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炖雪梨

                   
☆、第 20 章
  晚上下班后，徐彦琨照例把沈昭昭送到了庆鱼桥后返回，刚开出五百米就发现沈昭昭把围巾忘记在车上了。徐彦琨无奈地一笑，沈昭昭的丢三落四永远和她的精力充沛成正比，希望将来他们的孩子不要像她才好。一把打过方向盘，原路返回，徐彦琨正想着给沈昭昭打电话让她来拿，就看到本应该回家的沈昭昭还站在路边，然后上了一辆出租车。他不自觉地抿紧嘴唇，开车跟上了。
  
  即使一路上给沈昭昭找了一千一万个理由，在看到她在半山别墅区下车，接着走入一幢灯火通明的大宅时徐彦琨也死心了。其实在看到她还站在庆鱼桥头时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不是吗？徐彦琨自嘲地想，至于后来跟到这里只不过是自己仍想垂死挣扎罢了。
  
  不想再看，徐彦琨调转方向，把半山熠熠的灯火留在了脑后。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混在随波逐流的车流里，看着车外像逝水一般淌过的路灯，看着旁边的车同了一路又在某一个路口拐上另一个岔路，看着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车又重新占据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不知不觉他把车开到了易创门口。
  
  这个时间公司里理所当然是空无一人的。徐彦琨坐在车里对着漆黑的窗户看了半晌，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进了公司。
  
  打开灯，那里是前台的位置。沈昭昭以为她偷偷看他的事他不知道，其实怎么可能。她刚到公司两天他就发现前台的这个小姑娘一直在看自己，等到他看过去时，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徐彦琨没有戳穿她，只是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留意一些关于这个女孩子的消息。一个家事简单的单纯的小姑娘，他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就是她的表白。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接受沈昭昭，因为她和他想象中的对象差的太多了，他以为自己会喜欢的一定是个安静内敛的人，但看到她神采飞扬的眼神时，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真的是超出他人生预计的人，她永远生机勃勃，永远不缺少惊喜，就像所有老掉牙的情书里写的那样，就像是上帝赐给他的光。
  
  徐彦琨猛地回转过头不想再想。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电脑打开，在搜索栏上打上了沈昭昭三个字，立刻一大堆的相关链接弹了出来，最顶上的一条附带着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模糊是从一张毕业照上接下来的，虽然不甚清晰但徐彦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就是沈昭昭。他的手紧了紧，点开了那份链接。
  
  链接里是一个人的博客，博主以惊讶地口吻写了自己不久前才发现自己当年的同学竟然是富家千金更兼有个银行家的姑父，附上截图一张验明正身。他林林总总地记述了好多，主要都是在感慨那位同学也伪装地太好了，当年全班的同学都以为她和大家一样是普通工薪阶层的女儿。
  
  徐彦琨闭上眼睛，感觉心在一直一直地下坠只是怎么也到不了边际，也许这就是绝望。其实她伪装的本领并不好，那位博主是当时年幼所以没有看出来，而他呢，是不愿意去看吧。她有那么多的破绽，木记的早餐很贵，她却对里面每一种东西的味道了如指掌，爱喝他家的豆浆；她穿很普通的雪地靴但里面的袜子却昂贵的山羊绒袜。还有那件事——如果说对美好的贪恋让他几乎要放过了这些财富上的差距，但那件事又怎么办呢？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微弱地说：也算了吧，反正薛正东只是她的姑父。但是怎么可能呢，如果有一天他把薛正东送进了监狱那沈昭昭该如何自处？
  
  第二天，薛蓠像往常一样踩着点踏进公司，果然，徐彦琨还是等在了一边的走廊上。
  
  “今天带什么好吃的了？”沈昭昭蹦蹦跳跳地去拿他手里的纸袋，没想到竟被徐彦琨让开了。
  
  沈昭昭正万分不解，就听见徐彦琨清冷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走廊上仿佛有层层的回音：
  
  “沈氏集团，80年代时曾经在s市风光无二但因继承人沈崇远醉心金石，不善理财，家业凋敝。沈崇远的大女儿沈慧娴嫁给了高官之子薛正东，现Z银行行长，小儿子沈海迎娶当时s市第一富豪的女儿，育有一女，她就是你——沈昭昭。”
  
  沈昭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彻骨之寒。
  
  徐彦琨清冷的目光就集中在她的身上，然后，从他吐出第一个字开始，她的身体就一点一点发冷，他的话结束了，她的身体也冷透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涩得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
  
