了。钟戚轻轻地帮她脱掉鞋,盖好被子,然后关上房门,自己去了书房。打开手机,果然——一堆的未接电话,全是陆梓睿的。他正准备回电,陆梓睿又打过来了。
  
  “喂,我说你溜哪儿去了,说好了今天陪哥们玩玩的?”陆子睿还是一副没正行的腔调,周围是嘈杂的声音,还能听见有人在吼“夜太美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看来他们在自己离开后又转战KTV去了。
  “我有事,来不了了,你们玩吧。”钟戚答得很随意,今天一起聚的都是相熟的好友,俗称富二代,富三代,大家年龄差不多,也没必要说那些客套话。
  “听起来心情不错嘛,看来是见色忘义喽?不会……是薛蓠吧?”陆梓睿大胆猜测。
  “……”
  “哇哦,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怎么,今天晚上欲成好事喽?哥们我祝你……嘟,嘟,嘟……”
  
  “卧槽,居然挂我电话,钟戚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酒吧包房里陆梓睿愤愤地盯着被挂的手机,对旁边的杜鑫郁闷地说:“钟戚会情人去了!”
  “不就是被钟戚始乱终弃了嘛,来,哥哥带你看美人!”杜鑫一脸调笑地说。
  
  杜鑫的父亲与陆父,钟父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杜母又和陆母是表姐妹,所以严格来说杜鑫还是陆梓睿的表哥,他和陆梓睿从小认识,又通过陆梓睿认识了钟戚,但显然男大不中留,自从上初中认识钟戚后,陆梓睿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鑫哥哥长,鑫哥哥短的,一天到晚钟戚如何如何,搞得杜鑫一股子醋劲,好久才接受现实。
  
  “滚!”陆梓睿一脚踹开粘上来的杜鑫,严重觉得自己交友不慎。
  
  书房里,钟戚掂了掂手机,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看了看时间,钟戚打开电脑,准备收一下邮件,忽然听到卧室隐约传来声音,他不由地脸色一变,快步走了过去。
  
  钟戚打开房门,冲到薛蓠床边。薛蓠依旧陷在深深的睡梦里,只是像是被梦魇住了,睡得很不安稳,秀气的眉紧紧地攒在一起,嘴里喊着些什么,身子也不安地反侧。
  
  钟戚小心地用右手揽过她的肩膀,扶她坐起来,左手轻柔地抚摩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安慰道:“不怕不怕,是做恶梦了,醒来就好了。”
  
  薛蓠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大概是刚从沉睡中醒来,表情仍有些呆呆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钟戚。
  
  “钟戚!”薛蓠盯着钟戚看了半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了钟戚怀里。
  
  她刚刚又梦到了自己刚到美国的时候的日子。
  
  那一天她在Broadway听完歌剧出来,钱包被人偷了,等警察过来检查证件的时候她才发现,更不幸的是她的护照什么的都在钱包里,警察见她拿不出有效身份证明,怀疑她是非法入境,把她带进了警察局。薛蓠坐在警察局里又慌又害怕,在国内的时候,就算沈慧娴对她家教严格,但怎么也是千金大小姐一样养大的,哪里碰到过这样的事。那时候她的口语还不是很好,看着周围的警察来来去去,她不知怎么的没想起爸妈反而想起了钟戚。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而现实是薛蓠连开头都没猜中,事实证明英雄从来不会脚踏七彩祥云地来到她身边,最后过来的是大使馆的人,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锃亮的头皮仿佛在极尽所能地嘲笑她的妄想。使馆的人调出了她的档案,向警察局做了证明,薛蓠在离开警察局那一刹那,突然间有所明悟,世间种种,皆是虚妄。
  
  但这次钟戚居然出现了,薛蓠迷迷糊糊地想,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慢慢地,她全身泄了力道,伏趴在钟戚胸口,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小声抽泣着,只觉得委屈得不行,仿佛这些年的难过全聚在了今天想要发泄。
  
  其实摸到手边真实的触感时,她就已经有些清醒了,但她却忽然想任性一回,借着酒力,假装自己意识模糊,贪恋一下这样的怀抱,钟戚的怀抱这些年有没有其他女人享用过呢,一想到这个可能,薛蓠觉得心都疼了。
  
  钟戚感到自己的胸口湿了,薛蓠的眼泪烫得给他带来了一种灼烧的感觉。虽然她没有说,但钟戚隐约能猜到她梦到了什么,心疼,后悔,自责的情绪像排山倒海一样涌来,钟戚低下头,一遍一遍地亲吻着薛蓠的额头和鬓发,压抑着痛楚:“小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薛蓠听见钟戚低沉的嗓音,本来已经要止住的眼泪又没法克制地流了下来。人就是这样,受了伤没人看见,咬咬牙也就只好自己受着,但当有人关心时,一点点的小事都觉得难过得不行,借机博得怜悯好像是每一个人的本能。
  
  “你有没有这样抱过其他女人?”薛蓠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答案,却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她当然知道往事不可追,也不是一定要那么自虐,只是在这样的时候,她难以克制这样的冲动。
  
  “没有。”钟戚的回答简洁,毫不犹豫。
  
  薛蓠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小蓠,我只爱你,也只会这样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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