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春晓奈何天

61 番外——吉吉可儿


陛下登基后封我为吉妃,后位空悬,我并不着急,因我怀着身孕即将待产,他日若诞下皇儿,后位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么?更何况陛下除我外并无其他妃子,平日里对我也是关爱有加,封后不过是迟早的事。
    连续多日未曾见到陛下,听说他为了修订新宪法一事忙地每日里只在御书房躺上两三个时辰,这日交代小厨房煮了参汤,挺了大肚亲自给陛下送去。
    御书房里空无一人,除了窗外的鸟叫只剩下书桌上那叠宣纸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我独自走过去,将参汤放在桌角边,瞥见那叠被风吹起又跌落回去的宣纸,再也挪不开步。
    宣纸整齐地叠在一块儿,案首用墨台压着,风一吹‘兮兮唰唰’翻飞起来露出下一张,又下一张,里面的人物如动起来一般。陛下的丹青素来很好。
    第一张,外面磅礴大雨,马车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整个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双亮地令人不自觉便被吸引过去的双眼,旁边躺着的是年少时的陛下,似笑非笑看着那个裹在毛毯里的人。
    第二张,画的是一个穿着一席白衣的女子与水色长裳的陛下正在一片满是红叶的树林里舞剑,水墨交映,画面唯美至极。
    第三张,仍是那个女子,刚从湖面钻出来,笑容令四周风景失了颜色。
    这时我看出来,这女子便是陛下还是皇子时已故的妻子,再往下看时心里便多了点酸味,却忍不住翻到下一张。
    第四张,白衣女子坐在一张石凳上一脸醋意,陛下站在一边教另一人作画,脸上尽显得意。这园子倒眼熟的很,像……就像我寝宫后面那片小花园!看来帮我造的那小花园竟是搬了他先夫人的!我还欢喜地什么似的,却原来是替人高兴啊!我压下怒火继续翻下去。
    第五张,陛下抱着浑身湿透的白衣女子,肃杀之气跃然于纸上。
    第六章,陛下正在小灯下服侍床上的女子,眼神温柔地似要滴出水来。
    这场景也是眼熟的很呐,我尽量忍住,知道若撕了这些花陛下定要不高兴。
    一张接一张地翻去,或是陛下抱着大红嫁衣的女子上花轿,或是在那片园子里与陛下缠绵的女子,或是白衣女子在雨里跳河,从第一张开始主角无一不是他的先夫人,这一张上却画了个书生,看上去是在三皇子府,他正闭眼睡觉,远远地站了个丫头,虽寥寥几笔却看的出来是以前他府上的,叫什么倒不知道,是服侍那位门客的。
    又翻下去,主角皆换成了那位门客,我冷笑,事情原委多少猜到一些,难怪陛下对那位门客如此保护,我不过向大殿下透露此人存在竟向我下逐客令,原来竟是这么回事!这俩人竟是拿我当了笑话了!
    中间那些随手翻过并未细看,倒是最后两张,画里那位‘陆先生’正从城墙上摔落,陛下如发了疯一般冲过去。这桩我倒有所耳闻,只那时因我族人皆数遇难,无暇去管这一桩,知道陛下在固城一战被射了四箭,养了大半年。
    我气极,将画一扔,最后一张是什么根本不想去看,回头却见陛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坐在椅子上,眼神只停在那些被我散落的画上。我不顾他是否会生气,冲他大喊:“你如何能够这样待我!我一族人皆为你战死,你如何能够这样待我!”他没有生气,只是一张一张拣起地上的画,之后朝我笑了笑,道:“你怀着身孕,站这么久该累了,来,我扶你回去休息。”我一时便忘了刚才为何发火。
    当夜,我早产。
    昏天暗地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睁开眼见陛下坐在床边逗弄襁褓里的婴孩,这一刻我能想到的唯有‘幸福’二字。我问:“是皇子还是公主?”陛下没有抬头,笑容在嘴边隐约可见:“是公主。”我咬了唇,心下一阵失落,陛下对着小公主说:“公主多好,父皇定将你当作小心肝,一世宠腻。”我不由轻笑出声,觉得身上甚是无力,想靠上枕都不行。陛下对着公主一边拍一边轻声细语,我试了几次靠不起来只能继续躺着,想叫陛下帮忙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陛下突然抬眼看我,神色温柔:“我给公主拟了封号,就叫若思可好?”但并不等我开口,又低下头去逗公主。
    若思公主?哈哈哈哈……
    他见我神情欢愉,柔声道:“你好生躺着,刚生完公主,加之血崩,别勉强。”
    我确实发自心底想大笑出声,看着眼前这张永远一个表情的脸,想起当初不顾众将军反对一力拥护他率军围剿离国,以全军覆没收场,最后以此为由嫁给他。那些死去的将士,你们在天若有灵可以安息了,我马上便来还你们了。我真真是世上最可怜之人,哈哈哈哈哈……
    不!聿离!你才是世上最可怜之人!
    我试图伸手,想摸摸我的小公主,他抱着公主转身离开,我的手由半空落下,感觉到眼眶里暖流躺过,恍如回到多年前,阳光大好的下午,我穿了一席素衣,用四锭金子买了个忠告,那人说:奉劝公主,远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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