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炖雪梨

第15章


高深的尖肋拱顶,层层渐退的拱券门,很容易就给人带来神秘与深邃之感。
  
  薛蓠无意识地捏紧了钟戚的手,得到了他安抚地一笑。
  
  她昨天试探性地和钟戚提了一下这个问题,钟戚当时是沉默的,她还以为他生气了,没想到今天下班他就接她来见钟炳义。其实平心而论,她也不想见钟炳义,钟戚那么厌恶他,她又怎么可能想亲近他。而且薛正东对钟老爷子的评价是:心狠手辣,老奸巨猾。这样的人真是让人唯恐避之不及,虽然碍于礼数必须要见,但她还是很害怕。
  
  钟戚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别怕,我陪着你。”
  
  钟老爷子坐在书房正中的黄花梨雕四君子交椅上,脚下搁着一张竹节脚踏,深灰色的手编毛毯从他的腰部一直遮到脚面。疾病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斑白的头发稀疏地盖在头顶,因为是背光而坐,使人很难看清他的五官,双眼眍瞜着,眉骨却突兀地耸立,像嶙峋的巉岩,又像是一幅黑白色块一样的肖像画。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可以看出这是经年的习惯,即使这双手已经枯瘦得就像是一层布满色斑的松垮干瘪的皮肤包裹着下面疏松的骨头,但依然可以从那镇定的气势里看到当年握着生杀大权的凌厉。就算是现在,薛蓠也丝毫不敢小觑那双手里的力量,她毫不怀疑它们分分钟就能布下一个天罗地网。
  
  “薛家的小姑娘。”嗓音有些失真,应该是长期咳嗽伤到了声带。
  
  薛蓠赶紧上前一步:“伯父您好,我是薛蓠。”
  
  “嗯……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薛正东起的好名字!”钟老爷子微微阖着眼,说到最后时突然睁开,精明锐利,哪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伯父谬赞了。”薛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客套话应付一下。
  
  “嗯……”钟炳义盯着薛蓠,从头发梢看到脚趾尖,眼珠浑浊,但目光却异常专注。良久,他收回目光,用一种诡异的语调说:“把这样的女儿嫁给钟戚……薛正东还真是舍得!”
  
  什么意思?薛蓠感觉钟老爷子似乎话里有话,但又似乎是自己多心了,正当她想细细琢磨一下时,钟戚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了,你还是多休息吧!”钟戚看了一眼钟炳义,不容拒绝地拉着薛蓠的手转身。
  
  薛蓠无措地跟着钟戚,忍不住回头看了钟老爷子一眼,他又恢复了靠在椅背上,阖着眼的样子,似乎对钟戚毫不掩饰的无礼一无所觉。
  
  送薛蓠回家的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钟戚的脸上是他平时待人的一贯表情,波澜不惊却又无懈可击。
  
  薛蓠有点心慌,无论是年少时还是多年后的重逢,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子的钟戚,冰冷陌生,带着面具。钟戚对钟老爷子的态度已经不是一般的不谅解了,钟老爷子那里也是黑洞一样,钟家的水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强迫自己好好理清思路,薛蓠轻声开口道:“你不喜欢我去见你——钟老爷子吗?”她特意没有说“你爸”,而是换成了更客套的称谓。
  
  车已经到了薛家门口,钟戚把车停在一边,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在薛蓠以为钟戚不会回答时,低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钟氏的财务总监林季信是钟炳义的旧部,最近我查到他在用空壳公司伙同采购部的钱越转移钟氏资产,资产流向了两个地方,其中一个是钟炳义的境外账户。”
  
  “但是——”薛蓠觉得这说不通,钟氏还不是钟老爷子的,他又何必偷自己的钱,那只不过把钱从一个口袋移到另一个口袋罢了。
  
  钟戚打断她:“很奇怪是不是?不过如果你知道钱越是他姘头的弟弟呢?而且——”钟戚意味深长地说:“现在的钟氏可不是钟炳义的!”                   
☆、第 15 章
  “姐,你这套婚纱真漂亮!”沈昭昭摸着那套抹胸鱼尾式的婚纱歆羡地说。
  设计师刚刚把订婚用的婚纱成品拿过来,好赶在订婚宴前做最后的调整。鱼尾式的婚纱最后选用的是真丝织锦缎面,光泽柔和,有珍珠的质感,因为生丝织就,很有筋骨,比起法国缎面的光泽透明,更有含蓄内敛之美。整套婚纱简约流畅,但在抹胸和裙摆处却用了大量的金丝和银丝手绣花朵枝蔓,低调中尽显奢华。因为是宴客装,为了方便所以没有配手套和头纱。
  
