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炖雪梨

第43章


  
  “啧啧啧,”陆梓睿摆摆手里的雪茄,“此言差矣!”说完他就闭口不言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知道他所谓的“此言”到底是什么,又何谓“差矣”。
  
  钟戚并未把陆梓睿的话放在心上,反正他平日没头没脑的话多了去了,要真的逐字逐句深究才是自讨苦吃,于是将来的某一天陆梓睿宣布自己的决定的时候钟戚难得的大跌眼镜。
  
  钟戚回到家里时是张婶开的门,屋子里光线很暗,只开了玄关处的一盏壁灯。
  
  钟戚把包递给张婶,一边弯腰换鞋一边问:“小蓠呢,睡下了吗?”
  
  张婶接过包,“睡下了,小姐今天睡得早,现在估计已经睡着了。”
  
  钟戚嗯了一声说:“辛苦你了,你也早些睡。”
  
  张婶的声音含着笑意:“哪里辛苦,能继续照顾小姐也是我的福气。姑爷您也早些休息,身体要紧。”
  
  钟戚应了声,轻轻地走进卧室。
  
  薛蓠已经睡熟了,侧着身,双手蜷在胸前,乌黑的长发遮着她的脸庞。
  
  钟戚轻柔地拨开她的头发,露出她安详的睡颜。许是睡的有些热,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双唇水润,像是最美的油画。
  
  钟戚忍不住轻轻吻了吻,她似是有所感但却深陷睡梦中无法醒来,只是下意识地仰起优美的脖颈配合着,纤长的羽睫如同受惊的蝴蝶的翅膀轻轻地扇动着。
  
  钟戚害怕惊醒她,只是浅尝辄止。
  
  夏末秋初,空气潮湿而带着丝丝的凉意。
  
  沈昭昭升职了,这是沈海带来的最新消息,说这话时,沈海的表情欣慰而隐忧。
  
  沈昭昭没有来,她似乎是一心扑在了银行的工作上,连周末都主动加班。也许主管就是看上了她的勤恳,毕竟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这实在是一种珍贵的品质。
  
  薛蓠在一瞬的错愕后归于了然。
  
  她一直都知道沈昭昭就是这样的人,生性散漫难得专注,但一旦认真就能赌上所有誓不回头。
  
  也许徐彦琨是她唯一的例外。
  
  我们曾经以为只要自己不放弃就没有人能够阻拦,却终究发现连自己也无力坚持。
  
  沈昭昭现在似乎是把心神放到了事业上,不再迟到不再偷懒,她变得和肖筱一样,甚至比肖筱还要拼命。肖筱拼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而沈昭昭是为了忘记自己要什么。
  
  沈海以怅然的语气诉说,薛蓠蓦地想起了一句话:我不知道是安稳的背后隐藏着沮丧,还是沮丧里终归有安稳。
  
  即使再渴望轰轰烈烈终究会走上平淡,就像以为会念念不忘却最终遗忘。     
☆、42最终章
  白露微染的时候,钟炳义去世了。
  
  钟老爷子病重已久,临去前几天自己隐隐便有了预感。
  
  平常人若是这样的情况必定会叫亲人来到身边,就算没有什么后事想要交代也会害怕自己一个人走的孤单,但钟老爷子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于是钟戚赶到时,钟老爷子的身体都凉了。
  
  赵伯垂头站着,低调地回着话,钟老爷子走的时候身边只有他和医生,医生做完死亡证明就被律师叫去处理剩下的事务,于是这个回话的苦差事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少爷气质冷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老爷生前也只能得张面无表情的冷脸,甚至还不如他们这些做佣人的,赵伯苦哈哈地想着安慰自己,一面尽量清楚地把钟老爷子的事交代清楚。
  
  老爷子去世前三天时就行为有些反常了,也不吃饭,无论厨房做了什么都推说没有胃口,只是喝些清水,然后就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声不响的一整天。赵伯试着敲过门,却是得不到一丝反应,直到晚上的时候老爷子才从房间里出来让他倒了杯水,看着神情却是很清醒,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既无十分的哀伤也无十分的惊惧。
  
  昨天清晨,天还蒙蒙亮,钟老爷子就叫醒了他,让他推着自己到宅子前面的花园里走走。
  
  钟家的花园很大,说是花园其实叫庄园也不为过。
  
  赵伯心中疑窦丛生,钟老爷子以前就爱坐在窗前往花园里看,却从来不曾到过园中,甚至连散步都特意绕开那一块,如今却是突然这么一大清早地来,究竟是什么让他这般难以释怀。
  
  钟老爷子自然不会回答赵伯的疑惑,而且似乎连猜都不愿让他猜到。老爷子的眼神就这么随意地转着,似乎毫无目的,但又似乎格外缱绻。
  
  这样老迈的身躯,这样干瘪的脸,这样浑浊的眼珠,有这样一种眼神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赵伯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疯了,那人是钟炳义!是最冷酷最凶险的商人!即使重病在身依然伺机而动的毒蛇!
  