  徐彦琨的手从后面拿出来，手里是那条围巾，他把递到她手里。
  
  沈昭昭愣愣地接过围巾，所以，她是败在了一条围巾手里吗？
  
  “我搜索了一下，资料很全，可笑我竟然昨天才发现。”
  
  沈昭昭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我们……分手吧。”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决。
  
  即使在决定坦白的时候就设想过这种结局，但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沈昭昭依然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了，潜意识中她一直回避着这种最糟的可能，从来没有勇气面对。“为什么，因为我骗你吗？那……那我道歉……”声音惶然而哀求。
  
  “昭昭，”徐彦琨的语气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而且这也不只是因为你骗我。”
  
  “那是因为什么？”沈昭昭皱眉，就像一个遇到了难解问题的孩子，“因为我家有钱吗？有钱又不是我的错，你凭什么不要我？而且我们家现在只一个很普通的商人家庭，房子是爷爷留给我们的，我妈妈很早就过世了，我爸爸只是开了一个不大的物流公司而已！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沈昭昭情绪激动，越说越快，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
  
  徐彦琨疲惫地看着沈昭昭，她真的是个孩子，像孩子一样天真而无畏。
  
  “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沈昭昭被问得有些茫然：“因为如果我不骗你，你根本就不会接受我。”
  
  “你看，其实你很清楚问题在哪里。”徐彦琨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明白，”沈昭昭摇头，眼泪掉了下来，“你不是喜欢我的吗，那我是谁又会影响什么？你害怕会被我的家人阻止吗？没关系的，表姐已经答应帮我和爸爸说了，你……”
  
  徐彦琨无奈地打断她：“你还不明白吗，昭昭？你应该知道我爸爸的事，那无论对你对我都会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尤其是那还牵扯到了你的姑父，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如果我说什么这样是为你好的话你一定不会想听，那就当是为我好了，我不想以后活得卑微。”
  
  他是那样直白，把他脆弱的自尊和可耻的软弱放在了她的眼前。
  
  沈昭昭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坦白让他手足无措。
  
  “你不能这么对我，”愣了半晌，沈昭昭突然大声喊着，泪水决堤而下，“这一切又不是我的错！”
  
  “对不起！”然后，在一大片的嘈杂中，她听到了这个声音，还是那个她平时迷恋的不得了的温柔的嗓音，只是诉说着不一样的内容。她抬起头，只能看到徐彦琨的背影在眼泪中支离破碎。
  
  沈昭昭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一样放声大哭，徐彦琨的脚步顿了顿，最终却是加快脚步走向办公室，他害怕再等哪怕一刻自己就会心软。
  
  薛蓠正在上班的时候就接到了沈昭昭的电话，电话另一端的沈昭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薛蓠吓了一跳，连忙翘班去找她。
  
  沈昭昭几乎是一路哭着讲完事情的。
  
  薛蓠静静地听着，其实从理智上来说，沈昭昭能和徐彦琨结束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但爱情如果能用理智来衡量那就不会有那么多抵死纠缠了。
  
  如果沈昭昭要和徐彦琨走下去势必就要面对家人的反对，就算家人能包容还有舆论的围攻，他们可不会管沈昭昭和徐彦琨是否相爱，他们只会觉得徐彦琨在吃软饭，沈昭昭是昏了头。
  
  薛蓠倒不觉得徐彦琨放弃是因为受不了这些风言风语，他的父亲早年落马，他应该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很通透，反倒是沈昭昭，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勇敢，但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所以徐彦琨的放手其实还是舍不得她吧，怕她在经历这些之后面目全非，不复经年的不识忧愁。只是男人都是这样，觉得一切都可以自己来抗，却没有问过女人怎么想。看到沈昭昭现在这么伤心，而且这份伤心恐怕还会继续下去，这种选择又是否真的会比另一种选择好呢？
  
  “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薛蓠问。
  
  沈昭昭眼睛红红的，但语气却义无反顾：“想！就算他想让我觉得他是个懦夫，想让我讨厌他，我还是觉得他不是这样的，我还是喜欢他！”
  
  薛蓠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沈昭昭根本没看出徐彦琨的苦心但还是那么执着，真不知是缘是孽。                    
☆、第 21 章
  薛蓠赶到街心公园的时候就看到叶馨正坐在长椅上看着那边戏耍的孩子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