  “我就喜欢这样简单一点的,那种复杂的有什么好!”沈昭昭围着婚纱转来转去,爱不释手。
  薛蓠满头黑线:“我还有一套复杂的就在那儿!”
  沈昭昭吐吐舌头,赶紧拉着薛蓠去看另一套。
  虽然颇为偏爱现代的简约风格,但沈昭昭还是不得不承认繁复有繁复的美,只有层层堆叠,极尽工巧,才能营造出那样的华丽与庄重。
  这套婚纱重新塑造了细腰高挑的复古形象,以高贵典雅,垂感极佳的真丝缎面为主,肩部用镂空绣花的技巧钩织出纤细的肩带又以散碎的蓝宝石加以点缀。原本这套婚纱是大胆的交叉肩带露背设计,只是上次被钟戚否定了,于是设计师在苦思冥想后在胸和腰部的设计上用了巴洛克宫廷风格的提胸与束腰技巧,从腰部开始大面积运用褶皱和手工蕾丝,在六根鱼骨和六层衬纱的作用下,巨大的裙摆舒展打开,镶满了施华洛世奇水晶,裙尾又以层叠式西施纱渐层展开,在阳光下恍如有潋滟的波光,华丽中藏着神秘。一旁的架子上还有与之相配的缎面绣玫瑰纹短款手套和指尖长软纱头纱。
  
  沈昭昭来回看了半天,问:“怎么就两件,还有两件呢?”
  “还没做完呢,据说工艺太复杂了。”
  沈昭昭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这婚纱那么重,你穿得动么?”
  薛蓠一下子也窘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如果其他新娘穿得动,她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两人把婚纱放好,走下了楼,沈昭昭打算离开了。
  “你不留下来吃饭了?”薛蓠觉得奇怪极了,平常沈昭昭到他们家来总要蹭一顿饭再回去,赶都赶不走,怎么今天居然自己离开了。
  “哈哈,我有约了!”沈昭昭笑得眉飞色舞。
  “有约?,有什么约?”薛蓠很是疑惑,没听说沈昭昭有男朋友啊!“……难道是……徐彦琨?”她竖起一根手指。
  沈昭昭大大方方地点头,眉眼间尽是得意。
  烈女怕缠狼这话果然没有错,薛蓠钦佩地看着沈昭昭,真是没想到这样也能被她拿下,她应该把自己的亲身经历挂到网上去,简直就是广大女追男的妹纸们的福音!
  “你打算怎么告诉舅舅?”薛蓠也不多说,直接把最关键的问题抛给沈昭昭。
  “没想好,”沈昭昭很光棍的耸耸肩,“大不了私奔嘛。”显然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薛蓠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被打败了,她有点开始同情徐彦琨了,爱上沈昭昭还真是需要非人的勇气啊!
  
  订婚宴当天一大早,薛蓠就被张婶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看看表,才四点多。张婶看到薛蓠还想倒头继续睡,连忙把她扶起来:“小姐,不能睡啦,再睡就来不及梳妆啦。八点钟吉时一到,姑爷就该来了!”
  薛蓠在张婶的念念叨叨下无奈地坐起来,洗漱好,匆匆吃了点东西后就坐在梳妆台前。她也知道化妆和做头发很费时,但也没必要那么早吧!
  不过事实证明果然是老人家比较有经验,光是薛蓠化好妆时就已经五点半了。发型师接手任务,像打仗一样,双手翻飞得像要翻出花来。等到沈慧娴来到了房间里时,薛蓠及胸的长发已经被细致地盘了起来,发型师正在用铂金的发簪固定头冠。沈慧娴看了一会儿,吩咐张婶把婚纱和首饰先拿出来。
  “妈,你怎么不多睡会儿?”薛蓠头不能动,只好僵着脖子说。
  
  “你要订婚了,我怎么睡得着呢!“沈慧娴低柔地说,走到薛蓠旁边,看着镜子里的女儿。
  
  张婶和沈慧娴一起帮着薛蓠穿上婚纱,然后又是化妆师补妆,发型师休整发型。等沈慧娴帮薛蓠把整套首饰都带上理好时,刚好八点差五分,这时候沈昭昭也来了。沈慧娴和张婶下楼准备迎客,薛蓠则抱着捧花静静地坐在房间里。
  
  钟戚要从钟家出门,然后在媒人的陪同下送上礼饼一担 ,海味一担,三牲鸡两对,猪肉一片相连开二,鲤鱼,椰子两对,酒四支,四京果,八宝盒里面装有莲子、百合、扁柏、槟榔、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八样,是为聘礼,又有礼金和聘金。这些都是前几天沈慧娴给薛蓠反复念叨的礼数,薛蓠百无聊赖地想着他们现在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她正想地出神呢,沈昭昭推了推她:“快,快,楼下有声音上来了。”薛蓠赶紧坐直了身子,把捧花端端正正地拿好。
  
  沈昭昭早就跑到不知哪里去了,房间里静悄悄的。薛蓠有些耐不住,一抬头就忘进了钟戚含笑的眼眸。
  
  钟戚牵起她的手,慢慢收紧,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薛蓠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他深深地抱进怀里。薛蓠的耳边全是杂乱的声音,急促又兴奋,不知道是她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或者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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