  钟老爷子似乎没有察觉身边仆人的惊恐,又或者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旁人的情绪太过奢侈。
  
  他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自己,所有那些不忍看,不敢看,不能看的回忆终于在生命的尽头有了一个机会。
  
  在赵伯的眼里钟老爷子只是以那种诡异的眼神发着呆,就像是平常的老年人想着想着就忘记了自己在想些什么。
  
  太阳渐渐升高,影子缩短到脚下时赵伯轻声提醒钟老爷子是否要回去。
  
  钟老爷子没有拒绝,任由赵伯慢慢地推着自己远离。
  
  然后就是今天上午,医生和赵伯看着钟老爷子平静地离去。
  
  “老爷说等他走了之后再通知你,如果你问起,就说没有什么话要留给你,有些事情没有说的那就永远不必说了。”
  
  “他所有的私人物品他都自己整理好了,锁在了银行的保险柜里,不要想找钥匙,你找不到的。”
  
  “他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来,走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想带走,钟氏还有这座宅子都留给你吧。”
  
  ......
  
  “我妈妈,”长久的沉默后钟戚艰难地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赵伯茫然地摇摇头,然后就看见了钟戚难以言喻的失落。
  ***
  当法国梧桐的叶子再一次焦黄疏脆的时候,薛蓠和钟戚的孩子降生到了世上。
  
  那天薛蓠正在打毛衣,午后的阳光融融地铺撒在阳台上,让那一株滴水观音格外的青翠。薛蓠是新手,打毛衣的时候老是错针,速度也很慢,不过就是打几件小衣服玩玩。
  
  疼痛起初很轻微,薛蓠还以为是错觉没有在意,但渐渐的越来越剧烈,薛蓠咬着唇,撑着腰回头勉强吐出一句话:“张婶,我大概是要生了。”
  
  车辆,医院,病房都是事先联系好的,本来说好明天就住到医院里去,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没想到这个孩子那么心急,等不及安排好就要生了。
  
  从阵痛到生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薛蓠躺在待产室里一点一点地熬着疼痛,钟戚在旁边握着她的手。
  
  待产室里布置的异常简单,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单调的白色。
  
  薛蓠强行集中着注意力盯着天花板苦中作乐地想着以后一定要给医院提建议把待产室布置的好看一点,不然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真的太痛苦了。就这么一分神,疼痛就铺天盖地地涌来,薛蓠不由地轻哼了一声,感觉到钟戚握着她的手猛然间加重了力道。
  
  好不容易一波疼痛忍过去了,薛蓠放松了双肩,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一转头就看见钟戚面色惨白地跪在床边,头上的汗也一颗一颗地冒了出来,她虚弱地笑了一下,要不是现在实在太疼了,她真想把钟戚这样子拍下来,以后让他自己看看他有多狼狈。
  
  她无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说:“你出去吧,叫妈妈进来。”
  
  钟戚抬头看她,神情惊魂未定。
  
  “你这个样子倒像是比我还紧张,我都想来安慰你了,赶紧出去吧!”她努力加重了语气嗔道。
  
  钟戚抿紧嘴唇不动,眼睛却难以转移地盯着她。
  
  薛蓠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钟戚终于被她逼迫的转移了目光,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沈慧娴就进来了。
  
  “钟戚那样子像是吓坏了!”
  
  薛蓠眨了眨眼睛,疼痛又开始了,她全部的精力都被牵引到了对抗疼痛上,一点儿都分不开神。
  
  沈慧娴见她这样咬着嘴唇知道阵痛又来了,便拿了一块毛巾一点一点得给她拭着汗。
  
  “我那时候生你可也是吃了大苦头,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希望你肚子里的这混小子乖巧一点儿,快点儿生下来别折磨你了!”
  
  “不过都说生的时候不容易的孩子比较听话,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不过你出生之后倒真是听话的很,不哭也不闹,长大了也是一样乖巧。”
  
  “看这个孩子头三个月把你折腾的,想来也是个磨人的主。宝宝呦,我是你外婆,快点儿出来别让你妈妈受罪喽!”
  
  沈慧娴唠唠叨叨地漫天胡侃着,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时的作风,估计也是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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